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硕的身影刚消失在教室门口,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如同烧开的水一般沸腾起来。
“我的天!这课也太爽了吧!两次逃课机会!为了蒹葭和月亮!”一个男生激动地捶了一下桌子,脸上满是兴奋。
“重点是周教授他懂啊!他不是那种死板的老古董!”旁边的女生眼睛发亮地接话,“你听到他怎么形容文献学了吗?‘与千百年前的灵魂对话’、‘触摸历史的真实体温’……哇,一下子就觉得好浪漫,好高级!”
另一个角落,几个学生正围在一起,激烈地讨论着课堂内容。
“我以前一直觉得考据就是找茬挑错,没想到还能这么理解!‘理解古人如何作伪’这个角度太刁钻了!”
“感觉就像福尔摩斯破案一样!从蛛丝马迹里还原真相,听起来就刺激!”
“而且他讲得一点都不无聊,那个《古文尚书》的例子,我居然全程听懂了,还觉得很有意思!”
……
更有甚者,已经迫不及待地掏出了手机,在校园论坛或者班级群里实时播报:“号外号外!文献学周硕教授第一堂课圆满结束!感受:震撼!内容炸裂!观点新颖到飞起!”
“收回我之前所有对文献学的偏见!周教授成功让我对故纸堆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有人组团去西主楼304偶遇……啊不,请教问题吗?”
“等等!重点难道不是周教授本人吗?”一个女生双手捧着脸,眼睛闪闪发亮,“你们没注意到他讲课时的样子吗?那么年轻,却那么渊博,随手引经据典,板书还写得那么好看!这是什么神仙老师啊!”
“对啊对啊!而且他说话也太有意思了!”另一个女生激动地接话,“说什么‘楼外的蒹葭’和‘傍晚的月亮’,这也太会了吧!我们文学院的浪漫都被他一个人承包了!”
几个男生则更关注实际内容:“说真的,他讲的那个校勘四法,我感觉特别实用。以前看古籍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就是说不上来。现在总算有个系统的方法了!”
“而且他举的例子都很典型,《古文尚书》那个‘血流漂杵’的案例,我印象特别深。用四种方法一步步分析,最后得出结论,整个过程清晰得不得了!”
教室里的人越聚越多,后来的人好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周教授的课这么精彩吗?”
“何止是精彩!”一个男生夸张地比划着,“简直就是颠覆认知!我以前一直以为文献学就是死记硬背,没想到还能这么有意思!”
“最重要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学霸推了推眼镜,“周教授讲的内容既有理论高度,又特别实用。我感觉这套方法不仅可以用在古籍校勘上,做其他研究也能用得到。”
……
教室里喧闹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教学楼管理员来催人,大家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
所谓校勘四法,是蓝星近代历史文献学的大牛陈垣的研究成果,出自《校勘学释例》。
“释例”乃是“解释事例”或“通过事例来阐释”的意思。
此书奠定了现代校勘学的基础体系,可以称得上是校勘学历史上的里程碑式作品。
本书最初在1931年发布时,以《元典章校补示例》为名,通过对《元典章》的校勘实践,提炼出了这一套系统、科学的校勘学理论。
后来应读者的要求,在重印时改名为《校勘学释例》。
平行世界并没有清朝沈刻本《元典章》,因此周硕干脆就将它套在《古文尚书》上,反正校勘理论在考据上是通用的。
这个世界的校勘学,还是需要周硕来奠基。
……
周硕开课的第一天,不但给学生们立了新规矩,还讲了一套全新的理论。
这消息像滴入水面的墨汁,在京大校园里迅速晕染开来。
而其中最亮眼、最引人津津乐道的,无疑还是那史无前例的“两次逃课特权”,以及与之相伴的,充满诗意的理由。
未名湖畔,秋日的阳光透过渐黄的柳叶,在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三三两两的学生或坐或行,话题却惊人地相似。
“听说了吗?文献学那个新来的周教授,居然允许逃课!”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激动地对同伴比划着,“两次!还说是为了什么‘楼外的蒹葭’和‘傍晚的月亮’!”
