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一乐毫不在意,与仇霖峰同乘。
马车驶向哪里,他全然不去过问。
二人不住攀谈,但都是如白水一般的废话,无滋无味。
仇霖峰笑着看向窗外,坐回身后,很是自然随意:
“世人都不理解我,认为我杀人如麻。邓老爷与我同乘,难道就不害怕吗?”
“你我乃是合作,我何惧之有?”
“哈哈哈,爽快。”
“我倒是好奇,仇老爷异军突起,这背靠哪棵大树?”
“当今摄政王。”
仇霖峰毫不犹豫道出。
他还不忘了,挺直腰板,双手抱拳放于肩上。
对摄政王表现得甚是恭敬。
“嘶,可我听闻,摄政王与武氏不睦。仇老爷的生意在凉州,可会受到影响?”
“邓老爷大可放心。你看我如今,在凉州如鱼得水,武氏不敢过问分毫。为何?武氏全然不敢招惹摄政王啊。”
涂一乐露出疑惑表情:
“不瞒你说,我曾拜见过摄政王,只求得个行商稳妥。若是仇老爷方便,今后可否为我引荐?我也好与摄政王更近一步。”
仇霖峰下巴微微上扬,很是得意样子:
“包在我身上。不过,丑话说在前。我可为邓老爷铺路,但需为摄政王奉上重礼,这还需邓老爷自行解决。”
“这是自然,我定会奉上重礼。到时候定然还有仇老爷一份。”
涂一乐不免有些恍惚。
他之前判断,仇霖峰已经知道他真实身份。
可见此时仇霖峰的表现,却觉得他并不知晓。
牛。
比他涂一乐还能演。
此时,仇霖峰笑容渐渐消失:
“邓老爷还是未说实话啊。”
“何出此言?”
涂一乐猜测起来,这是要彻底摊牌?
仇霖峰轻蔑笑了笑:
“邓老爷之前说,已经散尽家财。哼,现在为何还能给摄政王奉上重礼?”
涂一乐停顿片刻,转而肆意大笑不止。
“仇老爷想必是在边陲待得太久,只知道钱生钱的门道,却不知无中生有的把戏。”
“无中生有?”
“对。”涂一乐略显轻蔑:“我在京都购置大量土地。”
“这我知晓。”
“我虽没有了现银,可我有土地啊。”
“不明白。”
“京都有一种借款,叫做抵押贷。乃是摄政王主导推出的。”
“何意?”
“我将土地进行抵押,便可获得大量现银。再为摄政王备下重礼便是。”
仇霖峰左思右想,转而渐渐露出笑容:
“向摄政王借钱,再给他送礼?”
“正是。”
“亏你想得出来。可是,邓老爷的房子无现银支撑,又怎能完工呢?”
“不用等着盖完,有另一种操作,叫做预售。”
“预售?”
“对,就是以相对低的价格出售,但需过上一两年完工交付。”
“闻所未闻。还没有见到货,百姓们又如何会交钱?自古以来,都是一手钱一手货啊。”
“无妨。百姓亦不用自己掏钱。”
“那钱从何处来?”
“还是贷款。”
仇霖峰陷入沉思,将全部事情串联起来。
“真是无中生有啊。但这里有个致命问题,如若邓老爷中途出现状况,房屋不能完工。那一切将化为泡影。”
“对。但本老爷不会损失,百姓们将承担下所有。”
仇霖峰脑子飞速旋转,终于想明白一切:
“百姓收不到房子,但还要继续还银子?”
“对头。”
“妙,实在是妙。我自愧不如。”
实则仇霖峰想说,黑,实在是黑。
比他空手套白狼还要黑。
涂一乐虽然这样说,但甚是辛酸。
他自然知道真若这般安排下,无数百姓将倾家荡产、血本无归。
仇霖峰微微一笑,耐人寻味说道:
“远在凉州,事事却都能涉及摄政王。”
“是啊,摄政王统领朝政,又是货通天下。只要在大奉,怎能绕开摄政王?”
“这,可比皇上还要厉害。”
“谁说不是呢?”涂一乐不屑摇摇头:“咳,就算摄政王权力再大,无非是为老张家打工。”
“邓老爷所言极是啊。”仇霖峰压低声音:“莫非,摄政王要谋朝篡位?”
涂一乐装出惶恐模样,转而又变作镇定、冷笑:
“仇老爷怎会来问我呢?你可是摄政王的人,理应最为了解啊。”
“哈哈哈,是啊,是啊。”
“我倒是想问问,你可知道摄政王是要谋反?”
仇霖峰立即变得无比恭敬模样:
“摄政王心系天下,绝无半点谋反想法。”
“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仇霖峰看了看窗外:
“邓老爷还未见过石料,咱们第一站,去往青嵩山采石场。”
又是青嵩山?
“不过是一座荒山罢了,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有美女不成?”
“此山很不简单,可出产最好的石料。加之已封禁多年,更是变成了聚宝盆一般。”
“既然是金山银山,为啥还要封禁啊?”
涂一乐装作大大咧咧,毫不知情模样。
“当今太后刚刚入宫之时……”仇霖峰饶有兴致,讲述起来:“……,邓老爷说说看,这滑坡之事,怎会是意外呢?”
“原来有如此多事情,可无论意外与否,与我是毫不相干。封禁是你打破的,石料是你开采的。我只是购买罢了。”
“那是自然,出了问题,全由我来承担便是。”仇霖峰继续拉回话题:“邓老爷猜一猜,如若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会是谁呢?”
“简单的很,谁获利最大,谁便是凶手。”
涂一乐像是毫不在意,但这话亦是他真实想法。
文褚侯意外身死,武治番成为武娆、武媛至亲之人。
而武治番又积极快速处理后续事务,深得姐妹二人感激。
不久,便被封为征西侯,继承下文褚侯的一切。
假以时日,很是自然成为了凉州武氏的首脑。
马车行至青嵩山。
仇霖峰跳下马车,亲自搀扶涂一乐下车。
而此时,所有劳工均已停止劳作。
二人在旁人簇拥下,向上缓步而行。
涂一乐不由感慨。
同一个地方,只因身份不同,来到时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采石场没有横飞的碎屑,没有漫天的尘土。
一切看着是那么井然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