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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狮城坐落在金国故地与南宋疆土的交界之处,早年不叫这名,本唤青陉堡,石砌的城墙饱经战火,砖缝里嵌着陈年的血垢,墙头上的雉堞被刀劈箭射得坑坑洼洼,每一道痕迹都刻着金宋交锋的过往。

昔年两国在此拉锯,三年间城头旌旗五度更迭,壕沟里白骨叠着白骨,焦土上鲜血流了又凝,直到蒙古铁骑踏破中原,旭烈兀引兵驻守于此,嫌青陉堡之名晦气,便以草原上镇煞的图腾更名,取“龙镇中原沃土,狮踞漠北雄关”之意,改称龙狮城。

只是城名换了,骨子里的戾气却未散,尤其是城中西隅那座最是恢弘的府邸,更是常年被阴云笼罩。

那府邸原是金国节度使的旧宅,朱红大门钉着鎏金铜环,门楣上雕着繁复的缠枝莲纹,虽经战乱磨损,依旧透着昔日的奢华。

此刻,杨二狗正垂首立在这朱门之外,背脊绷得笔直,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着,连肩膀都不敢垮下来。

府内的动静,像针似的扎进耳朵里。女子的惨叫声断断续续传来,时而凄厉尖锐,像被生生扯断了喉咙,时而微弱呜咽,带着气若游丝的绝望,夹杂着器物碰撞的脆响、布料撕裂的声响,还有那令人牙酸的狞笑,听得人浑身发寒,后背爬满冷汗。

杨二狗把头埋得极低,眼皮垂着,盯着脚下青石板上的青苔,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府内的惨状。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门内正在上演何等龌龊狠辣的事。那被掳来的女子,是昨日从城郊村落里抢来的,生得眉目清秀,身形也算高挑,刚被带来时还哭喊着挣扎,此刻声音都快耗竭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这座府邸的主人,术赤汗之子,阿勒坦赤。

谁能想到,三年前的阿勒坦赤,还是个身高八尺、腰阔十围的蒙古悍将,二十有七的年纪,英武不凡,弓马娴熟,更习得一身好武功,在术赤一脉的子弟中颇有威望,本有希望与兄长角逐伊利汗国的继承权,未来可期。

可偏偏他野心过盛,不愿只凭弓马立足,借助七轮渡厄术修炼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妄图借此提升功力,稳固胜算。

那日他正到功法精进的关键关头,真气游走四肢百骸,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偏偏赵志敬与殷乘风二人捣乱,引得阿勒坦赤体内真气逆行,他虽打跑了二人,却也当场走火入魔。

待他醒来时,周身骨骼竟开始萎缩,最终硬生生变成了十一二岁孩童的模样,唯有那浓眉大眼却透着阴鸷,配上矮小的身躯,望去只觉诡异又惊悚,说不出的骇人。

荣华路一夜崩塌,壮志成空不说,往日里对他趋之若鹜的人,此刻尽是暗地里的窃笑与鄙夷,这般巨大的落差,彻底扭曲了阿勒坦赤的心性,满腔的怨毒、不甘与愤懑无处发泄,便尽数倾洒在了无辜女子身上。

他尤其偏爱身材高挑的女子,似是要借着征服这般与自己残缺身形形成反差的女子,填补内心的空虚与屈辱,满足那病态的控制欲。

可他身形退化,气血衰败,早已没了寻常男子的能力,行事时需借助强效的药物,手段更是暴戾狠辣到了极致。

被他掳来的女子,十有八九熬不过一夜便被折磨得香消玉殒,即便侥幸活下来的,也会被他当作玩物赏给手下士兵,任人糟蹋凌辱,最终多半也是落个凄惨下场。

阿勒坦赤饮血之举,较之天山童姥更显阴邪,只因他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并没有练到大成,就被破了,需要每日饮血,才能能够维持现状。

只不过童姥吸饮生血是功法反噬后的保命之举,尚有底线,而他,若心绪稍平,便以牲畜之血暂代,兴致起时却会抓来女子取血,眸中尽是暴戾贪婪。只是饮下后总会烦躁更甚,下手也愈发狠厉。

