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依并非想不到这一点,只是他希望知道,有没有可能存在着其他的解决方法。
“或许从山体攀登是一条可行的路,乌尔里希组长已经在进行这件事了。凌依,灵能通讯器给我,我尝试联系一下乌尔里希组长……”
“没用的。”
格蕾丝吐出一口气,像是被剥离了全身力气似的,斜斜地依靠在身旁的岩石上。
“这道大门有三个通道,其一是物理上的、直达山体内部的通道,其二是一个存放祭品的异常空间……那个异常空间内部满是血肉,是即将用作仪式辅材物品……而其三,则是内部仪式的仪式空间。”
“在第一条通道的尽头、火山的最底部,外部仪式就在那里举行……不过,那里只能算是仪式的收尾部分,真正起作用的是内部仪式,其在一个临近祭品空间的异空间内,由兀尔德女士辅以多个神秘学大师进行。”
“我知道这有些绕,但我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情:进入仪式空间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获得大门的认可,通过其进入到仪式空间;第二种则是进入到火山的最底部,通过外部仪式进入内部仪式的空间。”
“原本我们可以通过熔岩管进入山体内部,进而寻找到通往真正仪式地点的空间通道,但现在重塑将整个火山都据为己有……阿尼姆斯亲自带人踩遍了每一条通路,并将它们彻底封死……
连……咳咳……连雪地松鼠都找不到可乘之机。”
“我们可以通过外部仪式进入仪式空间。”
维尔汀听懂了格蕾丝的话,率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不会为了进门牺牲任何一个人。走吧,我们绕着火山上行,说不定能找到被重塑遗漏的熔岩管。”
第一助手点点头,上前搀扶起虚弱的格蕾丝,就要出发。
可人联的士兵们都没有动作。
顺着他们的目光,维尔汀看向了凌依,发现他就像生了根一样扎在原地,丝毫没有动作。
“凌依……”
带上了些许祈求意味的声音从维尔汀嘴中发出。
她当然知道凌依站在原地是什么意思,可她就是不想做出那个选择。
她做不到。
“听我说,士兵们。”
凌依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无比平静。
“我需要你们的牺牲。”
“凌依!”
维尔汀彻底忍不住了。
她站在了他的面前,声音罕见地拔高了音调:“我的确很想要救出兀尔德女士,我也知道她与我有关,但如果这个代价是其他人的性命,那我宁愿不这么干!
现在还不是最危亡的时候——阿尔卡纳的复生并不可怕,我们有能力再次将她送回地狱!而这些人——一旦他们成为了祭品,那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会收敛他们的灵魂……”
“那没用!你看看地面上的残肢断臂——”
维尔汀指着信徒和门徒们的尸身,对凌依说道:“‘门’对它们一点兴趣没有,它要的就是灵魂!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这一点!”
“……”
他当然看出来了,可那又怎样?
牺牲能够带来更大的利益。
他需要他们的牺牲。
“你们都听见司辰所说的话了。”他看着自己的士兵,以一种冷漠的态度说道:“你们可以自主选择。”
“……”
环状广场上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你用思想钢印了?”
维尔汀看着这一幕,感到有些许不可置信。
“没有。你是知道我的,我通常不会动用铭刻在人联成员思维当中的思想钢印,那不符合我的理念。”
“那为什么……”
“我们都是自愿的,维尔汀小姐。”
安克雷奇站了出来,温和地说:“维尔汀小姐,这是最好的方案。首席和您不可牺牲,而在其余人中,我们是最优解。”
“从外部进入火山口的计划看似可行,但实际上根本无法实现。这一座马克姆峰拥有足足五千的海拔,其山顶与山体内部的也有数千米,我们完全无法在重塑的窥视下进行索降。
再加之:如果能够成功破除仪式的话,我们不仅能够获得兀尔德这一关键人物,还可以变相减轻南极高原防线的负担,让我们的战友增添一份活下来的希望。
这是合理的牺牲,这是必要的牺牲——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但是我们心中的理性告诉我们,我们必须这么做。”
感受到了安克雷奇、和其余人联士兵们那坚定的眼神,维尔汀沉默了。
她的拳头死死攥紧,而后又慢慢松开,转身,拂袖而去。
没有去看她走到一旁生闷气的背影,凌依只是依旧看着自己的士兵们,冰冷的表情似乎微微松动。
“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者先来。一个一个上……”
“让我来吧。”
一道不属于人联的声音在环状广场上响起。
凌依回头,只见诺谛卡擦了擦嘴,已经从地上站起。
她的身体虽然有着些许摇晃,脸色也有些苍白,但她的眼睛却炯炯有神。
“本来……就是因为我,你们才错失了这个好机会……我需要承担责任……”
凌依再次确认:“……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而且,我还想要真的去看看,地母到底存不存在。我也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找到我的‘好消息’。”
缓步走到大门旁边,诺谛卡回头看了一眼背过身去的维尔汀和十四行诗,无声地笑了笑 。
凌依的右拳置于左胸,他身后的人联士兵们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这是人联的军礼,是代表他们敬意的方式。
“人类联盟会记住你的付出。”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从雪地上拾起了同伴掉落在地上的吊坠,看着它,怔怔出神。
她的脚已然踩在距离神殿大门一步之遥的地方。
胸前的吊坠随动作前荡,凌空划出一个坚决的弧度。
人类一跃而起,向前眺望。
“这块龙涎香里裹着的到底是什么,爷爷?是一块未经研究的样本,是神迹,还是什么都不是?
与这片冰川底下的大地相比,人类的年龄太小、能看到的东西太少。在这个探知的过程中,我们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理解自然界中所有的秘密。”
人类垂下眼。
在凝固的光芒中微笑。
“但是,只要我足够近——只要我足够近,我就能看到足够多。”
她重新抬起眼。
那全然的、深邃的寂静,在其面前鼓动着。
“祖父,原来……原来那发光的未知本身——竟会令我如此着迷啊……”
光芒再次在此地绽放。
一瞬间。
世界万物一新。
静得像一切都被抽干。
没有风,岩浆静止,甚至如极昼和极夜一般漫长的缄默都没有。
门。
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