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从钰当下便明白,自家妹妹肯定猜出来些什么,她跟赵令璋的关系一贯要好,在苏凤春没有出现的时候,便是王隰和和赵令璋玩的最好,二人是青梅之情。
“是,听说有些说法。”王从钰倒是也没想隐瞒原委,毕竟这事儿已经跟二人讲了,那自然也是讲清楚的好,采薇早就看好了门窗,素日里面王隰和要是要聊些什么要紧事只需给采薇一个眼神,采薇就会把事儿办得妥帖,今次自然也是相同。
偌大的餐桌,只有三个人低声交谈,灯火被窗棱透过的微风吹的恍惚闪动,像是舞女跃于台柱上面曼妙轻舞;烛火炽热,烤得人心之下的污龊无所遁形。
从前几人坐在这儿还把酒言欢,可今昔非彼,却是换了人间。
只是年年岁岁花不同罢了。
...
“不过这事儿未必有几分真,隰和和逢春听罢便抛掷脑后,可莫要与他人提起。”
“我自然明白。”王隰和连连点头,只说这些轻重她怎会不知,如今一心都放在关心赵令璋的身上去,想着到底是何原因来去。
不过王从钰原本也不是跟王隰和嘱咐,真的要嘱咐着另有其人...
比如还在舀着汤勺的苏逢春,苏逢春听着两人的探讨,这吃的功夫却是半点都没有落下,也实在是难得。
看见王隰和和王从钰双双转过头来看着自己,苏逢春被盯得有些毛骨悚然,连忙放下汤勺也说,“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王从钰这才放下心来,虽说苏逢春也不是个大嘴巴的,但是有些事儿不嘱咐一句王从钰总是心里不安生,再者,这事儿也只不过是他道听途说,他是臣子,对于后庭具体的事儿又怎么会明明白白地晓得,更无须说他前几日出使漠北,根本不曾在庆国地界,这其中的是是非非,王从钰就更是不明白了。
许多事情,还是赵秉文回来了以后对王从钰暗示一二,王从钰才恍惚着猜出来些,虽不能保证一定真实,但本来几人便算是闲聊,自家人说说倒也是没什么。
更不必说如今王隰和和苏逢春两个人担忧焦虑的眼神直把王从钰都要烤熟烹煮一番了。
“只听说,令璋殿下这事儿也是无奈之举,司天监都明说了,要寒月出生的女身,还需要太后娘娘的血脉,也并非我多想,只是这事儿不明明白白的指着令璋殿下。”
王隰和攥紧了裙子,上好的丝绸被她拉扯出来一条又一条的痕迹,她倒是仍然沉静着,从刚刚极度的震惊和无奈之中,王隰和似乎已经没再开口过了。
“那不就是故意的吗?”苏逢春的声音如石破天惊,一语就点出了王氏兄妹都不敢说出来的言语。
王从钰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逢春。”
“这是司天监的意思...多半,多半是巧合吧。”
苏逢春还一脸忿忿,但是看着二人的脸色,也就把心中的那一句,司天监肯定是跟太后串通好要害赵令璋的这句话吞进了肚子里面。
王隰和摇了摇头,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这事儿涉及到皇家,他们又哪里敢多言,只抿着唇,翠绿的玉环耳坠好像能感知到主人的心思,在王隰和的耳垂上面一摇一摆,灯影映照下,耳环就似竹林后飒飒的风,明明竹林没有摇摆,但是风却起了顽心,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细枝竹芽。
“唉...”半晌,王隰和也只是轻叹出声,“那,三殿下回来了如何说?”王隰和当日便觉得不对,是以早就修书给王从钰告知过,如今赵秉文既然回来了,还能眼睁睁地瞧着赵令璋自请去祈福不成?
虽说王隰和和赵秉文接触的没有与赵令璋接触的多,毕竟他们二人男女有别,但是王隰和知道若是赵秉文在,一定会拼尽全力也要互助赵令璋,这种亲兄妹的血脉之情,是一种天然自带的屏障,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当攻击真的来临之时,这种屏障便成为了最为坚固的关系。
就像王隰和和王从钰一般,若是有些什么,王从钰也一定会拼命护住王隰和,这便是亲情,更不必说赵令璋和赵秉文二人自幼长在宫中,旁的不说,便是赵令璋吃了多少委屈王隰和可是知道的,每每这个时候,都是赵秉文挺身而出。
这次是怎么回事?
王隰和敢肯定,若是赵秉文知道,赵令璋定然不会被迫请缨,至少赵秉文都不会同意。
那便是赶在赵秉文回来之前的事儿。
王隰和还没怎么想明白,就听见王从钰说,“这事儿,约莫有小半个月了,听说贤妃娘娘也跟太后娘娘拉锯了一段时间,谁知太后娘娘却只听司天监的意思,旁的什么都不在意,圣上那儿就更不必说,圣上一贯体恤太后,况且事关令璋殿下...”
王从钰没说完的话众人都明白,因为事关的是赵令璋,一个不受宠爱的女儿,一个在宫中边缘化的人物,除了自己的娘亲和哥哥,没有人会真正的在意她。
而太后和皇帝原本就是表面上的母慈子孝,若是真的慈母便也会爱屋及乌念着孙女;若是真的孝子又怎么会放任自己母亲这样荒唐的举止于满朝文武。
可偏偏就是逢场作戏,才会牺牲一个并不重要的女儿,成全两方。
所以皇帝听说太后的病需要赵令璋去牺牲的时候,没有过多的犹豫便同意了。
可怜可叹,皇家的父女情却如此凉薄。
王隰和缄默,最后竟然说了一句,“有的时候,生在高处那里是好事。”
王从钰心中一紧,看向自家的妹妹,王隰和向来举止规矩,说话办事都是一等一的妥帖,这话放在苏逢春的嘴里算是正常情况,可是换成王隰和说那就太不一样了,因为王隰和明白轻重,有些话他们做臣子的说不得,也不能说。
好在王隰和说完这一句以后,也就没再开口。
王从钰却生怕王隰和下一秒也像苏逢春那样口出妄言,虽说这事儿简直比他王从钰直接位至宰相的可能性还要小得多(当然这只是王从钰个人的小心思)但是这会儿气氛却如何来说都不太对,王从钰便赶快想把这个话题盖过去。
“这事儿,三殿下回来后才知道的,我们从漠北回来也不曾有几天,若是能做的,殿下定然会做的,旁的不说,只你我几人都是知道的,殿下对令璋殿下那是操碎了心,人说长兄如父,我想三殿下和令璋殿下的关系当如是。”
“只这一点,我作为哥哥便不如三殿下做的万分之一。”
王隰和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将手轻轻的盖到王从钰的手背上,然后淡淡的摇了摇头,“哥哥不必自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苏逢春也说,“就是,我觉得赵...啊,三殿下和钰哥也没什么分别嘛。”
王从钰没理二人的打岔,只继续把话说下去,“只听说是令璋殿下...亦是无奈之举,只是回来已成定局,非乾坤之力可以扭转,便是三殿下和我也一样,只有在廊下听升至的份儿。”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苏逢春听了半天却没听明白什么,直指要害地问,“那便是三殿下回来之前事儿已经定了,有什么事儿这么着急?难道太后娘娘的病就半分也等不了吗。”
“倒也不是。”王从钰执茶,将话说完了,“听说这事儿还真是令璋殿下自己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