他的同伴,一个抱着厚厚法学教材的女生,闻言惊讶地抬起头:“真的假的?还有这种好事?我们法学院的老头们可是每节课必点名,缺勤三次直接挂科啊!”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羡慕。
“千真万确!我室友就是文学院的,他说当时教室里掌声都快把屋顶掀了。”鸭舌帽男生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而且你猜怎么着?周教授还说,要是用来打游戏睡懒觉,就是辜负了这份心意。”
女生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老师有点意思。那怎么判断你是去看月亮还是去睡懒觉?”
“全凭自觉!”另一个路过的文学院学生恰好听到,忍不住插话,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兴奋,“周教授说了,‘如何界定,全凭你们自己’。这是一种信任,懂吧?文人式的浪漫与通达!”
类似的对话在图书馆前的长椅上也上演着。
“蒹葭和月亮……说得真好。”一个长发女生捧着笔记本,眼神有些向往,“上次樱花开的的时候,我特别想去看,就因为怕点名没敢去。要是周教授教我们,我就能理直气壮地去了。”
她对面的短发女生推了推眼镜,理性分析道:“听起来很美好,但操作起来很难吧?大家都去找浪漫的借口,课还怎么上?”
她顿了顿,露出学霸的忧虑,“而且,周教授课讲得那么深,连校勘四法都是他自己总结的新体系,期末考试还不考书本考实操,逃两次课,跟得上吗?”
“这就是周教授的厉害之处啊!”旁边一个一直竖着耳朵听的男生忍不住加入讨论,“他给了你自由,但你也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去了‘楼外蒹葭’,回来就得拼命跟上进度。我觉得这比硬性规定不许逃课高明多了,它是让你自己学会权衡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食堂里,话题则更加务实。
“兄弟们,计划有变!”一个男生端着餐盘刚坐下,就兴奋地宣布,“下个月音乐节,我不用绞尽脑汁编请假条了!直接跟周教授说追寻‘艺术的月亮’去!”
同伴笑着捶他一下:“得了吧你!周教授说的是‘傍晚的月亮’,音乐节是晚上!时间对不上!”
“那我下午就去蹲点占位置,占位置也是为艺术奉献的一部分嘛!”男生振振有词,引来一片笑声。
也有人表示怀疑:“说得轻巧,你们文学院的人倒是爽了。我们其他学院的跑去蹭课,能享受这待遇吗?”
“周教授当时说了,‘仅限于我的课’。”一个文学院的女生认真地复述,“而且我觉得,重点不是能不能逃课,而是他提醒了我们,除了绩点和学分,生活中还有一些美好的、‘无用’的东西值得我们去追求。”
这股风也吹到了线上。
京大的校园论坛和各个微信群里,“蒹葭月亮逃课法则”迅速成为热词。
有人发帖:《理性讨论,如何向我的高数老师解释“楼外的蒹葭”?》
楼下回复:“建议不要尝试,容易挂科。”
另一条回复:“就说去追求数学的浪漫之美?(狗头保命)”
还有人成立了“周教授语录学习小组”,专门研究那两句话的深意。
“我认为‘蒹葭’不仅仅指爱情,更象征一切美好的追求和向往。”
“同意,‘月亮’也不仅是自然景色,而是指代那些能让我们内心宁静、获得精神滋养的时刻。”
甚至有人开始创作相关的段子和表情包。
一张广为流传的表情包上,p着周硕微笑的图片,配文:“批准了,去吧。记得带笔记回来。”
另一张则是着名的“导师同意脸”,上面配着文字:
导师:你的论文……
我:老师,我想去看傍晚的月亮。
导师:?(无法理解新梗的茫然)
当然,也有不同的声音。
一些较为保守的老师和学生私下表示担忧,认为这可能会助长懒散风气,削弱课堂纪律。
然而,这种担忧还没有持续多久,醉心学术的学生和教授们,就被校勘四法吸引了注意力。
未名湖北岸的古典文献研究室里,几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正围着一份课堂笔记的复印件传阅。
那是旁听的研究生精心整理,几乎是逐字记录的周硕课堂内容。
室内飘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对校、本校、他校、理校……”一位戴着深度眼镜,镜片厚如酒瓶底的老教授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这归纳……精准,太精准了!怎么以前就没人能把这校勘的门道,说得如此系统透彻?”
