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正飞一把抓起对讲机,拇指重重按下通话键,黑色的外壳在火光映照下泛着红光。“王爷在此,有什么事,速报!”
“报——!”对讲机里炸开的声线带着明显的急促,“阴山哨所急报!黑压压的突厥骑兵正逼近永安城,骑兵队伍排了数里之远,少说……少说有上万铁骑!”
帐内空气骤然凝固。
苍州王赵樽霍然起身,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四溅。
他迅速与韩蕾目光相撞,两人眼底同时闪过刀锋般的寒光。
“可恶!”赵樽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突厥人竟敢如此背信弃义!”
一炷香之前——
拖木沟这边飘着鹅毛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刺骨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拍打在守城将士的铁甲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而几百里之外的北关却艳阳高照,永安城棱堡的水泥城墙在阳光下泛着一片清灰的光泽。
新任的北关元帅平川单手举着m16,另一只手紧握在棱堡垛口的青砖之上。
他眉头紧蹙,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草原深处,那里正扬起遮天蔽日的烟尘。
寒风吹动他猩红的披风,露出腰间别着的对讲机,此刻正不断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报——!”一名亲兵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望塔,单膝跪地时铁甲铿锵作响,“元帅,牛尾坡哨所急报,发现突厥轻骑先锋约两千人,距阴山已不足十里!”
平川放在垛口上的手一下抓紧,沉声道:“传令全军备战。弓弩手上垛口后备,守城队分三列轮射,把库房的枪支弹药全都给我送上西城墙。”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却突然顿了顿,“王虎,你亲自去烽火台,点狼烟三柱。”
这时,平川的副将急匆匆赶来,铁盔下的鬓角已经汗湿。
“启禀元帅,阴山一号哨所刚用对讲机传讯,后续还有上万骑兵正穿过阴山峡谷!这……这不合常理啊,咱们的哨所事先并未发现有敌军的斥候出现,为何突厥会突然大举南下?”
平川突然转身,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目光凝重,一把抓过对讲机,调到另外的频道。
“立刻通知清水县通讯站,这里是永安城平川。十万火急,立即想办法禀报王爷,突厥大军南下,上万骑兵已过阴山哨所,正在向永安城逼近,是打是守,请王爷定夺。”
这是平川从赵樽的亲兵升任北关元帅后领兵的第一战,面对如此大规模的敌军来袭,平川心中有些忐忑。
不是他不会领兵打仗,而是在苍州王赵樽赠送了大量的物资粮草给出去,帮助他们过冬。对突厥是采取的是安抚政策,他们只需防备即可。
突厥先前也承诺,只要接受了粮草物资,就不再南下攻打劫掠,如今却出尔反尔,事先没派出任何斥候打探军情就突然出兵南下。
所以,他必须先请示赵樽是继续安抚,还是直接迎战。
对讲机那头传来沙沙的应答声,夹杂着远处隐约的讨论声。
棱堡下突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平川俯身下望,只见一队队士兵正扛着弹药箱在甬道间奔跑。
有个年轻士兵不慎跌倒,被老兵一把拽起:“慌什么!当年王爷带着咱们两千人突袭的时候……”
话音未落,远处草原上突然传来苍凉的号角声,如同恶狼的嚎叫穿透云霄……
拖木沟这边的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天地间一片苍茫。
棱堡的议事厅内,蜂窝煤炉子烧得正旺,将寒意隔绝在外。赵樽正与韩蕾、荆州王等人围炉而坐,讨论着让荆州王回荆州王府之事。
肖正飞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便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赵樽乍听禀报突厥大军南下,瞳孔一缩,猛地站起身来。“突厥人竟敢如此背信弃义!”
议事厅内瞬间炸开了锅。
荆州王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具齐齐跳起。
“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果然不受教化。刚收下苍州赠送的粮草物资,立刻就敢南下劫掠!”
韩蕾娇俏甜美的面容瞬间铁青,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提出送赠送粮草物资给突厥暂时安抚,开春后与突厥通商是她说服赵樽的提议。
可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她情何以堪?
是她太草率了!
是她用自己的善良君子之心,度了那些那些未受开化的小人之腹。
她以为自己以心换心,终将换来对方的坦诚相待,没想到却更是引来了饿狼。
她自责又带着寒霜的目光下意识的看了赵樽一眼,却刚好与赵樽的目光相碰撞。
“对不起!赵樽。我们给他们的粮食足够过冬,没想到他们却……”
韩蕾的声音充满愧疚,“突厥这是要置边境百姓于死地!”
赵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心中的怒火。温热的大掌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已仁至义尽。”
“真是一群白眼狼!”碳头一拳砸在水泥墙上,手部关节破皮,他却满脸怒火,似乎没感觉到一丝疼痛。
肖正飞“唰”地抽出腰间佩剑,寒光映照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
“王爷!末将请命,立刻带兵驰援永安城!不杀尽这些突厥狗,我肖正飞誓不为人!”
碳头扯了扯衣襟,立刻接话:“王爷,让属下去!这次拖木沟一战,属下已有了足够的经验,属下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赵樽面色阴沉如水,在厅内来回踱步。
窗外风雪呼啸,仿佛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背叛而怒吼。
他停在军事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永安城的位置。
赵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肃杀。
“传令下去,北关全军备战。反正朝廷大军已退,那就专心对付突厥。”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正飞,你即刻率清水县驻军快马驰援永安城。记住,这一次一定将突厥打残,以免再生后患!”
“是!”肖正飞抱拳领命:“末将明白!定不让突厥狗踏入永安城半步!”
