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维尔汀有些迷茫地从女子怀中起身,环顾四周,最终在身侧发现了她那熟悉的爱人。
仿若大石落地一般,跳动的心脏重新恢复平静,让她终于有能力去思考刚才发生的事情。
“刚刚……”
“刚刚你被一种奇异的精神力量所覆盖……在一瞬间,我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凌依瞥了一眼德洛丝女士,脸上尽是说不出的复杂。
“不过,那一道力量并没有恶意——它甚至连我给你设下的禁制都没有激发,好像它的目的就只是让你看看你那被遗忘的回忆。”
“那是很久远的回忆,甚至早于你我相遇之前。我……在一旁观看了些许……”
说到这里,凌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所处的怀抱。
侧过头去,待到看清另一名身侧身着重塑服饰之人的时候,惊讶、惊喜、以及些许困惑,共同萦绕在心间。
“……德洛丝女士?”
女子的名字脱口而出,但在下一刻,她又忍不住否定了自己单一的猜测。
“不,不对……玛尔塔、别斯米尔、兀尔德……我该如何称呼您?”
德洛丝看上去似乎有些许惊讶。
她同样也不理解维尔汀为什么要问出这个问题,不过还是予以解答:“……我是德洛丝医生,而‘兀尔德’的确是我的笔名。我用它写一些文章,但并没有告诉其他人……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我沿着您走过的足迹,找了您很久。”
“这样啊……辛苦你了,孩子。”
盲眼者的手落在头上,勾起了温暖而令人怀念的感觉。
“但很遗憾,至于你提及的其他名字,应该并不是我。”
“……”
沉默再次笼罩在了这个小小的空间当中。
将问询的目光投向凌依,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维尔汀不再纠结德洛丝那明显失去了部分记忆的表现。
毕竟,这是凌依第一次接触德洛丝——而他在以前接触过玛尔塔,就在阿派朗学派当中。
在那时,他时常对自己说,玛尔塔的身上有着些许特殊的意味,让他像老鼠碰到猫一样感到紧张。
而他几乎不会遗忘——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能力,但在这里的确很有用处。
通过对比二者的灵魂构成,凌依很肯定,德洛丝和玛尔塔是同一个人。
“我记得你的名字,维尔汀。我和你在圣保罗有一面之缘。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德洛丝的声音打断了此方小小空间的沉默。
“我是……我是来找您的,还有阻止重塑之手的仪式……”
“‘重塑之手’……?抱歉,我好像不太明白你所说的……”
“……请容许我重新说明情况。”
维尔汀有些干涩地说道:“我是前圣洛夫基金会、现人类联盟的神秘学家,职位是司辰。这里即将发生一场极其危险的仪式……或许与您有关。”
“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请您与我一同回到人类联盟的防线当中,接受庇护。”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不过为什么是前圣洛夫基金会、现人类联盟?”
“呃……”
维尔汀挠了挠头:“这就说来话长了……以后有时间,我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您。”
“好吧……我会和你走的,但请稍等我一会儿。纺车轮才转动了一点,我想尝试纺织出这些线。”
“……这些线?”
顺着德洛丝的“目光”,维尔汀和凌依都看向了那一架纺车。
一圈圈金色的丝线缠绕在上面,无质、无形。
“或许说‘线’有些不准确,毕竟只有我能‘看到’它。其他人都感知不到它的存在。说来奇怪,虽然不明白它是什么,但我却知道该如何纺织它……抱歉,是不是有些难以理解?”
“不……我也能看见这些线。”
维尔汀摇了摇头:“这里很危险。或许您可以先和我走,之后我们可以试着一起纺织这些线。”
盲眼者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所以,我必须在这里完成。”
“……为什么?这比您的生命还重要吗?”维尔汀不解地问道。
德洛丝点了点头:“是的。正如必然纠缠的因果,必须存在的永恒律法。这是我唯一的选择,是我应尽的使命。它引导我到达了这里。你也是因此而走到这里的,不是吗?”
“‘因此’……?您的意思是……”
“虽然无法看见,但我能感知到。你也在行你应行之路。你在求索究竟何为命运。你想要见证最终的答案。”
“……!”
熟悉的话语,一如往昔。
盲眼者不再言语,回过身去,再度将手放上纺轮。
霎那间,她的身影与过往的记忆重叠。
“不……”
直觉发出呼喊,然而纺车却已经不可阻止地转动起来。
“不,停下——妈妈!”
“嗯?”
一直在一旁思考的凌依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没有在意维尔汀所喊出来的“妈妈”,毕竟在通过禁制观看完维尔汀刚才的回忆之后,凌依就对兀尔德的身份有了猜测。
他现在所在意的,是突然产生的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
而来源……就是他们面前的纺车。
这种能量很奇特,但好像自己在哪里感受到过……
疯狂在记忆之海内搜寻,不断溯及过往,企图抓住那一抹熟悉的感觉。
而最终,一个场景在他的脑中浮现。
“分解、重组……时间?不……暴雨!这和我在第一防线学校被回溯的那次,所感受到的能量一致!”
“不,纺车不能转动,维尔汀,阻止……”
精神力和灵能齐出,但却无法阻止无形之物的转动。
扁平的、没有厚度的纺车,好像与他们不在同一纬度一样,无法触及,无法阻止。
水漫了上来。
水,更多的水漫了上来。
“怎么会……?!”
德洛丝的脸上满是惊愕。
“不……‘答案’不该如此……”
…………
而此时的外部仪式场地。
阿尼姆斯将一团黑乎乎的粘稠液体从脸上取下,暴露出她那布满伤痕、形如枯槁的脸庞。
用脸接一枚高爆榴弹还是有些夸张了,即使是忠诚的侍奉者也无法避免受伤。
不过,引导之人的馈赠能够让她慢慢恢复如初。
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往脚下看去,却发现那繁复的、密密麻麻的术阵线条正从中心开始亮起,逐渐向外延伸,那口枯井之中,似乎也慢慢出现了无形的液体。
眼睛一亮,挥舞着手臂,台下的教徒们开始了吟诵。
【“千百万潮水,皆遵循潮汐奔流”】
【“以亵渎不洁的姿态,玷污天幕”】
【“破除枷锁者,主宰一切的复苏之母”】
【“于今降下,至高福祉”】
【“来日的恩典即将显现,吾等信徒将于今日蒙福”】
【“愿您至高无上之躯,再度降下——以无穷大能,重塑应许之地!”】
“呵呵……兀尔德女士,感谢你为我们启动了仪式。”
阿尼姆斯笑了起来,却牵动了脸部的伤口,让她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狂热。
“终于,我们终于可以重新迎回祂——”
“——吾等的引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