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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元精血的清灵之气尚未完全在芷荷体内化开,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淡金色光晕,与血咒湮灭后的暗红秽气形成诡异对比。空地上一时静得可怕,只有夜风卷过树梢,发出更加尖锐的呜咽,仿佛在为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伴奏。

几名弟子脸上劫后余生的庆幸尚未完全褪去,便被白子画那句话中蕴含的冰冷意味,冻得浑身僵硬。“此咒能潜伏至此时才爆发,施咒者,就在左近,或……就在长留。”

“就在长留”四个字,如同四把淬毒的冰锥,狠狠钉入每个人的心底。

方才激战残留的恐惧尚未消散,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寒意,如同沼泽地里的瘴气,无声无息地漫了上来。影傀可以来自外界,阵法可以提前布置,但这潜伏在伤口深处、等待时机爆发的血咒呢?尤其是在白子画亲自出手拔除腐灵刃之毒后,依旧能留存下来,直到此刻才被触发……这需要何等精妙的算计,对长留内部情况何等熟悉,以及对白子画疗伤手段何等了解?

骨头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升,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下意识地抬眼,目光锐利地扫过身边每一张面孔——惊魂未定的弟子们,脸色惨白却已沉沉睡去的芷荷,以及……神情沉静如水、眸色却幽深如渊的白子画。

他的目光,也正落在芷荷身上,但那眼神深处翻涌的,绝非仅仅是关切或愤怒,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抽丝剥茧的审视。

“尊上……”一名稍年长的男弟子,声音干涩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您的意思是……有……有内奸?”

这个词太过沉重,也太过于禁忌。在长留这千年仙门,弟子长老皆以守护六界、除魔卫道为己任,“内奸”二字,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亵渎。

白子画没有直接回答。他缓缓直起身,月白色的衣袍在黯淡月光下,仿佛覆着一层寒霜。“血咒需以施咒者精血为媒介,近距离种下,且需与伤口处的邪毒阴力相合,方能潜伏不露。”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芷荷受伤之时,除影傀之外,可有旁人近身?”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努力回忆着方才那混乱惊险的一幕。片刻,负责结阵防御的一名男弟子迟疑道:“回尊上……当时场面混乱,影傀从四面八方扑来,我等全力抵御,只觉阴风扑面,黑雾缭绕……实在……实在难以分辨是否有‘人’混迹其中……”

另一名女弟子补充道:“而且那影傀身形飘忽,黑雾笼罩,就算真有人伪装,也极难察觉……”

这正是最可怕之处。影傀本身便是极好的掩护,加上那诡异的黑雾和混乱的战场,若真有人趁机接近,种下血咒,简直是天衣无缝。

骨头沉默着。她比这些弟子更清楚当时的情况。她自己是众矢之的,大部分攻击都集中在她身上,为弟子们挡下骨镰致命一击时,更是门户大开。若有心人想要做手脚,那时确实是绝佳时机。只是……那人的目标,究竟是这个普通弟子芷荷,还是……借着芷荷,来试探或者针对什么?

她猛地想起那柄漆黑骨镰袭来时,自己体内“种子”的剧烈悸动,以及那头领眼中一闪而逝的贪婪。莫非……这血咒,并非针对芷荷,而是……针对可能出手救治、或者会接触到芷荷伤口的人?尤其是,可能接触到那伤口中残留的、与“种子”相关气息的人?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幕后黑手的心思之缜密、算计之深远,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此地不宜久留。”白子画收回审视的目光,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山雨欲来的凝重,“血咒既发,施咒者必有感应。无论其人在长留内外,必生变故。”

他目光转向骨头:“你带他们先行返回绝情殿,开启全部防御阵法,未有我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亦不得轻信任何传讯。”

骨头心头一凛。这是要将绝情殿暂时封闭,隔绝内外?是为了保护弟子,还是为了……防止可能的“内奸”传递消息,或者再次下手?

“那你……”她下意识地问出口。

“我去查看结界节点,及影傀来路。”白子画道,目光投向更深的黑暗,“血咒来源,或许能从中觅得一丝痕迹。”他顿了顿,补充道,“速回。”

没有给她再问或质疑的机会,他的身形已如同融入月色的轻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空气轻微的波动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梅香。

骨头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头那种沉甸甸的不安感,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浓了。单独去探查?在这明显有针对性的袭杀之后,在可能有内奸潜伏的长留?纵然他是白子画,这也太过冒险……

然而,命令已下。她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惊惶不安、带伤疲惫的弟子们,还有昏迷不醒但已无大碍的芷荷。将他们安全带回绝情殿,同样是重任。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疑虑和不安,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坚定。“都起来,跟紧我。灵力尚未恢复的,互相扶持。我们立刻返回绝情殿。”

“是!骨头客卿!”弟子们强打精神,挣扎着站起。虽然心中依旧被恐惧和猜疑笼罩,但骨头那沉稳坚定的态度,无疑是他们此刻最需要的定心丸。

骨头走到芷荷身边,俯身检查了一下她的状况。仙元精血效果非凡,她气息平稳,脉搏有力,除了身体过度消耗后的虚脱,已无大碍。骨头将她轻轻背起——芷荷身形纤瘦,对她而言并不吃力。

“走!”

