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若闹事入了大理寺的,定然是要脱层皮才能离开。
柏南淮这次的事闹的满城风雨,更是出手伤人,他想不知道都难。
柏家那帮顽固不化的废物求到了他跟前来,若非担心柏家人坏了他的计划,他并不会来此。
韩庞任皇城禁军统领多年,此番能同柏西宴联手,除了他的私心外,亦是看重柏西宴的手段,并不代表他对柏家的人有多宽容。
他收到消息说柏南淮险些将韩子幸打死时便怒不可遏,急忙从城营赶了过来,眼下看到柏西宴出现,自是担心他会有心偏袒。
柏西宴一眼看出了韩庞的心思,淡淡的撇了下唇角,指腹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淡淡的回道。
“韩统领不必忧心,本相此番来,不是为了徇私舞弊的。”
韩庞听闻,微微一愣。
只听到柏西宴声色疏离冷淡的说道:“本相就不进去了,至于人,留条命让本相待会去交差即可,余下的韩统领请自便。”
说完,柏西宴转身便上回了马车中。
韩庞见状,明白了柏西宴的态度后,神色好了几分,随后想到柏南淮,眼中露出几分杀意,气势汹汹的转身进了大理寺府。
半个时辰后,被打断了一条腿的柏南淮不断狼狈哀嚎着被人用担架从大理寺抬出。
大理寺卿符昌平亲自领着人送了出来,恭敬的走到马车边,拱手行礼,低声道。
“柏相怎么亲自来了?”
马车内静了片刻后,一只手推开半扇出场,露出半张光影明灭的脸。
柏南淮一抬头看到来的是柏西宴,眼中几乎要冒出滴血的怒火。
他甚至顾不得哀嚎,想要挣扎起身死死瞪着对方,被柏西宴淡淡扫来一道无关紧要的目光后,更是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一定是他让他们打断他的腿的!不然就凭大理寺,岂敢对他一个世家子弟动手!
“柏西宴!!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一定要杀了他,为母亲报仇!
今日韩子幸对他说的屈辱之言,还有今日的断腿之痛,他一定要报!
柏西宴听见此话,勾出一抹格外讽刺轻蔑的笑。
“不自量力。”
边上的符昌平听着这二人的对话,不动声色的装作没听见,继续恭笑着问柏西宴。
“这柏二公子的腿伤还需诊治,柏相可需下官派人将柏公子送回府?”
“那便有劳符大人了。”柏西宴微微朝符昌平颔首说道。
符昌平见柏西宴认了这个人情,心中暗喜,想起先前求他的事,为了其子的仕途,趁此机会想要多说几句话。
“是,下官明白了。”
“对了,前两日犬子说想要上门拜访一番柏相,眼见明年春闱在即,不知柏相是否有闲暇,能指点一二?”
先前弄的那处盛太傅的事让他本就被景昭嵩忌惮,如今更是不敢私下做手脚,但为了符家日后的前程,他便只能如此请求……
符昌平说完,正笑着等柏西宴回话,却见他微敛的眼眸下露出一丝淡淡的不耐,松手关上了车窗。
就在他面前僵硬之时,马车里传来柏西宴的话。
“近来朝中动荡不安,事务繁多,令公子有才,依本相看,便不必了。”
说完便下令尹枞调转马车,打算离开。
符昌平只能无奈定在原地,陪着笑目送柏西宴的马车离开。
待四下无人后,符昌平冷下脸,回头扫了眼疼晕过去的柏南淮,嫌弃的挥手示意手下将人送回柏府,便转身进了大理寺。
柏南淮被人送回柏府后,柏清正早早听到了流言,嫌他丢人不想管他,反正他膝下子嗣众多,也不差他一个。
直到拖到晚间,府里才请了个大夫来给他诊治腿伤。
他又痛又叫的在院子里怒骂,听到大夫说他的腿有可能治不好时更是恨意滋生,砸了一地东西。
夜半无人,宛若疯魔的柏南淮跌坐在地上,衣衫凌乱,口中念叨着今日说的话,脑海中萦绕着他的母亲被柏西宴杀了时的画面……
一幕幕令他恨的入骨,直到他的脑海中忽的想到了什么,柏南淮缓缓睁大双眸。
柏西宴最在乎的不是他藏在院子里见不得人的那个男人吗?
他杀不了柏西宴,还不能毁了他最心爱的东西吗?
