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芈启与芈杰恭谨退下之后。
秦王嬴政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探寻:“眼下左右丞相之位空缺,老大夫亦因年迈告老还乡,诸位卿家可有合适人选推荐?”
廷尉李斯闻言,正欲启齿:
“王上,微臣心中确有……”
未待李斯言尽。
长公子扶苏已抢先一步,声音坚定:
“父王,儿臣心中已有合适人选。
足以胜任此二职。”
嬴政目光如炬,望向扶苏:“哦?
卿有何人选?”
扶苏从容不迫:“儿臣以为,冯去疾可担右丞相之任,隗状则可胜任左丞相,至于御史大夫一职,王绾颇为合适。”
此言一出。
长子冯毋泽与次子冯劫皆面露喜色,为父亲冯去疾可能担任右丞相而欢欣鼓舞。
同时,也感激扶苏推荐。
李斯心中了然,长公子并未将自己列入考量,但他未曾料到,扶苏竟会如此直白地打破自己的如意算盘,还将与自己素有嫌隙的王绾推上御史大夫之位。
嬴政微微颔首,目光深邃:“嗯,寡人觉此议甚妥,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李斯挺身而出,言辞恳切:
“王上,冯去疾乃长平之战中韩将冯亭之孙,此事不得不防啊。”
嬴政闻言,颇感兴趣:“哦?
竟有此等渊源?”
扶苏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廷尉李斯,父王早已洞悉其身份,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李斯面露难色:
“斯乃一心为国,冯亭虽逝,但其族人众多,且皆入秦军,实乃隐患。”
嬴政大手一挥,语气决断:“无需多言,寡人之大秦,将领中不乏外国降将,若依你之言,岂非皆要驱逐?
便依扶苏所议,冯去疾任右相。”
“遵命。”李斯一脸无奈。
退下之时,心中已明,只要扶苏一日身在咸阳,他便难以与之争锋。
然而,李斯很快便心生一计。
此刻,王翦挺身而出。
掷地有声道:“王上,此番征伐赵、燕,尚有最大功臣未得封赏。”
杨端和亦随之站起,应声附和:“王上,长公子身为统帅,此番战役他功不可没,微臣斗胆,恳请王上赐赏。”
嬴政面色阴沉如水,冷冷问道:
“他有何等功劳?
大秦长公子,还需封赏吗?”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心中暗道:
这对长公子何其不公?
大秦公子,本就只能凭借军功封爵,此番灭两国,皆是长公子精心策划与领导。
就连李牧等人,亦是长公子劝降而归,如今却片功未赏?
群臣私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冯毋泽轻声对胞弟冯劫道:“王上,是否根本未曾有意立长公子为太子?
不然,以这功劳够立了。”
秦王室内,渭阳君赢子傒与宗室长辈赵亥挺身而出,赢子傒义正言辞:“王上,身为宗室之人,本无功不得封爵。
如今立下赫赫战功。
却不予封赏,何以服众?”
赵亥亦随声附和:
“老臣恳请王上,赏赐于长公子。”
此刻,众人皆以为秦王对公子扶苏心生不喜,私下议论纷纷,更有甚者,已开始暗自盘算脱离扶苏之阵营。
秦王嬴政见状,沉声道:
“既然诸位皆如此说,那便再给扶苏一个战事,若再胜,一并封赏。”
李斯挺身而出,进言献策:“王上,不如让长公子领兵灭魏、齐、楚三国。
世人皆传长公子身负楚国血脉,不如借此机会,向天下人证明,他乃秦国公子。”
扶苏心中暗叹:“李斯,你好狠毒!
让我亲自领兵灭楚,这不是让我亲手摧毁支持我的娘家势力吗?
经由农家之口。
楚地百姓皆知我乃楚国公主之后裔。
于他们而言,即便秦国覆灭楚国,我他日登基,亦等同于楚国重获新生。
我岂会亲手覆灭自己的母族家园?
秦王嬴政闻言,微微颔首,道:
“如此,扶苏,你便去吧。”
扶苏挺身而出,跪拜于地,言辞恳切:
“父王,儿臣之母乃楚人,儿臣尚未及尽孝,母后便已仙逝,儿臣体内流淌着楚国的血脉,实在难以背负灭楚之重责。
请父王降罪。”
长公子此言一出,非但未引众将反感,反而赢得一片赞许,此等心怀感恩之人,日后必善待功臣,众将心中暗自思量。
未待李斯开口,扶苏紧接着道:
“儿臣欲挥师北上,抗击匈奴与月氏,为大秦开疆拓土,扬我国威。”
闻听此言,众人皆惊。
目光聚焦于扶苏身上。
渭阳君赢子傒疑虑重重:
“我大秦历经数百年风雨,从未有长公子主动请缨,远离中枢,亲征胡人之例。
胡患一时难以根除,储君若离京过久……”
李斯挺身而出,反驳道:“此言差矣!
王上膝下诸子众多。
岂有非长公子不可为储之理?
我大秦立储,向来唯才是举。
岂有立长之说?”
一时间,众多将领与宗室成员纷纷提出异议,反对之声不绝于耳。
蒙武直言不讳:
“王上,臣愿亲征胡人,万不可让长公子涉险,一旦有所不测,恐动摇国本啊!”
长公子扶苏步至中央,缓缓跪下,言辞恳切:“儿臣身为大秦之长公子,自当肩负征战之责,为子民谋福祉。
然过往十数载,儿臣竟虚掷光阴。
此番,儿臣誓要为大秦戍守边疆。
誓灭月氏或匈奴之患。”
嬴政闻言,龙颜大悦:“好,甚好!
此才为寡人之长子风范,待你为国开疆拓土之日,寡人定赐你一份厚礼。
这样,你为帅,蒙武辅助你。
明年,年初出发。”
扶苏心中微震,暗忖:
父王莫非欲立我为太子?
此举岂非要将我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思绪纷飞间,扶苏已回至长乐宫。
他端坐首位,轻抿一口香茗。
惊鲵见状,关切地问道:“公子,您似乎心有烦忧,归来后面色不悦。”
扶苏轻轻一挥手:“尔等退下。”
侍卫们应声而退。
扶苏对惊鲵的信任,在众女子中仅次于丽姬,毕竟,丽姬身心皆属于他,更为他诞下天明,且对祖父亦是敬重有加。
扶苏将前事娓娓道来。
惊鲵听后,笑靥如花:“长公子,您素来睿智,今日怎地糊涂了?”
扶苏不解:“此言何意?”
惊鲵轻声道:“殿下无需忧虑,您被册立为太子,并不会招致六国之人的嫉恨。
他们所觊觎的,并非太子之位本身,而是随之而来的权势,诚然,您的楚国血脉能为您增添一份助力。
但关键仍在于您是否愿意慷慨赐予利益,再者,一旦您成为太子,只要不返回咸阳,他日咸阳若有变故。
那些支持您的人便能名正言顺地伸出援手,反之,若您非太子之身,您的即位便难以服众,史书亦会记载您是谋反篡位。”
扶苏闻言,爽朗一笑:
“对对对,是我一时糊涂了。”
随即,他将惊鲵温柔地揽入怀中,心中暗道:只要利益给得恰到好处,加之远离咸阳,六国之人又有何理由怨恨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