骨头低喝一声,率先朝着绝情殿的方向,快步而行。她没有选择来时那条相对好走但暴露的山路,而是拐入了一条更为隐秘、崎岖的林间小径。这条小径是长留一些负责暗哨或特殊任务的弟子才会使用的,知道的人不多,相对安全。

夜色如墨,林深树密。只有骨头手中凝聚起的一团柔和的、银白色灵光,勉强照亮前方数尺范围。灵光经过她的刻意控制,只照亮脚下,并不向外扩散,以免成为黑暗中的靶子。

五名弟子紧跟在她身后,脚步声在厚实的落叶和松软的泥土上,发出窸窣的轻响。他们全都屏住呼吸,将神识提到最高,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经历了方才的袭杀和血咒的惊变,此刻这片原本熟悉的宗门后山,在他们眼中,每一处阴影,每一阵风声,都仿佛潜藏着致命的杀机。

骨头的神识更是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覆盖着前后左右近百丈的范围。她能“听”到远处溪流的潺潺,能“看”到树梢上夜枭警惕的转动头颅,能“感觉”到地下虫蚁被惊扰后的慌乱……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正常得……反而透着一股诡异的压抑。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片尤其茂密、几乎不见天光的古老樟木林时,异变骤起!

没有任何预兆,甚至没有一丝杀气或灵力波动的泄露!

走在队伍中间靠后位置的一名年轻男弟子——名唤林旭,修为金丹初期,方才激战中左臂被腐灵刃划了一道不深的伤口,已简单处理过——忽然发出一声短促而惊骇的痛呼!

“啊!”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尖刀,瞬间划破了林间的死寂!

只见林旭捂着左臂伤口的位置,脸色骤然变得青黑,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眼珠暴突,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而他捂着伤口的手指缝中,竟渗出丝丝缕缕暗红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雾气,与他之前伤口处理的药膏和绷带迅速腐蚀、融合,散发出与芷荷腿上血咒同源、却更加暴烈阴邪的气息!

又是血咒!而且,发作得如此突兀、猛烈!

“林师弟!”

“血咒!快散开!”

旁边的弟子骇然惊呼,下意识地向后躲避。那暗红雾气扩散极快,带着强烈的腐蚀与神魂攻击意味,让人本能地感到危险。

骨头心头剧震!第二个!而且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在所有人都提高了十二万分警惕的情况下!这血咒的触发机制到底是什么?为何会在此时、在此地,针对林旭发作?

她来不及细想,背着芷荷,身形如电,瞬间出现在林旭身旁。她能感觉到那暗红雾气中蕴含的歹毒力量,比芷荷身上的更加狂暴,显然是要在极短时间内,彻底侵蚀林旭的神魂与生机,甚至可能……以此为引,爆发更恐怖的后果!

“定!”

骨头左手依旧稳稳负着芷荷,右手并指如剑,指尖银白灵光吞吐,快如闪电般点向林旭左臂伤口周围几处大穴,试图暂时封住血咒蔓延和雾气的扩散。同时,她厉声喝道:“所有人,退后十丈!结防御阵!快!”

然而,就在她指尖灵光即将触及林旭穴道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从林旭伤口爆涌而出的暗红雾气,仿佛有生命般,骤然改变了形态!它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扩散,而是猛地一缩,随即化作七八道细如发丝、却快如黑色闪电的诡异红芒,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从不同角度,并非攻向骨头,也不是攻向其他弟子,而是——

齐刷刷地,射向了骨头身后,那片因为弟子们仓促后退而暂时空出、却正对着林旭和骨头所在方向的——密林阴影深处!

不!那不是攻击落空!

那七八道诡异红芒,在射入阴影的瞬间,仿佛触发了某个早已布置好的、极其隐蔽的节点!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难以察觉、却直刺灵魂的嗡鸣响起!

骨头周围三丈范围内的空间,光线骤然扭曲、黯淡!地面、树木、空气……一切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粘稠的、暗红色的光膜!一股比之前“九幽锁灵阵”更加阴森、更加沉重、带着浓郁血腥与绝望怨念的禁锢之力,轰然降临!

