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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可以断定,那支神秘商队就是顾瑾言的人!

那个纨绔子,竟然在和北辰人做军火交易!

他疯了吗?

赵青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立刻带人前去追查,可崔家派来监视他的管事却拦住了去路,皮笑肉不笑地告诉他,那是正常的皮货交易,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赵青云气得浑身发抖。

这些蠢货竟然看不出北辰人的狼子野心!

“大人,风大,还是回吧。”身边的亲信小声劝道。

赵青云没有动,他死死盯着那群北辰人,直到他们消失在集市尽头。

他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北境危矣,大夏危矣!

回到自己的营帐,赵青云不顾亲信的劝阻,咬破指尖,饱蘸鲜血,在一卷白绢上奋笔疾书。

“……北辰狼子野心,已非一日。今得利器,如虎添翼,寇边之日,迫在眉睫。臣斗胆揣测,青州顾氏私通外敌,资敌叛国,恳请陛下明察,速派天兵,查抄青州,严防北境,否则国将不国!”

“八百里加急,立刻送往京城!快!”

数日后,京城。

奏报如雪片般飞入皇城,但绝大部分都到不了一心求仙的夏帝面前。

内侍都知黄岩的府邸外,车水马龙,前来拜见的官员络绎不绝。

书房内,黄岩正悠闲地品着新茶,身边的小内饰将一封封奏折分门别类。

“黄公公,这是北境来的八百里加急,血书。”小内饰将赵青云的奏报小心翼翼地递了上来。

黄岩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用杯盖撇了撇浮沫。

“又是赵青云那个丧家之犬?”

他轻哼一声,“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前几日,崔家那边特意派人送来了一尊纯金的道祖像,话里话外点了他几句,说这个赵青云在北境不安分,总想惹是生非,坏了崔家的好事。

“写的什么?”黄岩懒洋洋地问。

小内饰飞快地扫了一遍,低声道:“说北辰要打过来了,还说青州世子通敌叛国。”

“呵。”黄岩笑了,“他以为他是谁?镇北侯都还没说话,轮得到他一个戴罪立功的编修来指手画脚?还攀扯青州世子,他不知道世子的母亲是谁吗?”

“把这折子烧了。”黄岩摆了摆手,“陛下正在炼丹的关键时候,莫要拿这些危言耸听的废话去扰了圣驾。”

“是。”

小内侍应了一声,满脸嫌弃的地将折子丢进了炭盆。

猩红的字迹在火舌中扭曲,挣扎,化作一缕青烟。

……

……

北境,互市。

赵青云又瘦了一圈。眼窝深陷,原本还算俊朗的脸上如今只剩下骇人的憔悴。

他已经半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奏报送出后便如泥牛入海,再无半点音讯。

京城没有来人,没有圣旨,甚至连崔家那边都没有递来一句话。

他仿若被遗忘在这片风沙漫天的苦寒之地。

帐帘被掀开,亲信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大人,吃点东西吧。”

赵青云不理会,只是死死盯着桌上那幅简陋的堪舆图。

图上,他用朱砂圈出了好几处,都是最近北辰部族活动异常频繁的区域。

他们不再满足于互市上的交易,开始频繁地越过约定俗成的边界线,驱赶牧民,抢夺水源。

小规模的冲突每日都在上演,崔家派来的那些兵痞却只敢龟缩在营地里。

“崔家的管事今日一早便带着商队走了。”亲信的声音有些干涩,“说是今年北地的生意做完了,要赶在下雪前返回京城。”

赵青云脸色难看:“他可有留下什么话?”

亲信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复述:“管事让小的转告大人,说您是朝廷命官,北境天寒,还请您好生坚守,莫要辜负圣恩。”

“呵。”赵青云冷笑。

他们带着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满载而归,却让他这个被架空的钦差在这里替他们守着随时爆发战争的是非之地。

好处全被他们得去,若有闪失,罪责全是他一人承担。

何其狠辣!