柏西宴已经毁了他了,大不了最后,他跟他同归于尽……
这句话像是把他最心底的恶勾了出来一般,柏南淮疯魔般的想了片刻后,兴奋的大笑了起来。
半晌后,他止了笑,面容狰狞的朝外面大喊:
“来人!!本公子有事要吩咐!都给我滚进来!”
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悬月之下,一道藏在屋顶上的黑影悄无声息的撤离。
青将回到客栈后,将方才的事情告知,傅重峦安静的立在窗边,沉默的良久后,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回头,那双琉璃色的双眸在月光下眸若点漆,带着从容与冷静。
青将失神间,听到傅重峦说道:“准备一下,明日,我们便该接阿昇离开那个地方了……”
夜色朦胧,月凉若秋水,将军府内,温与庭拿着刚刚收到的密报,面色凝重。
信上所写的话,短短几句,却让他无关察觉到了失态的严重。
柏西宴同皇城司的人已经有了联系,那定然说明上京外出了事了……
他今日才收到柏西宴暂代朝政,陛下染病卧床的消息,一旦柏西宴掌控了上京,那将军他们便危险了……
想到这,温与庭没再犹豫,提笔写了一封密信后,唤人进来吩咐道。
“将这两封信秘密送去内阁微生大人府中,让他秘密进宫告知陛下,必须要快!”
内阁有几位大人是肖从章离京时交代过可以信任之人,眼下能制衡柏西宴的人只有景昭嵩了……
“是!”
属下严肃的接过信,大步离开。
温与庭立在书房中,冷静了片刻,心跳还是有些乱,他微微皱眉,望向窗外远处,心底隐隐感觉到有一丝的不安……
今夜,总觉得有些太过安静了……
此时丞相府中。
庭院外的夜风已经染了几分凉,柏西宴今夜依旧回来的晚,沾了一身的寒露回到院中。
眼底的阴鸷和神情间的寒霜,在看到寝屋中洒出来的温暖烛光时,才有了一瞬的融化。
柏西宴在门外敛了敛情绪,才放轻脚步的走入屋中。
旬昇并没有睡,他安静的坐在一张软榻上,清瘦的身躯陷在被子中,看着去很乖顺。
漆黑干净的瞳仁蒙着一层雾,他的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哪怕柏西宴来到身侧,也没什么反应。
直到柏西宴微凉的手拂上他的脸颊,旬昇才微微抬眼,目光一瞬不动的望向他。
柏西宴的语气温和了几分,压的很轻:“阿昇。”
后者没有回他,只是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
旬昇已经许久不愿同柏西宴说一句话了。
大概是恨到最后,连说话都是厌恶的,于是不想浪费力气说什么了。
没听到回答,柏西宴慢慢蹲下身,吻了吻旬昇的额头。
他的声音贴在旬昇的耳边,带着几分幽冷。
“阿昇不肯理我,是想要我将旬知和傅重峦带到你跟前来吗?”
柏西宴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起伏,落在旬昇耳中。
直到此刻,旬昇好似才回过神来一般,抬手揪紧了柏西宴的一片衣角。
看到旬昇有了反应,柏西宴自嘲的笑了声。
他望着旬昇那双眼睛,缓缓的勾唇,阴郁森冷的笑着。
随后他猛的弯身将旬昇抱起,迈步走向浴房,眼底幽暗的欲色随着心底那抹偏执蔓延开了。
片刻后,只听到浴房中传来衣衫被撕裂剥落的声音,水声晃动四溅,伴随着一声声压抑痛苦的轻喘与泣声,在静夜中绵绵不绝。
柏西宴如今只能用这种低劣的方式留住旬昇,但他不悔,他从不悔。
浑乱的时辰过去,直到天光稀薄,西边渐明,长街外的敲锣声刚响起,丞相府外便被一道敲门声惊碎了睡梦。
柏西宴被吵醒,一身冷郁的走出了寝屋的门,时柑立在门外,神色格外凝重严肃。
“主君,宫里来人了,传您即可进宫……”
柏西宴神色微敛,狭长的狐眼半垂,思索了片刻后,又恢复了冷静。
他回头看了眼床帐中还在昏睡的旬昇,轻皱了下眉后,才转身往书房去更衣离开。
片刻后,柏西宴离开府中往宫中去。
时柑看着他离开,隐隐感到几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