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宋理宗目送尹志平、小龙女与赵志敬三人走出大殿,转身对身旁的刘必成吩咐道:“必成,你带他们从‘潜龙密道’走,路上多加照拂,务必确保他们安全离开。”
“是,陛下!”刘必成躬身领命,玄色甲胄上的锈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转身对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位,请随我来。”
三人随刘必成穿过大殿后侧一条幽深的甬道,甬道两侧的石壁上每隔数丈便嵌着一盏长明灯,昏黄的灯火摇曳,将四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与檀香混合的气息,脚下的青石板因常年无人行走,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石门出现在众人眼前。石门高达三丈,宽约两丈,通体由整块青石雕琢而成,上面刻着繁复的五爪金龙纹,龙身蜿蜒盘旋,龙首高昂,双目圆睁,仿佛要挣脱石壁的束缚,腾空而起。龙纹缝隙中还嵌着细碎的金粉,在灯火的照耀下,散发出微弱却尊贵的光芒,彰显着皇家的威严。
“这便是潜龙密道的入口。”刘必成上前一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龙纹图案的龙眼处轻轻按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如同机括转动,石门缓缓向内开启,一股潮湿的冷风从里面灌了出来,带着泥土与岩石的气息,让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三位请进。”刘必成率先踏入石门,侧身让开道路。尹志平等人紧随其后,当踏入石门的那一刻,三人皆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微微一怔。
密道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刘必成手中的火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身前的一小片区域。
密道的高度与宽度仅容两人并排通过,两侧的石壁冰冷潮湿,上面布满了青苔,时不时有水滴从头顶的岩石上滴落,“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空旷的密道中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此密道乃先祖为避战乱所建,内有三重考验,不仅考验武功与体力,更考验心性。”刘必成一边走,一边沉声说道,“三位务必小心,稍有不慎,便可能葬身于此。”
赵志敬闻言,不禁咋舌:“好家伙,进来时难如登天,出去竟还有这等阵仗?这考验听着就吓人。”
刘必成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赵兄弟,这已是万幸。你试想,若此密道进出毫无阻碍,一旦被黑风盟察觉踪迹,我们岂不是要被一网打尽?”
尹志平默默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凝神戒备。他目光扫过身旁的小龙女,见她神色平静,不禁想起古墓中的断龙石——一旦落下,便是生死两隔,同样是用极端的方式守护着内里的秘密与安宁。
忽然,后腰被人轻轻戳了一下。尹志平回头,见凌飞燕正用眼神示意他,嘴唇微动,无声地重复着昨晚的叮嘱。他心中一凛,立刻会意。昨夜凌飞燕曾郑重告诫他:“小龙女虽暂消杀意,但心性难测。除非她真的放下过往,心甘情愿与你相守,否则你务必时刻保持警惕——她若反悔,以她的武功,你和赵志敬皆难应对。”
尹志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密道上。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出现一道陡峭的石阶,石阶高达数十丈,几乎垂直向上,石阶上布满了湿滑的青苔,看起来极为凶险。石阶的两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能隐约听到下方传来的风声,让人望而生畏。
“这是第一重考验‘通天梯’,需凭借极强的轻功与体力方能攀爬。”刘必成停下脚步,指着石阶说道,“石阶湿滑,且每向上攀爬十丈,便会有机关启动,射出毒箭。当然,你们只需要跟在我后面就不会触碰到机关。”
尹志平深吸一口气,跟着刘必成踏上石阶。他运起全真教的轻功“金雁功”,身形轻盈,凌飞燕紧随其后,脚尖轻轻一点石阶,便向上跃起数丈,稳稳地落在了上方的石阶上。
