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薄雾刚起，码头边来来往往的船只。
天边太阳尚未升起，微弱的光亮下，码头上人影攒动，黑乎乎的一片，鱼虾蟹的摊子摆成一排排，不容忽视的腥味随着晨风四处飘散。
几辆马车后面跟着车队，在黑暗中行驶而来，最终在一艘大型船只面前停了下来，车队的人手脚麻利的开始将车上的东西搬上船，不小的动静顿时吸引了来采买的人群的注意力。
池虞子几人从马车中相继走出，脚步不停地换到大船上，码头上鱼龙混杂的，还有一些常年无事可做的人在这收保护费，他们得有点警惕心，虽然不怕别人招惹他们，但是那些麻烦事到底会影响出游的心情。
一个人带的东西或许不多，但是这次出行的人多，带的东西放在一起来看，数目也是非常可观，下面的人一直搬到天边朝霞微露，才稳妥归置好所有东西。
天上没有乌云，朝霞也是干净明艳，河面也无风无浪，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他们需要从宽敞的河面转入大海，然后沿着北雍的海岸线航行，去治源城的一路上除了休憩和增添物资，基本都要在海上飘着。
也因为这个原因，池虞子带的最多的就是蔬菜干，各种秋天时备下的茄子干、土豆干、豆角和萝卜等等……
当然，这些都是应急用的，有新鲜蔬菜当然要吃新鲜的，现在天气还不算特别炎热，有些耐热的蔬菜还是能放四五天的，他们固定日子靠岸采买就是了，虽然每座城市距离不一样，但一两天不吃蔬菜不会出大问题。
最绝的还是江林，他强烈要求池虞子把麻将带上来解闷，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北地时被完虐的样子了，他自己也准备了好几个鱼竿，一套一套的设备齐全得很，就想着到了大海来场海钓。
终于在第一缕阳光照射下甲板上时，他们出发了。
大船还算稳，只有微微的摇晃感，人站的越高看的越远，这个角度带来了不一样的新鲜感，池虞子站在船头，感受船只行驶间带起来的微风，气温舒适又惬意。
晏司延安排好侍卫，让他们全天巡查，刚走到甲板就看见了沉迷美景的池虞子，慢步走上前将人圈在怀里，贪婪的闻着那股茉莉香，轻声询问：“在想什么？”
感受到熟悉的体温，池虞子眼里闪过笑意，头也不回道：“在想……南边到底是什么样的？”
会不会和他的家乡一样，民风淳朴，热情好客。
晏司延轻吻了一下他的侧脸，默不作声。
这问题他也没法回答，他年幼时待在京城，皇子是不像普通人那样有游学机会的，他们要提防一切心怀不轨之人，把一切可能从摇篮里扼杀，后来长大了他就去了边境，每年只回京城几次，关于南边的事他还真不算了解。
很久没有二人世界，两人此时也格外珍惜这一小段时间，就这么看着日出也不说话。
“哥，吃早饭了。”
鱼塔上来就看见两人紧紧抱着的样子，捂着眼睛一副没脸看的样儿，喊完就又跑了下去，一点都不愿意耽搁。
池虞子听到声音回头就只看见他的背影，和晏司延对视一眼两人直接笑出了声。
早饭吃的很简单，就是路边食肆买的羊杂汤和芝麻胡饼，还有手掌大的胖乎乎的肉包子，配上脆爽酸辣的小咸菜。
池虞子很少吃外面的东西，平日里不是自己琢磨就是让杨叔做，最近这段日子更是忙到没时间出去找美食，现在突然再吃到外面的东西，即便是普通的水平也觉得很好吃。
尤其是这个胡饼，外皮烤的酥脆，内里暄软，一口下去热气从饼内缓缓飘出，饼面的芝麻稀稀索索的掉落，这时得用盛满羊杂汤的碗接住，不然喷香的芝麻掉在地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羊杂汤是用竹筒打包带上来的，倒在碗里汤色奶白，虽然翠绿的芫荽被热气烫的蔫吧了，卖相看上去没有那么漂亮，但是一喝就知道是炖够了火候的，喝一口奶白的羊汤再吃一口羊杂，偶尔还能吃到羊肠哏啾的口感。
池虞子将酥脆的胡饼放到汤里，停顿了两三秒再拿出来，胡饼松软的组织吸饱了羊汤，一口下去表皮还带着一点酥脆的口感，羊汤受到挤压从组织里喷涌出来，饼的麦香和羊汤的鲜香同时在嘴里迸发，早上喝羊汤到底有些油腻，这时再来一口解腻的小咸菜，瞬间就觉得嘴里清爽了，还可以再来一碗。
“这饼真不错，酥脆，里面也蓬松暄软。”
“是不错。这大早上的，听他们说去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排队了，他们闻着也挺香的就买了这家，果真不错。”