这力量并非针对肉体,更像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与灵力本源!骨头只觉得周身一沉,仿佛坠入了无底的、粘稠的血潭之中,体内原本顺畅流转的灵力,瞬间变得凝滞晦涩,连神识的探查范围都被急剧压缩、扭曲!

是陷阱!连环陷阱!

林旭身上的血咒,根本就是一个触发机关!它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林旭本人,也不是其他弟子,而是……利用林旭的爆发,将她和可能跟随的队伍,引到这个早已布置好的、更加隐蔽歹毒的二次埋伏地点!

而且,这阵法之力,明显带有极强的“标记”和“定位”效果!骨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或许还有背上的芷荷)的气息,被这股暗红之力牢牢锁定,如同黑暗中最明亮的灯塔!

几乎在阵法触发的同一时间——

咻!咻!咻!

尖锐到刺耳的破空声,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撕裂了林间的死寂!

并非影傀,也不是骨镰。

而是三根通体漆黑、只有小指粗细、却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阴寒死气的——丧魂钉!

这种歹毒法宝,专破护体灵光,钉入血肉,直接腐蚀神魂,中者即便不死,也会神魂受损,沦为行尸走肉!而且炼制极为困难,所需材料皆是大凶大恶之物,在正道早已绝迹,唯有某些传承古老的邪魔外道,可能还有留存!

三根丧魂钉,角度刁钻到了极致!一根直取骨头眉心,一根射向她背心(芷荷的后心位置),而第三根……竟然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绕向她身体右侧,目标是——她因为背负芷荷而微微露出的、右侧脖颈与肩膀连接处的薄弱空门!

速度太快!太隐蔽!与那暗红阵法之力配合得天衣无缝!显然是预谋已久,就等着她踏入陷阱、被阵法禁锢的这一刻!

骨头此刻的感觉,比方才面对骨镰时,更加凶险万分!

她身处诡异阵法中心,灵力运转不畅,神识被压制扭曲,还背负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弟子!而这三根丧魂钉,任何一根,都足以对她造成重创,尤其是背着芷荷,她若闪避,芷荷必成靶子!若不闪避……

电光石火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权衡的余地!

“喝!”

骨头眼中厉芒爆闪!在这生死一线的绝境,她体内那枚沉寂的暗金色“种子”,仿佛被这极致的死亡威胁和阵法中浓郁的邪恶之力所刺激,再次剧烈跳动起来!一股狂暴古老的力量洪流,几乎要冲破她强行维持的理智枷锁!

不能完全爆发!否则芷荷首当其冲,自己也可能失控!

她强行压制住那股沸腾的力量,将所能调动的、未被阵法完全禁锢的灵力,尽数灌注于双腿和脊背!

脚下地面龟裂,她身形不退反进,迎着正面射来的那根丧魂钉,猛地向前踏出半步!同时,身体以最小的幅度、最快的速度,向右拧转!

噗!

第一根射向她眉心的丧魂钉,擦着她的左额角飞过,带起一溜血珠和几缕断发,冰冷的死气让她左半边脸颊瞬间麻木!

第二根射向她(芷荷)背心的丧魂钉,因为她前冲半步和身体的拧转,险之又险地擦着她左侧肩胛骨边缘掠过,撕裂了外袍,在她背上划开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阴寒死气瞬间侵入!

而第三根,那根划出诡异弧线、直取她右侧脖颈空门的丧魂钉——

就在它即将触及她皮肤的刹那,骨头拧转的身体,恰好将原本在她右侧后方、因为阵法触发和丧魂钉突袭而惊骇僵在原地、几乎忘记躲闪的另一名年轻女弟子——名唤雨晴——的半个身子,暴露在了那根丧魂钉的轨迹之上!

雨晴修为尚在筑基后期,实战经验本就匮乏,方才影傀袭击已让她心神巨震,此刻又被这连环陷阱和突如其来的丧魂钉吓得魂飞魄散,眼看着那一点致命的漆黑在她瞳孔中急速放大,死亡的冰冷气息将她彻底笼罩,她竟连抬起手臂格挡的本能都失去了,只是绝望地睁大了眼睛。

“不——!”旁边有弟子发出惊恐的嘶喊。

就是这毫厘之间!

骨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原本可以继续拧转,或者以更小幅度的侧身,或许自己能完全避开,但雨晴……

没有或许!

在那根丧魂钉即将洞穿雨晴咽喉的前一瞬,骨头强行止住了拧转的趋势,甚至将身体微微向左回拉了一丝!

