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去办正事。”
天帝今日是专门来加固前朝道尊封印的,顺手帮曦月解除误会。
天帝带着沐奕风来到了四大元帅的封印地,这处封印之地极其隐蔽,虽然连接着不染真君墓穴,却是在星月平原的尽头,万丈悬崖之底。
漆黑的深渊被强大的结界覆盖,结界之下曾是长盛天朝的龙脉之地。本该固若金汤,随着古氏皇族的覆灭,这里的结界对于寒酥来说不堪一击。
夕阳照不亮深渊,内部一片黑暗,沐奕风拿出一颗照明的光灵珠递向天帝:“师尊,这里是长盛道尊封印之地,您小心一些。”
“无碍,前方道尊残留力量很强,你进不去,就在这里等着。”天帝独自绕过一堆堆骨山。
沐奕风待在原地等候,飒飒寒风刮着他的脖颈,他垂眸,见着满地骸骨。
荒芜的废土堆满的尸骨使这片区域弥漫着死寂,新人带来谷外的风吹起一地烟尘。
为了保护里面龙脉之地,不知长盛历代帝王曾献祭过多少修士。
可世上终究没有真正的长盛不衰。
古氏皇朝已不存。
沐奕风蹲下身子,拿起一节骸骨摩挲,那节骨头晃动脱落他的手心。
他皱眉。
已亡上万年,仍有执念在?
古文有言,死者生前执念过深,不愿放下生前遗憾或是仇恨,会久久停留在骸骨处。
时间短,影响不大,若时间长了,执念不散,魂魄不全,不得往生。
他们的仇恨是被古氏皇室利用,身死道消只为保这龙脉不衰。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四大元帅,心甘情愿的牺牲,他们有恨。
恨不解,怨不散。
虽是前朝臣,但也只是被牺牲掉的无辜修士,沐奕风生了怜悯之心。
他记得他学过超度逝者的曲子,渡魂曲可以令执念消停,逝者安息。
慈悲道有言。
渡人如渡己。
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
皆承大道力,以伏诸魔精!
一曲古音,渡苦厄之魂,愿逝者忘却人世纷扰,踏往生之路。
咔嚓!
曲未终,玉笛断了。
沐奕风迷茫地站在原地,他望着和骨灰混在一起的齑粉。
渡魂曲是慈悲道里最基础的一门术法,大部分修士都能学会,他不至于出错而碎笛。
沐奕风疑惑之时,脚下骸骨生出一层黑烟,猛然化成半截人身的黑影向他扑来。
“滚!我们不要你们的假惺惺!”
咆哮的怨气凝聚成压人喘不过的钢墙,沐奕风只觉得似是千军骑万马,万匹铁骑踏他而来。
至少超过道君!
沐奕风惊了一瞬,也反应过来,两指为剑,扛着那磅礴的压力。
轰!
沐奕风如被抽筋拔骨一般,两指一弯。
眼见他快被千军万马碾压而亡时,十里之外传来熟悉天音。
“奕风。”
天帝回来的及时,他立于沐奕风身前,衣袖摆动。
一袖之势,千军与万马悉数灰飞烟灭!
天帝随手打了道金光,崖中执念皆被死死封印在骸骨里面,他才回头:“没事吧。”
沐奕风缓缓从地面坐起,摆正颤抖的两指:“师尊来得及时,我没事,但有一事不明。”
天帝随沐奕风眼神望去,见了碎掉玉笛,知晓沐奕风心中所惑。
“这些骸骨原主是前朝臣,你是新帝徒弟,他们不愿接受你的超渡不奇怪。”
沐奕风从不怀疑他师尊说的话,点点头便道:“师尊进去重新封印四大元帅可还顺利?”
