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红纱旖旎,花苑楼的姑娘们巧笑嫣然的迎送宾客。
二楼包厢内,蓬竹身着竹青色长裙,认真弹奏着琵琶,一曲结束刚准备离开,就听见屏风对面的公子哥开了口。
“包你一个晚上多少钱。”
蓬竹面不改色,显然已经习惯了,旁边的丫鬟及时开口道:“公子若是想要姑娘演奏一晚,只需去前厅交上三百五十两银子,让管事撤下牌子即可。”
白策冷哼一声,一口气将眼前的酒喝光,摇摇晃晃的上前就要拉扯蓬竹,显然已经醉的不成样子了,而其身边的侍卫也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那丫鬟见势不妙直接挡在蓬竹面前,一边皮笑肉不笑道:“公子,我们蓬竹姑娘卖艺不卖身,请您放尊重些。”
“你算个什么东西!给老子滚开,知道老子是谁吗?!”
白策到底是个男人,借着酒劲儿给了丫鬟一巴掌,直接将她甩到了一边,让身后的侍卫将丫鬟控制住,自己则是打算霸王硬上弓。
蓬竹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早就在丫鬟被打的一瞬间冲到门口,快速打开门叫来侍卫:“来人,这边有人闹事!啊!!”
话音刚落,蓬竹就被追上来的白策拽住了头发朝屋内拖去,撕扯头皮的痛苦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声,面容也有些狰狞,看的白策却更加兴奋。
闻声赶来的护卫被紧闭的房门挡住去路,为首的高大男人直接上脚将房门踹开,池公子说过了,钱财乃身外之物,他们只要保护好姑娘们其他一概不用管。
蓬竹只感觉身体被拖着一直向屋内走去,头发的刺痛和被羞辱的恶心让她脸色有些苍白,双手极力挣扎想要男人放手,奈何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没那么大力气,反倒被白策扇了两巴掌,护卫踹门的声音让她心底松了口气,知道今晚自己逃过了一劫。
白策面容狰狞恐怖的看向被踹开的房门,一挥手,手下那些侍卫就上前和护卫们打了起来,丫鬟被放开后直接冲向白策,拿起房内的装饰花瓶朝他头上砸去。
本来就醉的差不多了,白策一不留神被丫鬟偷袭个正着,顿时受不住的昏了过去,丫鬟将蓬竹扶了起来,两人趁着混乱跑到了三楼。
那些侍卫本就是白策在外胡乱召集的乌合之众,现如今人数也不占优势,很快就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二楼的动静如此之大,不少人都被惊动了,很多客人走出门来查看,看到十几个护卫围着一个房间,不少熟客瞬间就明白是有人闹事了。
池虞子正在房间内算着账本,突然急促的敲门声让他的心口猛跳了两下,池虞子皱着眉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个形容狼狈面颊高高肿起的姑娘,池虞子顿时脸色一沉,眼里闪过一丝冷意道:“谁打的?可有其他地方受了伤?”
什么人敢在花苑楼闹事?若是以前也就罢了,但是现在花苑楼的名气越来越大,寻常世家公子压根不敢挑事,因为这楼里说不定就有比他们能耐更大的,打扰了那些大人物可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池虞子将人带入房间,蓬竹言简意赅的说了事情经过,池虞子让人照看着两人,起身朝二楼走去。
到了二楼,其他客人早就被陈叔安抚了下去,只留下二楼房间内一片狼藉,护卫们里里外外将房间守着,白策带来的几个侍卫全都被五花大绑的穿成一串,扔到了角落里,而白策则是像死猪一样瘫在地上,脑袋附近还有一地的花瓶碎片,如果不是他胸口还有起伏,池虞子都以为他被打死了。
看清他们身上的家徽,池虞子脸色极为不好看,心里都忍不住开始问候他们全家,他都有些搞不明白了,为什么白家老是和他过不去?
