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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烛火忽明忽暗,将四人的影子映在帐壁上,恍如鬼魅。

尹志平攥着那张写有“狼首金符”的皱纸,指腹反复摩挲着墨迹。

他此前也听过巴图、哈尔赤、帖木儿的名号,只当是蒙古崛起后涌现的草原勇士,靠骑射与蛮力在战场上搏出的名声,从没想过他们竟是靠“七轮渡厄术”速成的高手。

如今想来,这三人要么随蒙古大军西征,要么驻守在原金国、西辽的故土,虽未在此处,可仅余下的威胁已足够致命。

凌飞燕刚刚打探清楚,此次接受“渡厄术”的武士名叫阿勒坦赤,算算时日,只差最后一天便可完成突破。

无论从哪方面考量,他们都没有退路——若让阿勒坦赤成功,蒙古便再添一位霍都级别的高手。谁也说不清蒙古暗中已造了多少这样的“速成高手”,但既然撞上了,就绝不能放过。

这般人物一旦成型,可不是留在营中养着——他们要么潜入南宋腹地,暗杀朝中大臣与武林领袖;要么混进军队,趁乱搅扰军心。届时南宋本就吃紧的防线,怕是要被这些人从内部撕开缺口,后果不堪设想。

帐外风声渐急,尹志平攥紧拳头,眼中闪过决绝:“明日卯时,便是阿勒坦赤突破的关键时辰,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动手,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这等强行打通玄关的法子,成功率恐怕极高。”尹志平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帐内的沉寂。

赵志敬与殷乘风皆是一愣,唯有凌飞燕凝神细听,她虽不知尹志平为何如此笃定,却信他所言非虚。

尹志平指尖轻叩桌案,缓缓道:“我曾听闻一桩奇事,昔日有位少年,被关入一个密室之中。恰逢那少年走火入魔,真气外散,在那近乎封闭的环境里,外散的真气居然反哺自身,如活人推拿般,将他全身穴位逐一冲开,最终助他练成了失传的神功。”

他口中借鉴的例子,实则是张无忌借乾坤一气袋练成九阳神功,只是刻意隐去了姓名,将乾坤一气袋改成了封闭密室,也没提练成什么神功。

毕竟殷乘风这位光明左使就在身旁,若是露了明教后来的秘辛,难免引来不必要的追问——眼下局势凶险,绝不能节外生枝。

“竟有这等事?”殷乘风瞪大了眼睛,他闯荡江湖数十年,从未听过这般离奇的进阶之法。赵志敬也皱起眉头,全真教讲究循序渐进,这般“拔苗助长”的路子,在他看来简直是异想天开。

“那是万中无一的奇遇,可蒙古人此刻做的,却是有组织、有纪律的‘量产’。”尹志平语气凝重,“那少年是误打误撞,可这‘七轮渡厄术’,却是四十九位高手按部就班地配合。他们或许单个实力远不及你我,但四十九人联手,便是五绝亲临,也未必能轻易破局。”

这段时间尹志平接触过不少高深秘籍,深知武学创成都要经“创作-验证”的难关。可七轮渡厄术的难点从不在实施,而在凑齐四十九位实力相当的高手,还得让他们乖乖听话——这在江湖中难如登天。

可如今蒙古如日中天,权势足以压服各族高手,连吐蕃僧人都俯首听命,反倒让这最难的一步,成了最容易实现的事。

他抬眼看向三人,目光锐利如刀:“当务之急,不是逃,而是在此处搅局。我们未必能彻底阻止他们,但至少要拖延时日,断了他们继续造高手的念头——否则一旦让他们凑齐更多的‘霍都’,中原武林便真的完了。”

凌飞燕当即握紧腰间佩刀,刀刃映着烛火,闪过一丝寒芒:“尹大哥说怎么做,我便怎么做。”她话音刚落,殷乘风也拍案而起,腰间长剑发出轻吟:“我们明教虽然偏安于昆仑,却也容不得蒙古人这般算计中原!尹道长,你尽管吩咐!”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赵志敬身上。赵志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刚从西夏地宫里惊险脱身,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本想寻个僻静处调息,却没料到转眼又卷入这般凶险的局面。

他偷偷瞥了眼帐角榻上的两个和尚,又看了看尹志平坚定的神色、凌飞燕紧握的刀柄、殷乘风跃跃欲试的模样,终是咬了咬牙——他虽偶有私心,却也知晓此事关乎天下安危,若此刻退缩,日后有何颜面再见全真列祖列宗?

