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了快半个时辰,三人晃荡着回花苑楼。
刚走到房间还没进去,就看见一个护卫领着微生列快步走了过来,池虞子看对方一副“风雨欲来风满楼”的表情,右眼皮突然跳了几下,心里涌上来一股不祥的预感。
“出什么事了?”池虞子有些紧张的开口,希望是他的错觉。
微生列脸色格外难看,说出的话让人浑身一震:“世子不见了!”
池虞子瞳孔一缩脸色顿时变了,失态的上前一步:“什么时候不见的?”
“世子昨天傍晚说要来找您,一晚上没回去,我们以为是在您这边住下了,结果今天过了晌午还没回来,刚刚在长新街后面的巷子里发现了暗卫的尸体。”
暗卫是老王爷培养的,每个的武功都很强劲,平日里也一直跟在江林身边,现在暗卫都死了,江林恐怕凶多吉少。
池虞子瞬间想到前段时间在宫里遇到的那场刺杀,心里十分怀疑那个游怀,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江林,强压下心底的不安,池虞子脸色冰冷的问道:“老王爷知道吗?有没有通知大理寺的人?”
“王爷已经进宫见圣上了,大理寺那边也在。老王爷让我来告诉您一声,等会大理寺应该会派人来搜查,让您有个准备。”
池虞子现在脑子高速旋转,脑海中京城的地图不断闪烁,他了解江林,天寒地冻的来找自己,肯定是不会绕远路的,而郡王府离自己最近的路就是从西南角的长新街一路走大道过来,路边都是人流量极大的商铺。
如果是平常,肯定没有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劫持郡王世子,但是傍晚……这个时间点很微妙,现在的人睡觉早,而且已经到初二了,即便没有宵禁,人们也会早早睡下,在外游荡的人并不是很多,那江林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绑的,被什么人绑走的几乎就成了无解之谜。
“江林身边没跟着人吗?有没人看见他去过哪,或者他有没有跟你们说过要去哪?”
微生列仔细回想了一下,略有些犹豫道:“平常是我跟着世子,但是我当时在休假,世子身边只跟着一个新来的侍卫。昨天离家时,世子和管家说过,他要去找您,好像是七王爷拜托世子给您订了一件新年礼物,就在长新街的那家首饰铺。”
说到这,微生列也发现了之前遗漏的地方,他们之前都以为江林是直接来找池虞子的,完全忽略了对方可能中途会下车去做别的事,比如那家首饰铺!
长新街的首饰铺!池虞子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想到前几天自己刚去过那家首饰铺,那家店里现在想想确实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当时他去的时候都感慨了一句价格有些贵,他不是那种抠门的人,更何况他现在的小金库里已经十几万两白银,花都花不完,就这样他还觉得有些贵,过年期间很多店铺会涨价,但是那家店铺已经溢价的有些不同寻常。
而且他现在才回想起来,他等着店员拿货的时候,那家店的其他店员偶尔还会带一两个衣着华贵的夫人小姐去后面,然后又会大包小包的出来。
池虞子越想越不对劲儿,猛地转头喊住正要离开的微生列:“微生列,那家首饰铺有问题!”
什么生意需要偷偷摸摸的呢?有能卖个高价的东西不应该摆在外面供别人竞价吗?京城这富贵之地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何故偷偷摸摸见不得光?
除非对方做的生意是踩了黑线,交易的时候还被江林发现了!而且对方一定知道江林的身份,但是他们却没有丝毫顾忌,甚至将暗卫也一并斩草除根了,背后肯定有更大的势力撑腰!
游怀和江林失踪有没有关系暂时说不清,但她肯定不是幕后真凶,她没这个能力。对方能在京城这么吃得开,私下都是那些贵妇贵女来光顾生意,手里的人脉不是游怀一个小姑娘能握得住的。
听池虞子说完那家首饰铺的疑点,微生列比他经验老道,自然知道其中必大有问题,当即也不再迟疑,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号棒,直接走到花苑楼的窗户那里点燃。
只听“砰”的一声,带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只见一道红光直奔天空,这是老王爷暗卫的信号棒!