先前是白瑕和他有过两次冲突,晏司延也和他们不对付,双方甚至称得上是宿敌了,再然后就是今天白策上门来砸场子,居然还动手打了他手下的姑娘!
婶可忍叔不可忍!他再忍下去就要成软柿子了,日后怕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踩上一脚!
“阿大、二狗,你们找几个兄弟把人绑了,送官府!”池虞子说这话的时候熟练的不得了,这一年多他进官府的次数属实多了些,说起来还有点心酸。
别说池虞子心酸了,连京兆伊都有些无语,这些人为什么就跟花苑楼过不去呢?前头那俩可还在大牢里头关着呢!这怎么又来了个新的!
大堂上一阵寂静,池虞子和京兆伊相顾无言,眼神都说不出来的复杂,还是师爷先开了口:“堂下何人?有何冤屈要申?”
池虞子深吸一口气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说到最后也是很想上去踹还在昏迷的白策一脚,硬生生的忍住了。
京兆伊看着台下形容凄惨的蓬竹和那个护主的丫鬟,两个姑娘的脸现在看上去越发触目惊心,半边脸颊都已经红肿的不成样子了,可见池虞子并没有说假话,毕竟他连打碎的花瓶都一并带过来了,诚实的很……
罪魁祸首还在昏迷,京兆伊只能先询问那些清醒着的侍卫:“你们是哪家的侍卫?可知殴打手无寸铁的女子是要坐牢的?”
京兆伊中气十足满含怒意的声音吓得那些侍卫和鹌鹑一样抖了三抖,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嚷嚷起来,生怕说的慢了就要被关进大牢,一时间安静的朝堂上全是男人的争吵声。
京兆伊被吵的头疼,什么该听的讯息都听不见,终于忍无可忍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吼什么?都安静点!一个个说!”
侍卫们被吓的语无伦次,说的话也都颠三倒四的,不过京兆伊也都听明白了,简而言之就是他们家的这位公子见色起意,想要将蓬竹姑娘收了但又不肯付钱,就打算霸王硬上弓之后借势欺人,只是没想到人家一个楼里的都是硬骨头,没一个害怕的。
这剧情熟悉的……不就是之前那个童家小子和采花贼的结合?!
好家伙,现在的公子哥出来闹事之前都不打听打听的吗?这花苑楼之前已经被七王爷明面上护了这么多次,为什么他们的头如此的铁呢?
京兆伊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过他们是哪家的,询问清楚后京兆伊心累的叹了口气,得嘞,人家大王打架他一个小鬼遭殃,白相和七王爷这恩怨不是一朝一夕了,在京为官的人谁不知道这俩不对付,怎么这白家公子非得去找不痛快呢?现在还被打成这个样子。
京兆伊也是人精,现在白家嫡女被封了皇后有段日子了,宫里头的赏赐也是不断,可见是极为受宠的,现在皇后的弟弟和七王爷的人起了冲突,不论怎么处理都会得罪一方……
眼看着京兆伊脸色变了几瞬,池虞子心里跟明镜一样,知道这老狐狸肯定不会痛痛快快的结案。
上一次案件结的快,一是因为晏司延在这而他们本身也占理,二是因为闹出了人命,人命官司统一要给皇上批示,京兆伊不敢从中作梗也就会如实上报,童家自然自作孽不可活。
但是现在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往小了说就是歌姬是贱籍,被侮辱了世人也只会觉得“你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往大了说歌姬也是清白女子,人家卖艺不卖身,按律法来判白策的行为已经足够他蹲大牢了。
京兆伊看着池虞子慢慢冷下来的脸色,头上也是不由得冒出了冷汗,经过这几件案件,京兆伊对这位青鱼公子算是很了解了,护短且豁的出去,对身边的人都护的紧,自己今日要是让他不满意,他恐怕能闹到更大的地方,比如皇上那,听说年节的时候他还面圣得了赏赐,这可算是商户中的头一个了。
一个入了皇上法眼的有钱商户,还是七王爷眼前的红人,另一个是皇后的庶出弟弟。
再三权衡下,京兆伊还是选择风险最小的方法,如实判刑,不管怎么样,先保住头顶的乌纱帽再说,最起码这样也显得他秉公办理,皇上那里他是过了关的。
京兆伊下定了决心,案子自然办的算快,主犯白策被判刑狱十个月,其他几个侍卫被判三个月,池虞子也算满意,毕竟上次童富也是花了大半身家才让自己儿子少受了些罪,现在白策要蹲三个月大牢已经算不错了。