不行,他绝不能坐以待毙。

……

京城,求仙台。

终日缭绕的香火将整个殿内熏得如同仙境。

夏帝斜倚在铺着明黄锦缎的软榻上,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眼中亢奋。

他刚刚服下了一颗国师仇天海亲手炼制的“飞升金丹”。

燥热的暖流在他四肢百骸中有力地流淌着,让他产生了一种即将羽化登仙的错觉。

“好!好丹!国师真乃朕之肱骨,朕之仙师!”夏帝大笑着,随手将案几上一只拳头大小的南海夜明珠丢给仇天海,“赏!重重有赏!”

仇天海一身玄色道袍,稽首谢恩,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微笑,“陛下洪福齐天,自有仙缘庇佑。待通天塔建成,引来天界甘霖,陛下万寿无疆,指日可待。”

“说得好!”夏帝越发兴奋,“黄岩!”

黄岩立刻小碎步凑上前来,谄媚地躬着身子。

“奴婢在。”

“传朕旨意!修建通天塔的工期再给朕提前半个月!所需银钱让户部去想办法!谁敢再多言一句,便如此前那老匹夫一般,廷杖伺候!”

“奴婢遵旨。”黄岩应声而退,期间与仇天海交换了个眼神。

待夏帝在丹药的作用下昏昏睡去,黄岩才陪着仇天海缓步走出大殿。

“国师的仙法真是越发精妙了。”黄岩低声道。

仇天海淡然一笑:“黄公公说笑了,贫道这点微末伎俩,全赖公公在陛下面前周旋。”

“哪里哪里,咱们都是为陛下分忧。”黄岩笑得像朵菊花,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银票,悄无声息地塞进仇天海的袖中,“这是昨日南边一个盐商孝敬的,一点小意思,国师拿去喝茶。”

仇天海没有推辞,坦然道谢收下。

二人相视一笑。

......

青州府衙,深夜。

沈诗琪刚刚处理完最后一批文书,揉了揉眉心。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是叶青。

“爷。”

“进。”

叶青推门而入,神色有些异样。

“城南驿站,来了两个人,指名要见您。”

沈诗琪眼皮都未抬一下:“又是北辰的?”

“不是。”叶青摇头,“是京城来的。来人自称是......端阳郡主和徐负。”

沈诗琪的动作一顿。

端阳郡主?

她怎么会来这里?

沈诗琪握笔的手指微微一顿,下意识地侧过头。

果不其然,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小媳妇,在听到这两个名字,尤其是“端阳郡主”四个字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他斜斜瞥一眼世子,声音不咸不淡地飘来。

“世子当真是好福气。”

“远在青州,也有京城的佳人,不远万里前来作陪。”

叶青两眼望天,只觉得书房里的温度骤然降了好几度。

沈诗琪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放下笔,挥手让叶青退下。

“先将人安置在驿站,好生招待,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入城。”

“是。”

叶青如蒙大赦,脚底抹油。

沈诗琪几步走到顾晗身边,干笑:“小晗,你听我解释。”

顾晗偏过头不看。

“解释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听。”

沈诗琪哭笑不得,索性不顾挣扎,从身后环住小媳妇的腰。

“那都是陈年旧事了,八百年前的谣言,当不得真。”

“我跟她不熟,真的。”

顾晗的身体依旧梗着,呵呵一声:

“不熟人家会千里迢迢从京城跑来找你?”

“我怎知她发什么疯。”

“兴许是来青州游山玩水的,顺道拜访故人,纯属礼节。”

顾晗终于肯转过头来看她:“真的?”

沈诗琪被他看得心虚,将人搂得更紧了些,声音软下来。

“小神仙,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别说一个端阳郡主,就是仙女下凡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我的妻只能是你,也只会是你。”

“油嘴滑舌。”

“你不信?这样,明日我去见她,你同我一起去。”

……

翌日,城外驿站。

整个驿站都被青州卫里三层外三层围着。

端阳郡主院子里踱来踱去,一张清冷的俏脸上满是不耐。

“顾瑾言到底什么意思!本郡主都到他家门口了,他竟然把我晾在这里,连城门都不让进!”