他这副模样,早已失了人性,纵有高强的武功支撑,也不过是个被欲望与戾气裹挟的行尸走肉,人人闻之生畏,避之不及。

杨二狗便是从那些士兵的酒后闲谈中,摸清了这位王爷的底细。他打心底里瞧不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暗地里不知骂了多少回“不是男人的废物”,可面上却半分不屑也不敢露,反倒要摆出一副恭顺谦卑的模样——他本是一个的泼皮无赖,早年靠着溜须拍马依附了蒙古士兵,这条命,还有那遥不可及的荣华富贵,全攥在阿勒坦赤手里,半点不敢造次。

不知过了多久,府内的惨叫声骤然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喉咙,紧接着,一阵孩童般尖利刺耳的猖狂大笑穿透门扉,回荡在府邸门前的空地上,那笑声里满是扭曲的满足与暴虐,听得杨二狗浑身汗毛倒竖,后背泛起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依旧垂着头,不敢有丝毫异动,只觉得那笑声像毒蛇似的,顺着毛孔钻进骨子里,让人不寒而栗。

又候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沉重的朱门终于“吱呀”一声被推开,门轴转动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刺耳。

杨二狗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矮小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阿勒坦赤。

他穿着一身华贵的锦袍,料子是上好的云锦,绣着暗金色的云纹,腰间系着玉带,挂着一枚成色极佳的羊脂玉玉佩,只是这身成年人的服饰穿在他孩童般的身上,显得格外宽大拖沓,袖口裤脚都卷了好几层,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阿勒坦赤抬手理了理衣襟,动作间带着成年人的沉稳,可配上那矮小的身形,越发显得惊悚。

他脸上还带着未褪的亢奋,眼神浑浊又炽热,扫过立在一旁的杨二狗,声音带着几分药物过后的沙哑与慵懒,开口问道:“你昨日所言的那女子,当真有你说的那般绝色?”

杨二狗闻言,连忙抬起头,脸上瞬间堆起谄媚到极致的笑容,腰杆弯得更低了,语气笃定如铁,生怕有半分迟疑惹得对方不快:“王爷明鉴!属下所言绝无半句虚言!那女子当真是天上少有,地下难寻的绝色!”

他唾沫横飞,恨不得将世间所有华美的辞藻都堆砌在小龙女身上,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极力描绘着那日所见的景象:“属下那日远远瞧见,她身着一袭白衣,料子看着就不是凡品,素净得像天上的云,偏偏衬得肌肤莹白胜雪,嫩得像是一掐就能出水。身形更是高挑纤细,像那寒冬里的修竹,亭亭玉立,走起路来身姿轻盈,宛若仙子下凡。再看那张脸,眉如远黛,眼似秋水,眼波流转间似有清光,琼鼻挺翘,唇若樱红,便是画上的仙女,也不及她半分神韵!这般美人,若是错过了,那可是一辈子都弥补不了的遗憾啊!”

杨二狗说得情真意切,眼神里满是向往,实则心里暗自盘算,只盼着说动这位喜怒无常的王爷,自己也好借着这个机会攀附上去,摆脱如今这看人脸色的日子,早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阿勒坦赤听着他的描述,眼神渐渐眯了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与炽热。这般绝色,这般身姿,正是他最偏爱的模样,光是想想,便让他沉寂已久的心绪躁动起来。可转念一想,他又有了几分迟疑,眉头微微蹙起,眼底的炽热淡了几分。