赵志敬的轻功虽不如尹志平精湛,但也十分扎实,一步步稳稳地向上攀爬,只是速度稍慢。
小龙女则最为轻松,她的“古墓派轻功”冠绝天下,身形飘逸,如同九天仙子,脚尖在湿滑的石阶上轻轻一点,便如同柳絮般向上飘去,转瞬之间便追上了凌飞燕,甚至隐隐有超越之势。
凌飞燕见小龙女轻功如此卓绝,心中暗暗惊叹。他知道古墓派轻功天下闻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五人又爬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终于爬到了通天梯的顶端。顶端是一个狭窄的平台,平台的另一侧,是一道狭窄的石梁,石梁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石梁上仅能容纳一人通过,而且石梁晃动不定,看起来极为凶险。
“这是第二重考验‘独木桥’,需凭借极强的定力与平衡能力方能通过。”刘必成说道,“石梁下方是万丈深渊,一旦掉下去,必死无疑。”
尹志平走到石梁前,深吸一口气,运起内力,稳住身形,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石梁晃动不定,凌飞燕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每走一步,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来维持平衡,尹志平心中一紧,连忙抓住她的手,才勉强稳住身形。
凌飞燕白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嗔怪与无奈,意思是昨晚都怪你折腾那么晚,才害得我今日如此乏力。尹志平读懂了她的眼神,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握紧她的手,护着她继续前行。
赵志敬看着石梁,心中有些发怵,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上。他深吸一口气,踏上石梁,一步步向前走去。他的定力不如尹志平,走到石梁中间时,身体晃动得更加厉害,险些摔倒,幸好他及时抓住了石梁两侧的铁链,才没有掉下去。
小龙女则依旧轻松,她身形轻盈如履平地,稳稳通过石梁。她瞥了一眼尹志平与凌飞燕相握的手,两人之间那份默契与亲昵,让她心中莫名掠过一丝异样。她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滋味,是嫉妒他们的相守,还是羡慕那份无需言说的信任。
通过了独木桥后,前方出现了一道石门,石门上刻着一个巨大的“忠”字,字体苍劲有力,散发着一股凛然正气。石门的两侧各站着一尊石狮子,石狮子双目圆睁,栩栩如生,仿佛在守护着石门。
“这是第三重考验‘忠义门’,需凭心中忠义之心方能开启。”刘必成沉声道,“若心怀愧疚、不忠不义之辈,无论如何蛮力,皆无法撼动此门分毫。更有甚者,若强行破门,门内机关便会瞬间启动,万箭齐发,将人射成筛子!”
尹志平闻言,心中却自有计较。他料想此门看似玄虚,实则乃是一道虚设的防线。这密道沿途虽未见人影,却定有暗哨潜伏。既是自家秘境,本无需对自己人设下杀局;但若有外敌循迹而来,便会从第一重考验起,步步触发杀机,绝无生还可能。
不过有刘必成在前面打头阵,这一关反而是最轻松的。只见他走到石门前,双手放在门上,没有用丝毫蛮力,只是默默凝神。片刻后,石门便发出“轰隆”的声响,缓缓向两侧打开。众人见状,都松了口气,跟着他走了出去。
通过石门后,前方豁然开朗,一道微弱的光线从前方传来。五人快步向前走去,很快就走出了密道,来到了一片茂密的森林边缘。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森林中传来清脆的鸟鸣声,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气息,与密道内的潮湿阴冷截然不同。
众人回头望去,身后不过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山丘,谁也未曾想到,那山体之中竟藏着如此隐秘的出口。
刘必成与众人郑重道别,便转身重新潜入密道,尹志平、赵志敬、小龙女与凌飞燕四人则一同下了山。
凌飞燕因要南下联络宋理宗的旧部,在此与众人分别。尹志平依依不舍,反复叮嘱她务必小心,言语间满是关切。
凌飞燕也红了眼眶,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轻声道:“你也要保重,照顾好自己,还有……小心龙姑娘。”她特意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尹志平一眼。
就在两人情意绵绵之际,赵志敬却不合时宜地转向小龙女,大大咧咧地问道:“喂,你也要跟着我们一起走吗?”
