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格桑花已经开始开放了,大片大片的花朵从草原一路蔓延至天边。
三岔口打得艰难,留在漠北的人日日翘首以盼军情战报。
院子里的热,已经开始有蝉鸣。
苏南荞坐在书案前将手里的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仍是不舍得放下。
这已经是顾池宴半个月前寄回来的信了。信里说他们已经找到攻破三岔口的方法,叫她安心等他回来。
苏南荞瞧着信的最后那句:“那是不舍离别后,入我梦里到如今。”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里暗骂一句:“酸腐!”
“主子。”乐吟端着茶,在门外叩响了门。
苏南荞将信收好才道:“进来。”
乐吟推门而入,将茶放在桌子上,又转身将房间里的窗户开了半扇,院子里半枝莲的香气便被微风送了进来。
“今日天气不错。”苏南荞一边拨弄的茶盏,一边看着窗外:“我听闻宣府郊外有一座佑宁寺,想去看看。”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乐吟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佑宁寺离宣府并不远,马车出了宣府,一个时辰就到了。寺庙建在半山腰,苏南荞站在山脚下,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之间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金顶。
苏南荞窝了一个冬天,体力有所下降,她走得慢,累了就休息一会儿,然后再接着走。
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佑宁寺豁然出现眼前,独属于庙宇的檀香味从门内飘出来。
进了门就是一个长长的青铜兽香炉。香炉里已经积了厚厚地一层香灰。
苏南荞上过香,越过香炉,便来到了一座白玉小桥上,小桥两边都是飘着睡莲的池塘,池塘里还有一座铜龟和铜鹤。
过了桥,便是大殿。佑宁寺里供奉的是如来佛祖,
佛像雕得极其精巧,眉眼低垂,似肃似悯。
作为一个号令三军杀伐征战之人,苏南荞不知道自己的祈求是不是也在神佛怜悯的范围之内。
她仍是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拜完了佛,苏南荞往后走,寺庙的后面的一个巨大的雪松,上面系满了红绸,随风飘荡。
苏南荞看着红绸发呆,乐吟走上前来:“主子可要祈愿?”
说着乐吟四下张望着,却不见哪里有兜售红绸的地方。
“今日没有。这个红绸只有初一十五方才有,不接受预订,要早早地来,一上午就没了。”东陌看了乐吟一眼,解释道。
顾池宴走之前专门将东陌留给她,保护她的安全。
“这样啊。”乐吟恍然,又看向东陌,打趣道:“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私下里来求了不少回吧?”
“不是我……”东陌嘴里嘟囔,偷偷看了一眼苏南荞,低声道:“是我们总督。”
东陌的声音虽然不大,可还是被苏南荞听到了。
苏南荞有些讶异,她回头看向东陌,微微瞪大了眼。
“顾总督行军打仗之人,未曾想,也信这个吗?”乐吟也有些不可置信。
东陌有些急了,他挠了挠头:“不是这样的……”
东陌看着苏南荞,有些话他说不出口,就急急地往前走了几步,仰着脸找寻了一番,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他看着苏南荞又用手指了指书上的红绸,等苏南荞疑惑着走过来了,他又退到一旁去了。
苏南荞走过来,朝着东陌方才指的地方抬头看了看,那随风摇摆的红绸之上,还写了细小的字。苏南荞伸手将红绸抚平。
“愿我的南荞,岁岁安康,年年喜乐。”
苏南荞怔怔地望着那熟悉的字体,她不敢想象顾池宴在这里绑红绸的样子,只是看着这些字,她的心头就已经一片酸软了。
苏南荞哑着嗓子问道:“他来过几次?”
“四次。”
“还有……”东陌似乎是想证明似的,又想接着去寻找下一处,苏南荞摇摇头制止了他:“不必了,等他回来了,让他亲自说给我听。”
东陌愣了愣,听话地退到一旁。
苏南荞又在树下站了一会儿,乐吟过来提醒,若是再耽搁,今夜怕是要寺里住一晚上了。
苏南荞看了看天色,便带着一行人下山了。
马车回城行至半途,遇到了苏瑾之亲自来接。
苏南荞掀帘,问道:“舅舅怎么来了?”
苏瑾之看着苏南荞,面容沉肃:“三岔口的战报刚刚送到宣府。”
苏南荞在苏瑾之的目光之中突然就生了不安来,她不敢问出口,只是看着苏瑾之。
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
“三岔口拿下来了,只是……”苏瑾之声音艰涩:“顾池宴失踪了。”
“怎么会……”空气中的温热的风在这一瞬间迅速冷却下来,苏南荞手中的车帷似乎有千斤重。
“顾池宴受伤撤退,李琰率兵追击,方才给了我军破开三岔口的机会。两军交战,突遇罕见的沙尘大风,等风停了,队伍就不见了。”
荒漠中的沙尘苏南荞是听说过的,一场风沙就像是一只深渊巨口,可以吞噬掉所有的一切。
苏南荞的手没了力气,车帷缓缓地落了下来,马车里面沉闷压抑,马车外头静默一片。
苏南荞的双手紧紧握住马车中间的小几,防止自己发抖。她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头脑发胀,让她一点也不能思考。
她知道自己必须即刻下达命令,可是她似乎连声音也一并失去了。
长久的沉默让苏瑾之有些担忧,他下了马,来到马车前面,掀开车帷,被苏南荞的脸色吓了一跳,他伸手拉住她:“南荞!”
苏南荞被这一声拉回了现实。
“舅舅!”苏南荞开口发现自己只剩沙哑的气音:“去三岔口!”
苏瑾之握着她冰凉的手,她的状态很不妙。他有些犹豫的看着苏南荞。
苏南荞发不出声音了,她只能用力的握着苏瑾之的手,她的手里都用力到发抖。
“好!”苏瑾之终是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