韩蕾快步走到赵樽身边,想为自己的决策失误弥补些什么。
“赵樽,让我跟肖统领一起去吧!若是他们弹药不足,我可以随时提供。”她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正好让突厥人尝尝火炮的滋味。”
碳头挺身而出:“王爷,那我呢?我熟悉永安城地形,让我也去吧!”
赵樽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扫过每一张愤怒的面孔。
“诸位的心情我理解。但突厥此举必有蹊跷,我们不能自乱阵脚。”他转向碳头,“你率本部兵马继续驻守拖木沟,哪儿也不许去。”
碳头一愣,有些失望,但他还是重重颔首:“王爷放心,有属下在,拖木沟绝不会丢!”
赵樽又看向韩蕾,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他知道韩蕾心里内疚难过,便也派了任务给她。
“你立即联络各边镇,调集援军,同时派人去查探突厥后方动向。”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我怀疑突厥这次行动没那么简单。”
韩蕾迅速记下指令,忽然想起什么:“那……要不要送信给朝廷,让朝廷派兵?”
赵樽冷笑一声:“朝廷那些老爷们除了会动嘴皮子,还能做什么?“他握紧拳头,“这次是突厥背信在先,就别怪本王出手狠辣。”
肖正飞已等不及了,再次抱拳道:“王爷,末将这就出发!”
赵樽走到肖正飞面前,亲手为他整了整肩甲:“记住,保全永安城百姓为先。不惜一切代价……”
肖正飞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很快被坚定取代:“末将明白!”
肖正飞领了军令,正欲转身离去,手中的对讲机却突然又响了起来。里面传出一句——
“不对!等等!”
这简短的四个字让议事厅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赵樽原本半阖的眼帘猛地抬起,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射向肖正飞手中的对讲机。
众人的目光也不约而同的看向肖正飞手中的对讲机。肖正飞的脚步生生钉在原地。
他低头看向对讲机,又抬眼望向赵樽,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王爷,这……”
众人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对讲机,整个议事厅落针可闻,只有铝壶里咕嘟咕嘟的开水声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等等!
他们呆愣着足足等了一分钟,对讲机里却毫无声息。
肖正飞忍不住再次看向赵樽,只见赵樽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问!”赵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肖正飞连忙将对讲机凑到嘴边,声音因紧张而略显不悦:“究竟发生何事?速速报来!”
对讲机那头传来困惑的回应:“回禀肖统领,属下也不知晓详情。是九号通讯站说的‘等等’”。
“混账!”赵樽面上有了怒气,他大步走到肖正飞面前,一把抓过对讲机,沉声喝斥:“还不快问清楚!贻误军机者,军法处置!”
“是是是!”对讲机那头传来慌乱的应答,随即又陷入沉寂。
赵樽负手而立,焦急的等待着通讯站的回信。
副将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窗外传来巡逻士兵整齐的脚步声,更衬得厅内气氛凝重……
而此时的永安城棱堡城墙上,突然刮起的寒风裹挟着沙砾拍打在守城将士们的铠甲上。
平川站在最高的了望台上,望远镜的金属外壳已被他握得发烫。
副将站在他的身边,腰间对讲机响了起来。
“元帅,元帅。突厥前锋已过我军最后的哨所,距永安城不足五里。看阵势至少两万轻骑,全是精锐。”
平川眯了眯眼,心里计算着突厥的行军速度。
城墙下,民夫们正用绞盘将最后几箱弹药吊上城头,木箱与砖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让守城队再次检查枪支保险。”平川刚要放下望远镜,镜片上已倒映着天边渐起的尘烟。
平川皱了皱眉,重新将望远镜凑近眼睛。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条黑线正蠕动着撕开草原的翠绿。
随着闷雷般的马蹄声渐近,镜片里渐渐能看清飘扬的狼头旗,突厥骑兵的弯刀在阳光下连成一片刺眼的银浪。
“三里!”
观测塔上的哨兵大声报告距离,嗓音因为紧张而劈了叉。
城垛后的火枪手们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有些汗湿的手。
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兴奋,毕竟韩蕾说过这些子弹金贵,都是花了大笔黄金买来的。
平日里他们都只是用教练弹练习过射击,但m16自动步枪在战场上的真正威力他们还不曾亲眼见过。
一名士兵的手指在扳机护圈上神经质地敲打,被队长一脚踩住靴尖:“抖什么抖?当是年节放鞭炮呢?”
远处,战马奔腾溅起灰尘满天,突厥骑兵吹响了号角,气势汹汹。
“两里!”
尘烟滚滚中,观测塔上的哨兵在继续报数。
平川从望远镜中看得真切,突厥骑兵足足不下两万人。
“全军准备!”他举起手下令准备迎战。
平川一声令下,周围顿时一阵“咔咔”响,m16子弹上膛的声音接连响起。守城队手中的m16全都从棱堡交叉出瞄准了极速而来的突厥骑兵。
m16自动步枪的最大射程两千米,有效射程是八百米,两里路一千米已经进入射程之内。
平川刚抬起手,准备下令射击,可望远镜里却突然捕捉到一丝异常。
突厥前锋部队在冲过两里界碑时,最前方举旗的骑兵突然开始左右摇晃狼旗,整个骑兵洪流竟如撞上无形堤坝般骤然减速。
一瞬间,前方扬起的漫天沙尘像被刀切开似的,在距永安城棱堡一里多之处形成清晰的界线。
整个突厥骑兵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齐齐停下,那模样是要在那里与永安城的将士两军对垒。
平川心生疑惑,难道上次送粮草震慑突厥时,他们已见识到m16的威力,还知道选择一定的安全距离了?
“不对!等等!”平川眯起眼睛,“这些狼崽子什么时候学会保持安全距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