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帘子被再次掀开。
这次,冯寒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家伙。
“噗通!”
那人被冯寒随手一丢,像个破麻袋似的摔在了秦泽面前。
这家伙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还挂着血丝。
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黝黑干瘦,一看就是常年风餐露宿的样子。
他抬起头,畏畏缩缩地看了秦泽一眼,眼神躲闪,充满了恐惧。
林文涛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这个被抓来的“土匪头子”。
“大人,这就是他们的头儿,叫史大龙!”
冯寒轻声汇报道。
秦泽端坐在椅子上,连姿势都没换一下,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哦?”
“就是你,带着那帮残兵败将就敢打劫朝廷使团的?”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戏谑,听不出喜怒。
史大龙被秦泽那平静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大……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小的……小的是史大龙,祖辈……祖辈都住在北边那疙瘩……”
“今年年景不好,实在……实在是饿得没办法了……”
“小的糊涂!小的该死!”
史大龙一边磕头,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
“看到大人您的车队旌旗招展,以为……以为是哪个大商队,就……就起了歹念……”
“我们就是想弄点吃的,真没想跟官府作对啊!”
“求大人开恩,饶了小的一条狗命吧!”
他一边说,一边砰砰砰地磕头,额头很快就见了红。
听着这番“真情流露”的忏悔,旁边的林文涛长长地松了口气。
“原来……原来真只是一群饿疯了的流寇!”
林文涛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吓死老夫了!还以为是遇上了什么人了!”
他转向秦泽,脸上堆起了笑容。
“如今既然搞清楚了,只是一场误会,依老夫看……”
秦泽抬手打断了他。
“林大人,夜深了,你也受惊了,先回去歇息吧。”
“这里交给我处理就好。”
林文涛闻言,巴不得赶紧离开这血腥之地。
“好好好,那就有劳秦副使了!”
“老夫就先回去了。”
他拱了拱手,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秦泽的营帐。
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林文涛远去的脚步声。
刚才还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史大龙,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磕头的动作慢了下来,偷偷抬眼瞄向秦泽。
这一瞄,他浑身猛地一颤!
只见刚才还一脸随意、甚至有些懒散的秦泽,此刻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
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鹰隼般的锐利和冰冷!
那眼神,像两柄锐利的剑,死死钉在史大龙身上!
“行了。”
秦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仿佛重锤敲在史大龙心头。
“林大人走了,别演了。”
“你这演技,连勾栏瓦舍里给人垫场的三流戏子都不如。”
史大龙浑身剧震!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难以置信地猛地抬起头,看向秦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怀疑!
他难道知道了?
秦泽端起旁边已经凉透的茶水,轻轻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地开口。
“说说吧。”
“谁派你来的?”
“目的,又是什么?”
“是冲着本官来的,还是冲着整个使团?”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史大龙几乎喘不过气来。
“想清楚了再说。”
“我的耐心……”
秦泽顿了顿,抬眼看向他,露齿一笑,笑容却比冰雪还要冷。
“不太好。”
史大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完了!
这个年轻的副使,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可以糊弄过去的官老爷!
史大龙瘫软在地,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怎么也想不明白。
到底是哪里?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自己明明把一个走投无路、饿急眼了的土匪头子演得活灵活现!
连那个看起来精明的老官僚林文涛都被糊弄过去了!
怎么到了这个年纪轻轻的秦副使面前,就跟脱光了衣服一样,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凭什么?!
难道他会读心术不成?!
史大龙抬起头,脸上血污和冷汗混杂,眼神里除了深入骨髓的恐惧,还有浓浓的不解和绝望。
“你……你……”
他喉咙发干,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锣。
“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他憋不住,不问出来,他死不瞑目!
秦泽看着他这副如丧考妣又带着点“求知欲”的滑稽模样,嘴角那抹嘲弄的弧度更大了。
他好整以暇地踱了两步,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物。
“很难猜吗?”
秦泽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像猫捉老鼠前的玩弄。
“漏洞太多了,简直跟筛子一样。”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第一,你说你们是饿疯了的流寇。”
“行,就算这个是真的。”
“可你们打劫的是谁?”
秦泽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像刀子一样刮过史大龙的心头!
“是朝廷的议和使团!”
“车队上竖着的,是代表大武皇朝的旗帜!”
“北疆再乱,规矩还是有的。”
“借你们一百个胆子,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流寇’,敢冲击朝廷使团?”
“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秦泽俯身,凑近了一些,声音压低,却更具压迫感。
“谋逆!抄家灭族的大罪!”
秦泽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让史大龙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是啊……
冲击朝廷使团……这后果,他不是没想过,只是被许诺的利益冲昏了头脑,以为可以蒙混过关!
秦泽直起身,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就算你们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活腻歪了,敢来送死。”
“你也得看看,护送我们的是什么人!”
他随意地指了指帐外。
“两百金城军!”
“不是你们平时见到的那些老弱病残、虚设编制的边境守军!”
“而是我秦泽精挑细选的精锐!”
“每一个,拉出来都是能在死人堆里打滚的好手!”
秦泽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和煞气!
“就凭你们那群歪瓜裂枣,一个个面黄肌瘦,拿的武器估计比烧火棍好不了多少。”
“也敢来冲击我两百精锐骑兵的军阵?”
秦泽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史大龙,你告诉我。”
“你是觉得我秦泽是个傻子,容易糊弄?”
史大龙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惨白如纸。
秦泽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把他所有的侥幸和伪装都砸得粉碎!
是啊!
这么明显的破绽!
自己怎么就觉得能瞒天过海呢?!
猪油蒙了心!
真是猪油蒙了心啊!
他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存在!
这个年轻的副使,不仅心思缜密如妖,手段更是狠辣无比!
“现在……”
秦泽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刺骨。
“还要继续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