小龙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赵志敬却毫无察觉,反而笑着调侃:“怎么,你难道真的喜欢上我师弟了?就是那种……生米煮成熟饭的喜欢?”
话音刚落,小龙女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冷,显然已动了真怒。一枚玉蜂针化作一道白光,瞬间刺向赵志敬的手臂。赵志敬猝不及防,只觉手臂一阵剧痛,随即一股奇痒无比的感觉蔓延开来,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滚倒在地。
尹志平和凌飞燕都纷纷转头。凌飞燕的眉头微皱,拉过尹志平,再次告诫道:“你千万不能因为喜欢龙姑娘就放松警惕。而且我觉得,龙姑娘似乎对你所做的那件事有些误会,或者说,她怀疑那件事不是你做的。所以你在和她接触的时候,尽量少说,言多必失。”
尹志平突然感觉有些好笑,挑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鼓励我撒谎吗?你不是一直很正直的吗?”
凌飞燕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要不是因为你这个死脑筋,犯得上这样吗?有些事,不是光靠正直就能解决的。龙姑娘心性刚烈,又对那一夜的事耿耿于怀,你要是现在就说实话,她未必能接受,搞不好又会动手。”
尹志平嘿嘿笑了笑,没再反驳。而地上的赵志敬却痛得满地打滚,哀嚎道:“师弟呀!你在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帮我!求求龙姑娘给我解药!”
尹志平知道小龙女根本没有想杀他,只是略施惩戒,便对他笑道:“你肯定是说了什么得罪龙姑娘的话。再说你皮糙肉厚的,又练了大无相功,这点伤算什么?搞不好还能让你对蜂蜜免疫呢,你再挺一挺。”
小龙女原本是满腔怒火,但见二人还有心思插科打诨,再加上赵志敬已经受到了惩罚,自己还要继续跟着他们,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尴尬。她沉默片刻,主动拿出一个小瓷瓶,扔给尹志平,冷冷道:“给他涂上。”
尹志平接住瓷瓶,递给赵志敬。赵志敬连忙倒出里面的蜂蜜,涂抹在伤口上,这才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和奇痒渐渐舒缓了一些。他连忙爬起来,对着小龙女拱手道歉:“龙姑娘,是在下嘴欠,多有得罪,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
小龙女却根本没理会他,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她心中反复想的,都是如何验证尹志平是否是那一夜和自己发生亲密关系的人。
其实昨晚小龙女就住在尹志平的隔壁。这密道石室的隔音虽好,却也挡不住两人情到深处的缠绵之声。凌飞燕半夜去找尹志平的事情,不仅没有瞒过小龙女,甚至都没有瞒过隔壁的赵志敬。
只不过赵志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根本不当一回事。但小龙女却是亲耳听到了两人的喘息与情话,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让她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她自幼长居古墓,与世隔绝,从未见过世间男女这般毫无保留的亲近与缠绵,那声音与气息,于她而言,是全然未知的禁地。她一直认定,自己此生唯一的亲密接触,便是与杨过在终南山玫瑰花从中那段懵懂的情愫,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可熟悉的是,昨夜隔壁传来的动静,那男子的呼吸节奏、低沉的声线,乃至那份若有似无的暧昧感,竟与她记忆深处那一夜的朦胧片段隐隐重合。
尤其是之前靠近尹志平时,她总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气息,仿佛那一夜在她身上留下印记的,并非她一直以为的杨过,而就是眼前这个让她又恨又疑的男人。
这份认知让她心乱如麻,看向尹志平时,便多了几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惧——她怕这模糊的直觉成真,怕自己坚守多年的认知轰然崩塌。
因为那一夜的事情太过羞耻。如果最终证明,尹志平就是那个侵犯了自己的人,那么她多年的清誉毁于一旦,心中的骄傲与尊严也将荡然无存;可如果不是他,自己却一直误会他,甚至多次对他痛下杀手,那么这份愧疚,也足以让她无地自容。
总之,这就是一个死结。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无法不动声色地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