“罢了!”赵志敬猛地站起身,袍袖一甩,“此事我既已知晓,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尹师弟,你说计划吧!”

尹志平见三人皆已应允,心中稍定,俯身靠近桌案,压低声音道出计策:“我唤二位来,是想让你们易容成这两个吐蕃和尚。明日卯时,他们定会带着和尚去帮那蒙古高手行‘渡厄术’,届时你们混入其中,待内力输送到最关键的时刻,突然出手打乱阵型——只需让他们中断片刻,这七日的功夫便会功亏一篑。”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凌飞燕,语气沉得像帐外的寒铁:“我与你则趁乱在暗中潜伏,目标不是阿勒坦赤,是那剩下的四十二位高手。”

“四十二人?”凌飞燕眼神一凛,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正是。”尹志平指尖在桌案上轻点,“这四十二人是‘七轮渡厄术’的根基,今日能帮阿勒坦赤,明日就能帮别人。我们即便找不到所有人,也要设法寻到他们的名单——能杀一个是一个,能除一双是一双。”

他语气里满是决绝:“这些人明知蒙古要对中原不利,却仍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留着他们,便是给中原武林留祸患。今夜若能除了他们,便是断了蒙古人批量造高手的左膀右臂,比杀十个阿勒坦赤都管用!”

凌飞燕重重点头,握刀的手更紧了几分——她早已不是那个只懂按律办案的捕头,对付这些害群之马,无需半分手软。

“易容成这两个和尚?”赵志敬愣在原地,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他自入全真教那日起便恪守门规蓄发,头发于他而言,不仅是形貌,更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孝道,如今要剃成光头,心中满是别扭与抗拒。

“嗨,不就是剃个头发?”殷乘风却毫不在意,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只要能搅了蒙古人的好事,便是剃成秃瓢又何妨!”

见赵志敬仍眉头紧锁,殷乘风凑近低声道:“你放心,尹兄弟的易容术出神入化,等事成之后,他自有法子帮你把头发粘上,用的是西域来的胶脂,粘得牢固不说,摸起来与真发无二,保管没人能看出破绽。”

赵志敬闻言,紧绷的肩膀才缓缓放松,垂在身侧的手也悄悄松开了几分。他在心里飞速掂量起来:自己扮成和尚混入,不过是去打扰阿勒坦赤练功,要应对的也只是其他五人。虽说是高手,可论武功底子,未必能胜过他和殷乘风,危险终究有限。

可若是和尹志平换过来,去暗中对付那四十二位高手,便是大部分人已经离开,只要剩下十几个,以他们联手输送内力的默契,也足以构成致命威胁——那般凶险,远非自己能扛住的。

权衡利弊之下,扮和尚这事儿显然更稳妥。他终是点了点头,咬着牙道:“罢了,为了中原安危,便先委屈这头发几日!”

凌飞燕当即从行囊中取出一柄匕首,那匕首是六扇门特制的,刀刃薄而锋利,吹毛断发。她走到赵志敬面前,示意他坐下:“赵道长,得罪了。”赵志敬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任由凌飞燕的匕首落在发间。

只听“簌簌”轻响,乌黑的发丝纷纷落下,在地上堆成一小撮。凌飞燕手法利落,刀刃贴着赵志敬的头皮游走,不多时,他原本整齐的发髻便被剃得干干净净,露出泛着青色的光洁头皮,配上他紧绷的脸,竟有种说不出的反差感。

尹志平站在一旁,看着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赵志敬成了光头,嘴角忍不住抽搐,想笑又拼命忍住,肩膀却控制不住地轻颤。凌飞燕本还神色严肃,见他这般模样,也被勾起了笑意,手下动作都慢了半拍,眼底藏着憋不住的光。

“你们在笑!”赵志敬猛地睁眼,语气又气又急,“我都看见了!”

尹志平立刻收了神色,一本正经道:“赵师兄说笑了,此等关头,我们怎会笑?”