他对面一位气质儒雅的老先生缓缓放下茶杯,眼中精光闪烁:“老李,你看他这‘理校’的界定——‘无古本可据,或数本互异,而无所适从之时,须以道理定之’。这‘道理’二字,简直包罗万象啊!音韵、训诂、历史制度、文例文体,乃至人情物理!这已非单纯校勘,近乎‘通识’之学了!”
“关键是实用!”另一位性子更急的教授插话,他常年负责古籍整理项目,深谙其中艰辛。
“你看他举例,用《古文尚书》里那句‘血流漂杵’的不同版本异文来分析。‘杵’有版本作‘樐’,有作‘卤’。他用对校法列出异同,用本校法比对《尚书》其他篇目用词习惯,用他校法引《孟子》《论衡》相关论述,最后用理校法,从兵器演变、文字形讹角度推断……层层递进,逻辑严密!这简直是为我们搞具体工作的人提供了一套标准操作流程!”
研究室里一时陷入了某种学术兴奋带来的寂静。他们都是浸淫古籍一辈子的学者,太清楚一套成熟、可操作的方法论意味着什么。
这绝非哗众取宠的课堂噱头,而是能切实推动整个领域研究进程的基石性成果。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最初说话的李教授最终长叹一声,语气里满是感慨,“我们摸索半生的经验,竟被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梳理得如此清晰明朗。这‘校勘四法’,足可写进教材,泽被后世了。”
……
文史楼后的银杏大道上,金黄的落叶铺就了一条碎金之路。
几个学生抱着书匆匆走过,话题却不再是日常琐事。
“周教授那‘四法’你试了没?”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男生追上同伴,语气兴奋,“我昨天用‘本校法’核《楚辞》,对照同一篇目里的相似句式,居然发现了一处以前没注意到的异文!”
他的同伴,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立刻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真的?快说说你怎么做的!我正愁‘他校法’该怎么用呢,引证相关典籍这个度不好把握啊……”
……
第三教学楼旁的紫藤花架下,虽是秋日花期已过,但这里依然是学生们喜欢驻足讨论的地方。
“理校才是最考验功底的。”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倚着花架,对身边的同学说,“无版本可依时,要靠‘道理’断案。这个‘道理’,就是咱们的学识储备啊。”
他旁边的女生点头,顺手在摊开的笔记本上画着四法的关系图:“对校是基础,本校和他校是两翼,理校是最终裁决。四法环环相扣,周教授这套体系,确实高明。”
……
校园东南角的“墨香”咖啡馆里,拿铁和摩拉的香气也混入了学术讨论。
两个研究生占着靠窗的角落,桌上摊开着几本厚重的工具书和笔记本电脑。
“你看这里,”一个女生指着屏幕上的古籍扫描件,“我用对校法比对了国图和上图的两个藏本,这里确实有差异。然后我用本校法查了全书用字惯例……”
她滑动鼠标,调出自己整理的频率统计表。
她的同伴凑近细看,忍不住赞叹:“你这个统计做得太细致了!周教授要是看到,肯定给高分。”
……
学生宿舍的公共休息区里,夜晚的讨论常常持续到很晚。
几个不同专业的同学围坐在沙发上,中间的茶几上散落着笔记本和打印的资料。
“嘿,别说,周教授这四法还真管用。”一个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男生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对同伴说,“我试着校了一小段古籍,按照他这个步骤来,清晰多了!以前总觉得校勘高深莫测,现在好像摸到点门道。”
他的同伴从电脑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所以人家二十二岁就当教授了。不过这方法确实好,步骤明确,层层推进,比光讲理论实用多了。我们哲学系处理古典文献时,这套方法也能用上。”
另一个正在泡茶的男生插话道:“最难得的是系统性。对校找异同,本校寻内证,他校求旁证,理校做决断。环环相扣,真是精妙!我这周试着用这套方法做训诂学作业,效率高多了。”
……
线上论坛的风向也开始悄然转变。
那个热帖《理性讨论,如何向我的高数老师解释“楼外的蒹葭”?》下面,出现了新的回帖:
“歪个楼,只有我一个人去查了周教授讲的‘校勘四法’吗?作为历史系狗,表示惊为天人!这方法论太清晰了!感觉以后处理史料更有抓手了!(虽然我还是不敢逃高数课去看蒹葭)”
楼下迅速跟帖:
“中文系同感!以前校勘就是凭感觉和老师零散的经验教,现在突然有了系统地图!”
