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日发生了这么多事,连魏岭都自觉身心俱疲了。
镇山关的事一但传回上京,陛下定然会问责,届时只会牵扯更多,让背后在暗中搅局的人继续布局,种种耽搁下来,对他们皆不利……
眼下烦心的并非是薛啸和胡狄人,而是要如何尽快夺回镇山关,两全的解决掉目前的困境……
这并非一夕之间的事情,便是聪明如魏岭,只觉如今束手无策了。
同样的,肖从章也沉默思索了良久。
他的目光稍凝,额头传来的阵阵眩晕刺痛令让他的思绪变得更加清醒,脑海中在盘算推演着接下来的局面。
“如今有关将军在,想从薛啸和胡狄人手中夺回镇山关并不难。”
“薛啸要趁势起步攻入上京,也并非瞬息之事,他要离开镇山关必定会同我们交手,更何况眼下那位顾二公子下落不明,他便更有理由留在此处同我们周旋……”
“但此时若是承伯侯从殷山起兵,借道儋州攻入上京呢?”肖从章无比冷静的说出另一种猜想。
魏岭的思绪像是拨云见雾一般,皱眉沉思了片刻后,认真的说道。
“的确有这个可能。”
“若承伯侯一开始的目的便是借薛啸的暴露引我们到镇山关,再借薛啸的手除掉我们,到时他便可毫无阻碍的起兵直逼上京城。”
“这个老狐狸,一开始打的便是声东击西的主意。”魏岭今日也算是见识过他老师说过的老谋深算了。
不过说完,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挑眉思量了片刻,冷笑了两声带着几分讽刺般的调侃同肖从章说道。
“照这么看,是不是说明,这老家伙一开始就不在乎他家那位公子?”
镇山关打起来便是危险重重,承伯侯为了引肖从章他们到这,将顾守野当做了诱饵,如今又失踪了,可见他一开始便算到了这个局面。
对待亲子亦能这般无情利用,看来承伯侯是打算一意孤行,孤注一掷了。
这背后说不定还有那个莫应怜在背后算计。
若那位顾二公子知道自己的父亲这般冷血无情,为了权利算计不择手段,想来也是寒心的……
魏岭轻啧了两声,感叹叹息,看到肖从章的神色染了严肃之后,才又正色了起来。
肖从章抬手揉了揉酸痛的双眸,淡淡说道。
“不管如何,现下先找到顾守野人再说,镇山关的事情尚有诡异之处,传言之语不能尽数听信。”
“是,属下明白了。”
赶在薛啸找到顾守野之前将人带回,倒是诸多事情便能水落石出。
应完声后,魏岭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若有所思的在肖从章面上打量着什么。
片刻后,他勾了下唇角,双手环胸,原地转了两圈,故意低声说道。
“看来将军你还是挺相信你家傅郎君说的话的,那为何那日在滁州衙署,没有表露心意?”
肖从章的动作一顿,他缓缓放下手,面无表情的盯着魏岭,加之他此刻伤势未愈,面色还带着几分虚弱的苍白,看上去宛若冷面阎罗。
“魏岭,你话太多了。”
“将军说是就是吧。”魏岭扳回一城,这会心情好了不少。
离开营帐前顶着肖从章的威压,不经意的感叹道。
“也不知道那位究竟看上你哪里,这般不解风情……”
随着尾音落下,魏岭说完人影便走出了营帐外,好似生怕肖从章找麻烦一般。
待四下寂静后,肖从章面露疲倦的靠在床榻上闭目,这会脑海中还是止不住的眩晕,大概是被雪砸到的缘故。
唯一能令他保持清醒的,便是此刻他心中所念所想。
傅重峦的身影不断萦绕在他的思绪中,直到此刻无人,肖从章忽的有些庆幸,幸好他没有同他来镇山关……
幽幽响起一声轻叹后,肖从章在这阵疲倦中,再次昏睡了过去……
营帐外无端起了一阵疾风,远处的林梢簌簌颤动,山边一角乌云密布,宛若急雨将来。
在一处陡峭的山坡荒草中,疾风刮动锋利的野草,将晕睡在其中的人拂醒。
顾守野在一阵剧痛中醒来,入目便是晃动的草叶和头顶阴沉将雨的天,狂风躁动,吹来一阵血腥气。
直到先前的记忆回笼,顾守野猛的爬起身,环顾周围一圈,便看到了不远处两具暗卫的尸首。
他记起来不久前被他带离镇山关,半道醒了过来挣开了束缚,想要回去找南宫,随后碰到了薛啸的人尾追,几个暗卫一路掩护他逃离,最后寡不敌众从山崖下掉了下来……
想到这,顾守野双目泛红的跌撞着走到暗卫的尸首旁检查,其中一个早已重伤断臂而亡,另一个在被翻过来时,竟还留了一口气。
“少……主!”看到顾守野还活着,那名暗卫瞳孔放大了一瞬,一口气伴着血吐出,说话声音格外嘶哑。
顾守野的咬紧牙关,死死盯着暗卫的神情,听着他格外吃力的一字一句说道。
“你快走!属下,答应了南公子,要……护送你平安离开的!咳!”
“薛啸的人……说,说南公子已经死了,尸首被,他们扔到了雪山脚下…”
“南公子先前交代过,让少主你,不要回殷山,去找肖将军,回上京……咳咳”
暗卫撑着一口气显然就是为了将这些话说完。
最后一个字落尽后,便睁着双目,气尽而亡。
顾守野目眦欲裂的望着这一幕,宛若失魂一般,脑海中那点思绪在听到南宫已死时便已经翻江倒海。
他整个人颤抖着站起身,止不住的后退,又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谁死了!南宫死了??不可能的!他说过,要跟在我身边一辈子的!!”
顾守野声嘶力竭的趴在荒草中,双目通红如同染血一般,唇齿颤抖着,指腹扣进泥土中,青筋泛起。
不会的,南宫不会死的!
他应了我,今生做了我顾守野的手下,便一辈子不会离开的……
悲伤到连呼吸都是刺痛时,顾守野才发觉,他连一滴泪都没有办法流出来。
仿佛被莫大的悲怆笼罩住,此后终年潮雨,疤痕纵横。
昔日的一幕幕回闪过眼前,顾守野失神的愣住,先是大笑,随后便又是疯了一般的自责。
幼时的话语好似在耳边回响,随着脑海中的一声狰狞,人走声消,在一瞬变得模糊不清……
好似过了许久,久到顾守野好似晕了过去一般。
他动作缓慢的爬起身,僵硬的宛若行尸走肉。
“是我没用。”顾守野双目无神般的自嘲一笑。
“是我对不起他,该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他不该死在镇山关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非要来镇山关立军功,南宫就不会死……
此刻顾守野的脑海中只剩这个念头。
他双手紧握成拳,直到万念俱灰后,忽的又笑了笑。
“南宫,你等着,二公子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家的。”
顾守野缓缓抬眸,目光穿过连绵起伏的山丘,望向远处的雪山一角。
良久的注视后,他的身影才动了动,他先是在附近挖了一块土坑,将两个暗卫的尸首安葬后,才头也不回的望雪山的方向走。
尽管满身脏污,他好似已经无暇顾及,如今支撑他还活着的,只有带南宫回家一个念头。
是他将南宫带到这里来,他便要信守承诺,将人带回去。
一声惊雷过后,大雨滂沱落下。
将远去之人的身影藏在雨中。
雪山好似在此刻传来的哀鸣,伴随着离原上悠扬又悲伤的牧琴声,好似在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