这天都刚刚亮，能让百姓们大早上排队的肯定都是好东西。
吃过早饭他们开始正式航行，船只渐行渐远，京城的样子渐渐缩小。
头两天大家还是兴致盎然的，又是看日出日落，船只停靠休憩的时候还会钓会鱼，但是这么玩了两天后就有些无聊了，船上的娱乐实在是太少了。
船进入海面之前，他们特意停靠在岸边购买了一波物资，各种蔬菜淡水都得到了补充，他们才放心进入大海，大海不像河流那般平缓，或大或小的海浪不断撞击着船身。
而他们之中也有人开始出现晕船的现象。
池虞子早就预料过这种情况会发生，所以提前准备了不少晕船的药方和药材，大家都不是普通人，他们即便出来游学肯定也是要带着大夫的。
只是池虞子没想到晕船的会是晏司延。
他一直以为会是瘦小的鱼塔或者是体弱的秋凉，万万没想到会是晏司延晕船，看着床上脸色惨白提不起精神的晏司延，池虞子既心疼又好笑。
“他之前没有坐过船吗？这症状有点严重。”池虞子站在门外询问江林，鱼塔和秋凉也眼神询问。
江林看着三人直勾勾的眼神啼笑皆非：“坐肯定坐过，但是是那种游湖的游船，开的缓慢也没有什么摇晃感，和这种正经行驶的大型船只根本不一样。”
许是怕他们太担心，江林半开玩笑道：“不用太担心，有大夫在呢，喝两副药再休息休息，日后晃着晃着就习惯了。”
他当初南下时其实也是晕过船的，后来那一路晕着晃着也就习惯了，现在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但是这种丢脸的事他肯定不会主动说。
只要他不说就没人知道。
听他这么说，众人也暂时放下心来。
最难受的还是晏司延，这种胃里一阵翻涌，想吐却吐不出来的感觉太折磨人了，好不容易胃里平静下来，船身一晃，又卷土重来。他只能努力让自己平躺在床上，随着船只的晃荡来减少胃里的不适感。
胃里不舒服喝口水都反胃想吐，再闻到那股酸苦的药味，晏司延呆呆的望着头顶的木板，非常想装作自己睡着了。
“喝了吧，忍一忍，喝完睡一会儿就舒服了。”池虞子装作没看见晏司延躲避的眼神，他也知道这药不好喝，但是不喝药就好不了，而且这里面有一点安眠成分，为了他的身体好还是忍忍吧。
外表一向无坚不摧的男人，现在被人想哄孩子一样哄着喝药，晏司延羞得脸都红了，古铜色的脸上虽然看不太明显，但那扭捏的小眼神池虞子还是看见了。
强压下想要疯狂勾起的嘴角，池虞子将吹得温热的药碗递到晏司延手里。
晏司延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的将苦涩的药汁喝了下去，一张脸虽然不至于表情崩坏，但是晏司延被苦的打了个寒颤，皱着眉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
“甜甜嘴儿。”池虞子急忙将准备好的蜜饯塞到他嘴里，一连塞了三个才见他脸色好些。
这药刚喝下去还没见效呢，要是吐出来还得再受一遍苦。
房间内的窗户被打开通风，时不时还能看见一些不知名鸟类飞过。
带着海腥味的风吹进来，虽然不太好闻，但总算能吹散一些想要呕吐的欲望。
“睡一会吧。”
“睡不着。”药效还没发作，他现在胃里还是不太舒服，睡不着。
“那我陪你说会话。你想想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都可以，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想吃。”
“那就做铁板烧吧，少放点辣椒，酸甜口的？你肯定会喜欢。”
“……好。”
刚刚还说睡不着的人，此时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微不可闻的回应着池虞子的话。
池虞子轻轻的给他盖上薄被，确定人睡熟了以后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正在甲板上烧烤的众人见他出来，连忙招呼他过去吃烧烤。
“睡着了？”
“睡了，大夫在那看着呢。”
接过秋凉递过来的一串烤牛肉，池虞子突然想到明天的铁板烧可以做些海鲜，他们现在就在海上，不做个铁板鱿鱼也太可惜了。
铁板鱿鱼、铁板海虾……
想想都要流口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