前日他一时兴起,听闻旭烈兀营中有个貌美的小妾玉莲,生得颇有几分姿色,便不管不顾带人,硬生生将人抢了回来,折腾了一夜,那女子便没了气息。

此事定然已经激怒了旭烈兀,只是对方碍于他的宗室身份,又念及贵由大汗的委派,才未曾当面发作,只是暗地里怕是早已记恨上了。

此刻若是再去招惹旭烈兀营中的人,怕是真要彻底撕破脸皮,届时他孤身在龙狮城,虽有三百铁骑在手,可旭烈兀根基深厚,真要动起手来,他未必占得便宜,于他日后的谋划不利。

杨二狗将他脸上的犹豫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暗自骂了一声“怂货”,面上却越发急切,生怕阿勒坦赤打了退堂鼓。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话锋陡然一转,压低了声音,添油加醋道:“王爷有所不知,那女子身旁跟着个年轻道士,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尹志平一直保养的很好,再加上武功进步,又喝了不老泉酒,所以看上去比以前年轻了不少),生得丰神俊朗,腰间竟佩着一枚金刀驸马令!属下打听了一番,那驸马令乃是蒙古宗室特有的信物,寻常人根本得不到,听闻正是月兰朵雅郡主亲手所赐,那道士十有八九便是郡主的意中人!”

“月兰朵雅!”这四个字像一把火星,瞬间点燃了阿勒坦赤心中积压的怒火。他痴恋月兰朵雅多年,从年少时便对她倾心,即便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份执念也未曾断绝。

初见时她舞姿蹁跹,便甘愿沉湎,为博她侧目才拾起武学,怎料她天赋卓绝,进境一日千里,远超于他。

那份痴恋渐渐掺了偏执,怕自己留不住这抹月光,竟暗中寻来同心蛊,悄无声息下在她饮食之中,以为这般便能将她牢牢缚在身边。

可一个月前蛊毒异动,他才惊觉同心蛊已被破解,她竟挣脱了所有羁绊,彻底逃出他的掌控,这份失控感,让他积压的怒火与不甘,几乎要焚尽理智。

如今,自己苦苦追寻而不得的女子,竟将象征着身份与心意的驸马令,给了一个毫无干系的汉人道士?

一股滔天的妒意与怨毒瞬间在胸腔中翻涌,像岩浆似的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得不到的人,凭什么让一个汉人道士轻易染指?

凭什么让对方坐拥这般绝色,还能得到月兰朵雅的青睐?这般念头让他双目赤红,原本的迟疑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焚心蚀骨的怒意。

“除了那年轻道士,还有一个年长些的道士随行,三人此刻都在旭烈兀的大营中!”杨二狗趁热打铁,见阿勒坦赤神色剧变,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连忙接着说道,“旭烈兀明知驸马令的意义,却依旧收留他们,甚至对那道士礼遇有加,分明是没将王爷您放在眼里!这等汉人奸细,留在营中必是祸患,王爷若是能将人拿下,既能得偿所愿,又能彰显威严,岂不是两全其美?”

杨二狗垂首躬身,眼神却暗自窥着阿勒坦赤的神色,语气添了几分刻意的恳切。他明知那几位道士并非奸细,这般说辞不过是投其所好,为阿勒坦赤出兵寻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毕竟旭烈兀手握兵权,贸然动他营中之人本就不妥,冠以“汉人奸细”的名头,既占了道义先机,又能戳中阿勒坦赤对月兰朵雅的执念与对旭烈兀的不满。他话锋转得利落,字字都往阿勒坦赤的心坎里钻,只盼着这位王爷被怒火冲昏头脑,即刻下令出兵,自己也能从中得些好处。

阿勒坦赤死死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腹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胸口剧烈起伏,气息粗重:“好个旭烈兀,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纵容奸细,无视宗室颜面,他不管,本王来管!”

话音落,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与贪婪,厉声朝着府内喝道:“来人!即刻点齐三百铁骑,随本王前往旭烈兀大营,捉拿奸细!”

府内瞬间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应声,脚步声、兵器碰撞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片刻后,一队装备精良的蒙古铁骑便集结完毕,个个身着铠甲,手持弯刀,腰挎弓箭,气势汹汹地立在府邸之外,眼神锐利如鹰,透着肃杀之气。

阿勒坦赤翻身上马,那匹高头大马衬得他的身形越发矮小,可他依旧挺直脊背,眼神阴鸷,朝着旭烈兀大营的方向扬鞭喝道:“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