池虞子解气的回了花苑楼,但是他能猜的到白相肯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事实也正如他所想。
白起润最近虽然因为女儿得了不少恭维,皇上也给了他一些不大不小的权利,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得到了以往想要的一些东西他却并不知足,甚至觉得应该再多一些,并且暗中多次尝试和军营的几个掌权者联络联络感情,但是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偏偏油盐不进,四处碰壁让他心里窝了一团火。
刚回家就听见苏姨娘凄凉的哭着,说儿子在外找了个姑娘,却被对方打成重伤还送进了大牢。
虽说自己名义上有三个儿子,但是长子因为少时被中伤,现如今不能人道,义子到底也没有血缘关系,家里能传宗接代的就这么一个庶子,白起润自然看重得很,不然也不能想尽办法打通关系将其送到北部军营历练,就希望他能在军队有所建树,现在听到庶子被送进大牢自然气急。
“知道什么人干的吗?”
白起润神色狠戾,对方如果知道策儿的身份,那肯定是个狠角色,但是如果不知道,白起润已经能想象对方跪在地上求饶的惨样了。
苏姨娘自然打探的清楚,听到自家老爷问道,连忙将对方身份说了出去:“是什么花苑楼的老板,老爷,您快将策儿救出来啊,要是被外人知道了,策儿以后如何相看人家,咱白家的脸面往哪搁啊!”
花苑楼?白起润脸色狰狞了一下,又是这个青鱼。
当时白瑕和他发生冲突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白瑕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懒得管,左右不过是个有钱的山商户罢了,直到上次宫宴对方得了皇帝的赏赐和赞许,才在不少达官贵人面前漏了脸,而且他明显和七王爷江世子玩的不错。
这人早就在默默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背后还有七王爷撑腰,难怪策儿会进大牢。
陷入偏执的白起润压根就没想过是自己儿子自己进的花苑楼,满腔怒火全放在了池虞子身上,连官服都不换直接转身去了京兆伊那边。
奈何京兆伊知道自己得罪了人,直接闭门谢客躲了出去,白起润吃了个闭门羹差点没把自己气死,堂堂一国宰相在人家门口堵着也不是事,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又回了家。
本以为京兆伊动作没那么快,自己也还有时间将儿子捞出来,白起润第二天照常上了早朝,谁知那些同僚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将事情捅到了皇上面前。
要怪只怪白起润最近风头太盛,女儿封了后,义子又即将随着大军回京受封,儿女都如此争脸,实在让其他人眼红。
昨晚上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别提多幸灾乐祸了,堂堂白相的儿子被关进了大牢,那得是犯了什么罪得罪了什么人啊,才能让京兆伊如此不顾情面,虽然京兆伊还没正式提交公文,但是谁让他们的眼线消息灵通呢,当即便按捺不住了,早朝一开始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起白相。
白起润对这些落井下石的人恨的牙痒痒,又不能表现出来,咬紧了嘴巴只说自己儿子是冤枉的:“陛下,犬子年纪尚小,绝对不是那般大恶之人啊,定是被小人陷害的。”
本以为凭着女儿的受宠程度,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皇帝无论如何都会卖自己一个面子,谁知一向是笑面虎的皇帝一改往日作风,全然没有以权谋私的意思。
晏司恒眼底满是冷漠,想到自己最近查到的东西,连最后的颜面也不想再留,但是又不想在最后关头因为一时意气用事毁了整盘棋,只能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此事移交大理寺,孰是孰非,朕相信大理寺会查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