“嗯,四人虽强,但大部分力量都转化为龙脉龙气,他们也没有走出这里的心思,重新封印很容易。”
“正巧,此地地形复杂,气场独特,为师教你一些封印术,下次再遇见这种情况也好自保。”
天帝带着沐奕风漫步崖下深渊,一路上教了他不少的封印术。
黑暗里,沐奕风不负天帝亲传之名,悟性高,学得很快,他结出的道印已经可封印道君骸骨了。
“等等。”
天帝抬袖阻止了沐奕风的结印,他眯着他那双美人眼,隐约见星光之外有一朵小花。
对,是一朵小花。
长在糜烂尸肉的花朵。
根茎细小,深绿的花萼托着皱巴的花瓣,不好看,也不难看。
沐奕风虽未见过此类花朵,但与路边野花大差不差。
天帝快步走进皱巴小花前,将宽大的袖摆轻轻一挽,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拾起泥土,将花朵捧在手心。
洁白手指尽是污秽之物。
但他并不在意,眉目舒展,唇边绽开的笑意,犹如温润的暖玉,又如雪山之莲一瞬绽放。
沐奕风的记忆里,师尊待人温和,他的笑容向来是君子的礼貌,帝王的从容。
从未有一次,像这般赤忱的笑。
“师尊,莫非这是什么罕见神植?”沐奕风问。
究竟什么神植,能让早已立于九洲之巅睥睨天下的帝王俯身摘取?
“不,不是神植。”天帝拿出他身上最好的琉璃玉瓶,小心翼翼将花的根茎插入里面。
“莫非……”
“别乱猜了,它叫不语花,只是一株最普通的野花。”天帝知晓沐奕风在胡思乱想,也没卖关子,“它只有一个独特地方。”
“什么?”
天帝了望十里一片黑。
“无光而存。”
·
羽衣霓裳仙人舞。
玉楼百媚弄琵琶。
天洲极尽繁华,却仍不及那不见辉煌尽头的九重宫阙。
云鲸穿梭悬浮阶梯,极光凝成廊桥,一砖一瓦映衬着如今天族的富强。
金光普照的层层宫殿之内,屹立着一座岛屿,岛上有竹林,有云海,有百花齐放。
这里是天宫的禁地,飘渺仙境,只有天帝一人能进入。
从星月平原回来后,天帝径直的赶去飘渺仙境。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十里星海,驻守仙境的宫人纷纷跪地,天帝畅通无阻的走进整个仙境中央的庭院。
云朵枕蓝天,绿草如茵,阳光斑驳。
寒酥走过墨绿竹林便瞧见那素簪挽发的女子。
她穿着毫无修饰的白衣,站在一小簇花丛前,低头,发丝垂了一两绺下来。
君九清拂起一根枝丫,手握剪刀不紧不慢地裁剪。
“寒酥见过神上。”
天帝一如既往隔着五丈距离见了礼,礼后他才步伐轻缓上前几步。
“神上,您猜这次我出去找到了什么?”
他双手负在身后,眉眼笑得如月儿弯,语气带着些许少年意气。
君九清看到一道影子挡住她手中花枝,微微朝左挪动,又拿起水壶,继续侍花弄草。
天帝不卖关子了,赶忙拿出玉瓶。
“瞧,不语花,无光而存。”
不语花……
君九清抬眸,阳光从斜侧照下,首先照清了天帝俊朗笑容,其下便是那琉璃玉瓶。
玉瓶边有着残留的腐烂肉沫,君九清渐渐地,失了神。
有事之秋,赤地千里。
他们去得迟了。
魔族又灭掉一个种族。
残肢断臂渗着猩红的鲜血,末世恒星死寂,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光明。
哪怕拿着光灵珠也难以照出物体的本色,他们只能摸着粘稠的血液,听见食腐肉的飞鸟不时发出布谷布谷的鸣叫。
清理战场不是个轻松的活,身体疲倦是次要,见满山尸骸而痛恨自己的无能才是最折磨人的。
但总有人努力苦中寻乐。
俊朗的男子捧着泥土,将他那张灰头土脸贴她眼帘,灿烂笑着。
九清,我找到一种不用阳光就可以生长的花朵了!
现在虽然只有灰色的花朵,但我相信我们会赢的,等我们赢了,阳光普照大地,万物生长,红的、粉的、紫的蓝的、什么颜色的都会有。
九清,我想研究这种花是如何繁殖的,等我研究成功了,我就将花粉撒向这片大地。
九清,当鲜花开满疮痍大地之时,我们一起看花海好吗?
九清,你怎么不说话?
九清,你理理我。
好不好嘛。
“九清,好不好?”
“好。”君九清望着灰色的墨绿竹海。
寒酥眼眸含光,喜上眉梢:“神上,您答应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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