过了几分钟,池虞子疑惑的看着微生列朝着虚空,比划了几下他根本看不懂的手势。
池虞子:……
原来武侠片里的‘密语’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啊……
池虞子回过神后一脸严肃的看着东木他们嘱咐道:“东木,你留在花苑楼守着,西辞,你随我出门。”
东木不会拳脚功夫,性子又最沉稳,最适合在花苑楼坐镇,有柳姨和陈叔陪着不会出大乱子,他去找江林肯定会有危险,西辞会一些功夫有自保能力,带他最合适。
半柱香后,微生列看到西南角上空传来一道红色烟花,对池虞子歉意道:“冒犯了。”
语罢直接带着人越上后巷的房顶,池虞子本以为他是要带自己跳下去快些上车而已,结果他被带着一直在房顶跳来跳去,登时被吓得一声惊叫都没叫出来,感受到外面的冷风又自觉的闭紧了嘴,愣是把自己的脸憋红了。
西辞是知道自家公子有些恐高的,看到自家公子“飞”了,惊的眼都瞪大了却只能手足无措的趴在栏杆边,破音叫着自家公子,结果几秒后就发现自己也腾空而起,他哪里见过这场面,惊慌失措的尖叫。
“啊!!”
……
长新街首饰铺。
暗卫的动作还是很快的,离第一个信号棒发出也才十几分钟,首饰铺里外已经被暗卫和老王府的侍卫围得水泄不通了。
主仆两人被放下来时皆是一脸冷漠麻木,心脏还在不停的突突着,好半晌回不过神来,好在微生列还知道将他们直接带到后院而不是街道上,不然他一世英名就要毁了。
池虞子小时候觉得电视机里那些飞来飞去的很酷,甚至夜里还做梦自己能当一回大侠,结果现在真体验了一场大侠梦之后,觉得体验很好。
下次再也不要体验了。
谁家好人在房顶跳来跳去啊!!暗卫的生活都是这样的吗?!火柴人都没这么会跳!
他好歹也是一个翩翩公子的形象,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鬼样子,若无其事的颤着手,将眼前散下来的头发捋到后面重新绑好。
池虞子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跳,然后看向一脸平静的微生列,喉结滚动嗓音微颤道:“带我去找老板吧。”
微生列像是没看见他有些狼狈的形象,朝一间紧闭房门的房间示意。
池虞子清了清嗓子,跟着他走进房间,房内光照很好,开门间震起的灰尘都能清晰看见,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在屋内形成一片片明暗对比,好像一副天然的斑驳画。
房间内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坐立不安的坐在椅子上,额头的冷汗一个劲儿的往外冒,那副心虚的样子让人不怀疑他都不行。
对方看见有人进来眼睛亮了一瞬又熄灭了,池虞子之前定制头面时见过他一次,那时他还是体面的首饰铺大老板,现如今马上就要沦为阶下囚了。
“没想到,堂堂青鱼公子,客串起大理寺来了。”
男人沙哑的嗓音含着嘲讽,眼睛略带慌乱的瞄着门口,他嘴里嘲讽但是心里明白,自己这一遭是跑不了了,谁不知道池虞子身后站着七王爷和郡王世子,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店老板浑身发冷,冷汗流的更加控制不住。
可若是让他招出背后的人,那他的家人更会死无葬身之地,如果他自己担了这罪名,左右死的只他一人罢了。
池虞子不理会他嘲讽的话,悠然自得的坐在他的对面,如果不是对面的人手脚被绑了起来,他这副姿态更像是要和人谈生意。
“苏老板生意不错啊,这么厚的银票得有快百万两了吧。”
桌子上一沓面值千两的银票,池虞子内心有些惊骇,这位苏老板暗地里做的到底是何生意,盈利这么高?