凌飞燕也强忍着笑附和:“正是,我们都是有道德的人,除非……实在憋不住。”

赵志敬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轮到殷乘风时,他倒是干脆盘腿坐地,笑道:“尽管来!剃光了才凉快!”不过半刻钟,两人都成了光头,倒真有几分吐蕃僧人的憨态。

尹志平早已取出随身携带的易容药膏,这药膏能随意改变脸型轮廓。

此前因小龙女的事,他曾在易容术上着实下过一番苦功,日夜钻研手法与药膏配比,没想到这份昔日的心思,今日竟在蒙古大营中派上了大用场。

他先走到赵志敬面前,用指尖蘸取药膏,在赵志敬的脸颊上细细涂抹。药膏微凉,触在皮肤上竟没有丝毫不适。

尹志平手法精湛,指尖翻飞间,先取药膏在赵志敬略显清瘦的脸颊上层层涂抹,不多时,两颊便渐渐鼓胀,连带着下颌也圆润起来;又用细粉垫高眉骨,再以深色膏体压塌鼻梁,转眼便有了胖和尚的轮廓。

当然这还不够,他取来几团棉花,裹上薄布,悄悄塞在赵志敬僧袍内的腰间与胸口——瞬间,赵志敬原本挺拔的身形便显得臃肿起来,配上那对刻意眯起、透着慵懒憨态的眼睛,竟与胖和尚有九分相似,连神态都别无二致。

“轮到我了!”殷乘风凑上前,眼中满是好奇。尹志平笑着点头,转而在他脸上忙碌起来。他将殷乘风的颧骨垫高,下巴削尖,又在他的额头画了几道浅浅的皱纹,再配上他瘦高的身形,转眼便成了那个瘦高和尚的模样。

凌飞燕取来那两个和尚的僧袍,递给赵志敬和殷乘风。两人穿上后,再配上光头和易容后的脸,若不细看,竟真的与那两个和尚一模一样。

“虽还有些细微差距,但足够了。”尹志平仔细打量着两人,满意地点头,“这两个和尚是吐蕃来的外人,在营中认识他们的人本就不多,只要你们少说话,尽量模仿他们的神态,定然不会被识破。”

赵志敬对着铜镜照了照,看着镜中陌生的“胖和尚”,忍不住苦笑:“没想到我赵志敬有生之年,竟会扮成这等模样。”殷乘风却兴致勃勃,对着镜中的自己比划了几个招式,惹得凌飞燕忍俊不禁。

就在这时,尹志平的目光落在了帐角榻上的两个和尚身上,眼神骤然变冷。赵志敬和殷乘风也瞬间明白过来,神色变得凝重——这两个和尚是最大的隐患,若是留着,一旦醒来,计划便会彻底败露。

凌飞燕没有丝毫犹豫,她握紧匕首,缓步走到榻边。那胖和尚依旧睡得香甜,嘴角还挂着涎水;瘦和尚则眉头紧锁,似在做什么噩梦。凌飞燕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她经历过太多江湖险恶,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心慈手软的小白捕头——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和同胞的残忍。

只见她指尖凝起一缕内力,身影如鬼魅般掠至榻前,双手快如闪电,分别点向两个和尚的心脉要穴。指风触及皮肉的瞬间,内力猛然爆发,直接震碎了两人的心脉。

胖和尚与瘦和尚甚至没能睁开眼,身体只轻轻抽搐了一下,便没了气息——全程没有一丝鲜血流出,连哼都未曾哼出一声,死得悄无声息,仿佛只是沉沉睡了过去。

要说毁尸灭迹,还得看殷乘风。他当即从行囊里摸出一把小巧的精铁铲子——这是他盗墓时的随身物件,铲头锋利,柄身可伸缩,用起来极为趁手。

只见他走到帐角角落,脚尖点地丈量方位,随即挥铲下挖,动作娴熟利落,泥土被层层刨出,不多时便挖好了一个足以埋下两人的深坑,坑壁规整,连土块都码得整齐。

凌飞燕见状,也上前帮忙,两人合力将和尚的尸体拖进坑中。殷乘风填土时特意分层夯实,每盖一层土便用铲子背压紧,最后又用脚反复踩踏,直到地面与周围平齐,看不出半点挖掘过的痕迹。

尹志平看着凌飞燕的背影,心中微微一动。他忽然想起初次见凌飞燕时,她还是个穿着捕头制服、满脸青涩的姑娘,如今却已能独当一面,这般果决狠辣,皆是拜江湖与朝堂的风雨所赐。

“时候不早了。”尹志平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夜色更浓了,“明日卯时便是他们行‘渡厄术’的时辰,我们今夜先在此处调息,养精蓄锐,明日一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