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史大龙瘫软在地,汗水混着血水和尘土,把他那张原本就黝黑的脸搞得像开了染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秦泽那句“还要继续演吗”,就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心上,把他最后一点侥幸也烧成了灰烬!
但他还是不说话。
不是不想说,是还没想好怎么说,或者说,是开不了口。
背后那人的势力,他也得罪不起……
秦泽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和恐惧,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深了些,带着点猫捉老鼠的戏谑。
“啧啧,骨头还挺硬。”
秦泽轻轻踱步,靴子踩在毡毯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每一下都像踩在史大龙的心跳上。
“行,有种。”
他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赞赏,但语气里的冰冷却让史大龙的血液都快冻僵了。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秦泽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却带着山一般的压力。
“你叫史大龙,对吧?”
“带着大概……嗯,五十来号兄弟?”
“我看了一下,你那些兄弟,虽然一个个饿得跟难民似的,但眼神里还有点悍不畏死的光。”
“跟你一样,都是亡命徒。”
史大龙的心猛地一揪!
秦泽仿佛没看到他骤变的脸色,继续慢悠悠地说道:
“你说,如果我把你这些‘好兄弟’,一个个拉到你面前……”
他顿了顿,似乎在想象那个画面,语气变得玩味起来。
“然后,一个一个地……”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动作轻描淡写,却充满了血腥味。
“咔嚓。”
史大龙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瞳孔骤然收缩!
“不……不要!”
他几乎是嘶吼出声,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不要动我的兄弟!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逼他们干的!”
这一刻,什么背后主使的恐惧,什么严刑拷打的害怕,都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冲垮了——那是对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兄弟们的担忧!
秦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史大龙。
“哦?是吗?”
“可在我看来,他们跟你一样,都是冲击朝廷使团的叛逆。”
“按律,当斩。”
“不过嘛……”
秦泽话锋一转,像是给了史大龙一线生机。
“本官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
“只要你老老实实交代,是谁指使你的?目的是什么?”
“说清楚了,我可以考虑……”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史大龙充满血丝、满是乞求的眼睛。
“给你和你那些兄弟,留一条活路。”
“至少,不用现在就人头滚滚,喂了北疆的野狼。”
这番话,软硬兼施,恩威并用。
先用兄弟们的性命把史大龙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再抛出一个虚无缥缈却又充满诱惑的“活路”。
史大龙彻底垮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跟秦泽玩心眼,自己连根葱都算不上。
跟背后那人比狠?
秦泽这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恐怕也不遑多让!
最关键的是,他的兄弟们还在外面,生死就在秦泽一念之间!
“我说……我说……”
史大龙彻底放弃了抵抗,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瘫在地上,涕泪横流。
“求大人……求大人饶了我的兄弟们……他们……他们都是被逼无奈……”
秦泽不置可否,只是示意他继续。
“是……是有人找到了我。”
史大龙声音颤抖,努力回忆着。
“我和手下的弟兄们原本是盘踞在距离此地二十多里地处的一伙土匪。”
“大概……大概十天前,有个神秘人突然找上了我。”
“那人穿着黑袍,戴着面具,看不清脸。”
“他……他给了我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五千两?!
饶是秦泽早有预料,听到这个数字,眼皮还是微微跳了一下。
好大的手笔!
收买一群乌合之众来送死,就花了五千两?
“他让我带着手下的人,在……就在附近埋伏。”
“说是有一支‘肥羊’商队会路过,让我们去抢。”
“他还特意交代,动静要大,最好能跟护卫打起来,试试他们的成色。”
史大龙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他没说要杀人?”
秦泽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点。
“没……没有明确说要杀谁。”
史大龙连忙摇头。
“他说,主要是搞出动静,探探虚实。如果能冲散车队,抢点东西更好。如果……如果打不过,就……就装成被打散的土匪逃走……”
说到这里,史大龙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现在看来,这哪里是打不过就逃走,这分明就是送死!
“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秦泽眯着眼睛看着史大龙问道。
“那人……那人怕我不办事,或者拿了钱跑路,银票没当场给我。”
“他说事成之后,会派人联络我。”
“但他给了我两千两定金,剩下的三千两……他说他已经提前埋好了。”
“就在……就在此地向东五里地,有块三丈多高的独立巨石,形状像个卧牛,银票就埋在卧牛石北面第三棵老松树底下,大概三尺深的地方……”
史大龙不敢有丝毫隐瞒,将地点说得清清楚楚。
秦泽听完,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冷笑。
有意思。
花五千两,雇佣一群废物来冲击朝廷使团,却不明确要求取谁的性命,反而强调要“试试成色”、“探探虚实”。
这根本不是冲着杀人来的。
更像是一次……试探。
试探这支议和使团的护卫力量究竟如何?
试探他秦泽,这个被临时推出来的副使,到底有几斤几两?
在真正下杀手之前,他们也想先摸摸底。
只是,他们大概没想到,这次试探,不仅没探到底,反而把“探子”的老底都给赔进来了。
秦泽的目光再次落在史大龙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弃子。
“很好。”
秦泽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喜怒。
“冯寒。”
一直像门神一样立在旁边的冯寒立刻上前一步。
“属下在!”
“派人,去史大龙说的地方,把东西取回来。”
“另外……”
秦泽的目光扫过帐外,声音冷了几分。
“把外面那些人,都看管好了。”
“在派出去的人回来之前,少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冯寒心中一凛,立刻躬身领命。
“是!大人放心!”
秦泽不再看史大龙一眼,转身,掀开帐帘,只留给瘫软在地的史大龙一个冰冷而挺拔的背影。
帐外的冷风吹进来,让史大龙打了个寒颤!
这个年轻的秦副使,心思之深沉,手段之狠辣,远超他的想象。
而秦泽走出营帐,望着远处漆黑的夜空和隐约可见的连绵山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想试探我?
秦泽的目光看向远处的黑暗。
他知道那个撺掇史大龙动手的神秘人或许此刻也在注视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