苏平看也不看那些银票,脸色苍白的闭上眼,“池公子挣得也不少,何苦来挖苦苏某。”
“挖苦?你们这店里最贵的头面首饰不过千两,一年到头能卖个二十来件已经很不错了,就算苏老板巧舌如簧天赋过人,一年能卖到百件,也不过十万两罢了,定是苏老板的钱能够自动繁殖,在下不过是来请教请教罢了。”
池虞子嗤笑,眼底满是讽刺,大家都是生意人,明面上能挣多少钱对方心里都有个底,这近百万两银票他说破天也圆不回来。
苏平被他说的脸色难看至极,但却毫无反驳能力,张了张还没想好该说什么,就听见对面的人又开了口。
“你们私底下做什么生意我不想管也管不着,左右我不是衙门也不是大理寺的,可是你动了不该动的人。你也别说你不知道这事,尸体是在你店铺后面的巷子里发现的,人是进了你店铺以后失踪的,怎么都和你脱不了干系。”
苏平僵硬着脸,粗里粗气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池虞子看着他慌乱的眼神,就一直盯着他也不说话,直到快把苏平看的受不住才慢悠悠开口:“你背后那人到现在都没反应,可见你是被放弃了的,你帮他尽心尽力的敛财遮掩,他在你出事后当做弃子一般扔掉,你却还在这里替他顶罪,你到底图什么?我猜,是你家人?”
苏平瞳孔一缩,猛的抬头看他,显然是被戳中了。
“你家人的性命握在对方手里,所以你替他顶罪,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犯得罪已经足够诛九族了。”
池虞子的话像是一记重锤,重重的砸在了苏平的心上,让他本就不怎么牢固的防线越发摇摇欲坠,池虞子看他失神的样子,眯着眼又加了把火。
“你觉得是你背后的那个人力量大还是圣上的力量大?他手里握着的或许是你家里几条人命,但是你要是认了罪,圣上完全能够诛了你的九族。若你将功补过改过自新,交代出背后的真凶,以圣上的能力肯定能保全你的家人。”
家人,是一个温暖的词,即使再十恶不赦的人也会在乎自己的家人。
池虞子有自信苏平会答应的,他没有别的选择了,他自己已经是个必死之身,如果他的脑子还算拎得清,就会选择投靠他们,毕竟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自己的家人。
苏平的脑子里正在进行天人交战,权衡利弊下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得选择。
他自己已经跑不了了,一旦被判就是死罪,他心里其实对幕后的那个人也没多大自信,他知道对方有多冷血,自己一旦认罪,家人能活下来的希望实在渺茫,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如眼前的男人所说,坦白从宽说出幕后老板,才能为自己的家人争来一丝生机。
池虞子见对方脸色变幻来变幻去,终于坚定下来,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有了一个突破口剩下的怎么也能查出来点东西。
“我可以帮你们,但是你们要确保我娘子和孩子的安全。”
池虞子扭头看向守在门外的微生列,见对方微微点头后才承诺下来:“没问题。现在可以说你们昨晚绑的人,现在在哪了吗?”
苏平深吸了一口气,紧张的心情得到微微缓解,闭上眼睛道:“城外五十里处翠微山,山顶有一座废弃的寺庙,人就在那儿,周围大概有十来个看守。”
门外的微生列听到后,立马吩咐一队人马去营救,正准备通知大理寺的人将苏平押回大牢,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
池虞子听到动静想和他出去查看,还没走到长廊,就看见一队衣着整齐穿着盔甲的禁军脚步整齐划一的跑了进来,领头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对方看上去像是认识微生列,态度还算和缓。
“圣上让我们接管这里,辛苦微生大人了。”
对方论起品级比微生列还要高一些,微生列识趣的回了一礼,没再纠缠,反正他们该拿的信息已经拿到了,圣上的人还是要给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