每一次倾尽全力的轰击,都只换来那庞然巨物更深的沉寂。
姜恒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汗水从下颌滴落,在脚下虚无的星尘上砸出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侧过头,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个同样单膝半跪于虚空的身影,暗影。
她召唤出的黑色战甲边缘微微扭曲,如同她的呼吸一样紊乱,手中那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镰刀,此刻也黯淡无光。
她也在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颤抖,那是力量被彻底榨干又被强行提起的征兆。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却奇异地共享着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不甘。
在他们面前,横亘着“世界树”。
它那无法用尺度衡量的躯干,扭曲、虬结,呈现出一种腐烂金属与朽木交融的诡异质感。
它贯穿了视野所及的每一个方向,深入无数闪烁明灭的光点——那些曾经生机勃勃的平行世界,如今如同被钉在琥珀里的虫豸,只能徒劳地散发最后一点微光。
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根系,如同贪婪的黑色血管,深深刺入那些世界的光晕之中,随时可能播下新的世界树之种。
每一次根须的脉动,都伴随着远方某个光点骤然熄灭的无声悲鸣。
姜恒低吼一声,周身沉寂的狂暴能量再次被强行点燃!
刺目的光焰瞬间撕裂了周遭的昏暗虚空,狂暴的能量流如同失控的恒星风暴,疯狂汇聚于他的拳锋。
空气被撕裂的尖啸声尚未完全爆发,他已化作一道人形的毁灭彗星,带着玉石俱焚的气势,狠狠撞向世界树那布满诡异沟壑的树皮!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诡异地传递开来,那是纯粹能量撞击在绝对实体上的悲鸣。
足以瞬间蒸发星辰的狂暴能量,在接触树皮的刹那,如同狂涛撞上亘古不变的礁石,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那扭曲的树皮表面,甚至没有出现一个肉眼可见的凹痕,连最细微的灼烧痕迹都欠奉。
只有一层若有若无的、粘稠得如同活物的暗沉光晕,在撞击点一闪而逝,无声无息地将那毁灭性的能量彻底“消化”殆尽。
巨大的反震力沿着手臂汹涌袭来,姜恒闷哼一声,身体被狠狠弹飞,在虚空中翻滚出极远的距离才勉强稳住身形。
喉头一甜,一丝鲜血溢出嘴角。
“没用!还是没用!”
暗影嘶哑的声音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挫败与愤怒。
她手中的巨镰在她身前急速旋转,切割空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
每一次挥斩,都撕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虚空裂隙,裹挟着足以粉碎法则的力量,狠狠斩向世界树粗壮的根须。
这些攻击足以将星系拦腰斩断,足以让时间流产生褶皱,足以湮灭一切物质。
然而,当那狂暴的虚空裂隙触及世界树根须时,却如同泥牛入海。
根须表面那层粘稠的暗光微微荡漾,比吞噬姜恒拳力时更为轻柔,更为彻底。巨镰斩出的空间裂痕,连同其中蕴含的毁灭力量,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仿佛从未存在过,连一丝微风都未曾搅动。
暗影的攻势戛然而止。她拄着镰刀,剧烈地喘息着,黑色面甲下看不清表情,但那紧绷的身形透露出巨大的无力感。
两人耗尽一切手段,法则攻击、能量湮灭、空间切割、时间冻结……所有能想到的、超越想象极限的杀招,在这棵扎根于万界之上的巨树面前,都如同孩童无力的推搡。
力量层级的差距,是绝望的深渊。
他们站在深渊边缘,身上是百级的力量基石。
而眼前的世界树,它的存在本身,就已立于千级的云端之上。
百与千,不是简单的十倍之差,而是天堑,是维度的碾压。
如同二维的纸片,永远无法理解也无法撼动三维的实体。
他们的攻击,在世界树存在的本质面前,如同试图用铅笔去捅穿钻石构成的堡垒,连留下划痕都是一种奢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寂中,世界树动了。
并非反击,更像沉睡的巨人无意识翻动了一下身躯。
一根毫不起眼的、末端分叉的细小根须,如同从深海中缓缓浮起的腐烂触手,慵懒地、缓慢地向着他们所在的这片虚空区域扫来。
那动作缓慢得如同时间凝固,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无法闪避的恐怖威压。
姜恒瞳孔骤然收缩,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尖叫着危险!
他来不及多想,猛地朝暗影的方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嘶吼着:
“退!!”
两人化作两道流光,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后飞掠,空间在他们身后被极限压缩、扭曲。
那根须拂过的动作依旧不疾不徐,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徒劳。
根须末端,轻轻擦过了一片悬浮在虚空边缘的、早已被世界树榨干大半生机的残破世界群。
那片世界群中,几个垂死的世界还在苟延残喘,里面似乎能看到末世景象中挣扎求生的人们
无声无息。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的能量爆发。
被根须末端掠过的空间,连同那片残破世界群,就像一幅被投入强酸中的水墨画。
璀璨的星辰、冰冷的大地、稀薄的毒云……
所有构成那片星域的一切物质、能量、法则,都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所有的结构、所有的存在意义。
它们不是粉碎,不是蒸发,而是彻底的“枯萎”。
如同盛夏的绿叶在眨眼间褪去所有生机,变得灰败、干瘪、脆弱,最后化为一片片没有重量的、灰白色的尘埃。
那片区域,瞬间化为一片死寂的、纯粹的灰白。
死亡的寒意,冰冷彻骨,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姜恒和暗影的全身。
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片被抹去的空间中,连构成世界基石的基本法则都被彻底“吸干”了。
那根须掠过之处,留下的不是虚无,而是比虚无更可怕的“存在的彻底否定”。
姜恒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片迅速扩散、吞噬一切的灰白死域:
“我们连让它认真起来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眼神深处,那最后一丝依靠纯粹力量摧毁对方的侥幸,终于彻底熄灭。
绝望的灰烬冰冷地沉淀下来。
暗影沉默着,握紧镰刀的手微微颤抖。
面甲之下,她的眼神同样凝重如铅,但其中还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
她死死盯着那片不断扩大的灰白死域,那是世界树存在的无声宣告。
任何试图动摇它存在的挣扎,终将归于寂灭。
“怎么办?”
她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穿透了虚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