“弱弱问一句,其他学院的能去旁听吗?单纯想学方法,不要逃课机会……”
“同求旁听+1!这已经不是文献学了,这是方法论神课啊!”
甚至有人开始尝试“活学活用”:
“根据‘他校法’,我查了《诗经》原始出处和周教授其他作品,我认为‘蒹葭’在此处的象征意义,更偏向《诗经》本源的对美好事物的追寻,而非狭义爱情。[附引用文献截图]”
楼下回复:“大佬666,这就用上了?”
再楼下:“完了,卷起来了,连追星都要考据了……”
……
一张新的表情包开始流传:
一个火柴人对着浩如烟海的古籍堆发愁,配文“以前:这咋搞?”。
另一边火柴人手持写着“校勘四法”的宝剑,劈开书山,配文“现在:四法在手,天下我有!”
……
最新一期的《京大学术》上,更是刊登了一篇题为《校勘学的范式革新:评周硕教授‘校勘四法’》的文章,详细分析了这套方法论的学术价值:
“周硕教授总结的校勘四法,不仅是一套操作方法,更是一种学术思维的革新。它将传统的校勘经验上升为可传授、可验证的科学方法,为古籍整理工作提供了系统指导……”
从“蒹葭月亮”的浪漫约定,到“校勘四法”的学术风暴,周硕的第一堂课在京大掀起的远不止是话题热潮,更是一场学术方法的革新。
未名湖畔,一种新的学术风尚正在形成:既保有文人式的浪漫与通达,又秉持着严谨系统的研究方法。
而这,或许正是周硕最想传递给学生们的。
在追求“楼外蒹葭”的诗意时,不忘“校勘四法”的严谨;在沉浸古籍考据之时,亦不忘抬头看看“傍晚的月亮”。
-----------------
周硕上开学第一节导论课的时候,曹乐并没有去旁听。
虽然他的导师发了话,让他们都去旁听,从中寻找毕业论文的灵感。
但曹乐有着自己的想法。
在曹乐看来,大部分老师开学的第一节课,肯定是要让学生们自我介绍,互相认识的。
曹乐自认为比周硕大了两届,而如今周硕已经开始任教了,自己还在读研三,自我介绍的时候难免会有一些尴尬。
因此,曹乐打算周硕第二节课之后,再去旁听。
没想到周硕根本就没有让学生们自我介绍,也没有点名。
反正以周硕的记忆力,用不着学生们自我介绍,他只需要随便点两次名,就可以记住这些学生。
经过一周的发酵,曹乐当然也从各种各样的群里,以及校园论坛里,得知了周硕在文献学的第一课里,就提出了全新的校勘四法理论。
还有“蒹葭与月亮”的网络名句。
曹乐肠子都要悔青了!
这简直就是因小失大!
就算点名又怎么了?
尴尬一下难道会死吗?
为了区区这点小小的面子,居然错过了这么重要的场面!
曹乐痛定思痛,发誓第二节课一定不能再错过了。
第二周的星期一,早上七点,曹乐就来到了教室,打算占一个前排的位置。
而当曹乐来到教室之后,却看到许多学生居然比他还快,早早的就已经坐在座位上等待上课了。
甚至还有几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已经坐在了前排的位置上,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书。
曹乐:“……”
曹乐站在教室门口,一时竟有些恍惚。
晨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为那几位老教授的白发镀上了层金边。
他认得其中一位是历史系的泰斗张老先生,平日里只在博士生答辩时才会现身;另一位则是中文系的古籍研究所所长,据说校图书馆的善本库房钥匙就挂在他腰间。
这样的的大佬也要来旁听周硕的课吗?
校勘四法,真的这么牛逼?
曹乐感觉自己有点晕乎乎的,前排的位置已经完全被占据,就连他最喜欢的靠中间的位置,也被占得一个不剩。
曹乐只好找了一个后排的位置坐下。
心中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来得够早。
否则,他要是再晚一刻钟来,只怕就真的抢不到座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