她一脚踢飞脚边的小石子,怒气冲冲。

“他眼里还有没有本郡主!”

一旁石桌边安然品茶的徐负,闻言掀了掀眼皮,慢悠悠地开口。

“郡主稍安勿躁。”

“此地气象已成,卧虎藏龙,世子行事谨慎些也在情理之中。”

端阳哪里听得进这些,她烦躁地摆手。

“什么卧虎藏龙!不过是个被发配到这穷乡僻壤的纨绔世子罢了!”

“往年在京城,他见了本郡主哪次不是...”说到一半,端阳的话戛然而止。

徐负闻言抬眸,兴致盎然:“如何?接着说啊。”

端阳哼哼:“我不说了,累得慌。”

一屁股坐在徐负对座,看着徐负摆弄龟甲,皱眉问道:“这次你又算出什么来了?”

京城。

勤政殿内。

卯时刚过,天色青灰。

自李纲大学士血溅宫门后,朝堂上的气氛便愈发压抑。

夏帝似对那日的情景毫无所觉,依旧每日沉浸在亢奋之中。

他今日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底的青黑却如何都掩不住。

殿下的大臣们一个个垂首而立,噤若寒蝉。

奏对的皆是些州县祥瑞、河道无波的粉饰之言,谁也不敢提一句真正的国计民生,坏了陛下兴致。

“陛下,臣有本奏。”户部侍郎颤颤巍巍地出列。

夏帝斜睨了他一眼,“讲。”

“启禀陛下,开春以来,京畿各地雨水尚可,农人勤于耕种,料想今岁又是一个丰……”

话未说完,夏帝的眉头便拧成疙瘩。

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喘不过气。

“够了!”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这些废话朕听得还少吗?说些有用的!”

户部侍郎被吓得一个哆嗦,当即跪伏在地,不敢再言。

整个大殿死一般寂静。

夏帝烦躁地撑着额头,试图压下那股翻腾气血。

那股郁结之气非但没有平复,反而愈演愈烈。

“咳……”

一声咳嗽从龙椅上传来,百官下意识抬头又迅速低下。

“咳……咳咳……”

咳嗽声变得急促起来,夏帝潮红的脸迅速涨成猪肝色。

站在一旁的黄岩脸色大变,连忙上前,轻轻拍抚着夏帝的后背。

“陛下,龙体要紧!”

“滚开!”

夏帝一把推开黄岩,却喷出一口黑血。

而后双眼翻白,竟直挺挺地从龙椅上栽倒下来。

黄岩吓得不轻,声音尖利:“快!传太医!传太医!!”

整个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消息比风跑得还快。

陛下“龙体抱恙,早朝当众呕血”的传闻飞向京城的四面八方。

一个时辰后,版本就变成了“陛下中了奇毒,口吐黑血,已是不治”。

待到午时,京城的各大酒楼、茶肆里,说书先生们口中的故事,已经绘声绘色地变成了“陛下沉迷丹药,天降示警,命不久矣!”

京城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猛然激起滔天巨浪。

那些平日里谨小慎微的朝中大员们,回到府中第一时间便关紧大门,与心腹幕僚彻夜密谈。

一份份密信从不同的府邸送出,飞向京城的不同角落,飞向千里之外的藩地。

天,要变了。

所有人都在思考同一件事——风云变幻之际,该如何为自己和家族寻到一艘能平安渡过风浪的船。

镇北侯府。

宁氏端坐在花厅之中,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神态安然地听着刘嬷嬷从宫里带回来的最新消息。

当听到“黑血”二字时,她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

随即,一抹无人察觉的笑意,自她唇角缓缓漾开。

她放下佛珠,语气平淡。

“传信给青州。”

“告诉世子,风起了。”

刘嬷嬷应声而退。

……

赵府。

得知消息的沈语嫣面色惊异,心中悄然掀起惊涛骇浪。

“不对,这不对!怎会如此?!”

前世这个时候,老皇帝的身子分明还好好的。

仇天海的出现也比前世早了足足两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