同时,她负着芷荷的左肩,以一种近乎扭曲的角度,猛地向后一顶!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器穿透血肉的闷响,在死寂的林间,格外清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然后,彻底凝固。

那根漆黑的丧魂钉,没有射中雨晴的咽喉。

也没有完全击中骨头自己的脖颈。

它,狠狠地、深深地,钉入了骨头因为向左回拉和向后顶肩而完全暴露出来的——右侧肩胛骨下方,靠近腋窝后的位置。

那是为了救雨晴,也是为了让背上的芷荷避开要害,她所能做出的、唯一的选择。

钉身几乎完全没入,只留下一个不起眼的黑色钉尾。伤口处没有立刻涌出多少鲜血,只有一股粘稠的、暗红色的、混合着诡异黑气的液体,缓缓渗出。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寒刺骨、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腐蚀、撕裂的剧痛,伴随着浓郁的死气和某种阴毒的诅咒之力,如同爆发的火山,瞬间从那小小的钉孔,疯狂涌入她的身体,肆虐向她的四肢百骸,侵蚀她的经脉,冲击她的丹田,甚至……直奔她识海深处!

骨头浑身剧震,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额角、后背方才被擦伤划破的地方,流出的血液似乎都带上了诡异的暗色。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一步,左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背上的芷荷也向下滑落了几分,被她死死用手臂箍住。

“骨……骨头客卿!”雨晴终于从极致的惊恐中回过神,看着那根钉在骨头肩后的漆黑钉子,看着那瞬间苍白如雪的脸色,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想冲过来,却又被那依旧存在的、粘稠的暗红阵法之力所阻,只能在几步外惊恐绝望地哭喊。

其他几名弟子也目眦欲裂,想要冲过来救援,却同样感到周身沉重,灵力滞涩,如同陷入泥沼。

骨头跪在地上,右手撑地,指尖深深陷入冰冷的泥土之中,借以对抗那几乎要将她意志撕裂的剧痛和灵魂层面的侵蚀。她能感觉到,那丧魂钉上的阴毒死气和诅咒之力,正在疯狂地破坏她的生机,腐蚀她的灵力,并试图侵染、污染她丹田深处那枚暗金色的“种子”!

“种子”再次剧烈跳动起来,散发出灼热而狂暴的气息,似乎本能地想要反击、吞噬这股侵入的邪恶力量。但两股同样强大、属性却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体内对冲、撕扯,带来的痛苦更是呈几何倍数增长!她的经脉如同被无数冰锥和烙铁同时穿刺、灼烧,丹田处更是翻江倒海,气血逆冲,喉头腥甜不断上涌,又被她死死咽下。

不能晕过去!绝对不能!

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刺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因为阵法之力而行动迟缓、惊恐万分的弟子,扫过地上依旧抽搐、但血咒爆发后似乎耗尽力量、暂时僵住的林旭,最后,落在前方那片看似空无一物、却给她带来致命危险的黑暗密林。

埋伏者,就在那里。等着她彻底失去反抗之力,或者……等着她被丧魂钉的力量侵蚀、失控。

她必须破开这阵法!必须带弟子们离开!

可是……灵力运转如此艰难,身体仿佛有千斤重,丧魂钉的阴毒正在飞速蔓延……

就在她脑中思绪飞转,试图寻找一线生机之时——

那暗红色的阵法光膜,忽然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荡漾起来!

不是从内部,而是从外部!

一股清冽冰寒、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凛冽剑意,如同九天月华倾泻,毫无预兆地穿透了层层黑暗与那粘稠的暗红阵法之力,悍然降临!

嗤啦——!

仿佛布帛被最锋利的刀刃划开,那令人窒息的暗红光膜,被一道月白色的、纯粹到极致的剑光,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笔直的裂缝!

月光,终于透过茂密的树冠,洒了进来。

一道身影,如同月下谪仙,踏着清冷的月辉与破碎的阵法光屑,一步,便从那裂缝之外,迈入了这被血色与死亡笼罩的绝地。

白子画。

他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月白常服,墨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唯有一双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也冷得彻骨。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单膝跪地、肩后钉着那根漆黑丧魂钉、脸色惨白如纸、嘴角却死死抿紧的骨头身上。

然后,他看到了她背上滑落些许、依旧昏迷的芷荷,看到了几步外惊恐哭泣的雨晴,看到了其他被困在阵法中、满脸绝望的弟子,也看到了地上抽搐的林旭,和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暗红血咒雾气。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了一瞬。

下一刹那——

白子画的周身,空气骤然冻结!不是比喻,是真实的、肉眼可见的寒霜,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急速蔓延!脚下的落叶、旁边的树干、甚至空中飘荡的尘埃,都在瞬间覆盖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晶!

那是一种怎样的寒冷?仿佛连光线、声音、乃至生命本身,都要被冻结、凝固、彻底湮灭!

而比这实质的寒冷更可怕的,是他眼中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足以冰封灵魂的——杀意!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并指。

成剑。

指尖,没有光芒万丈,只有一点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将世间万物都吸入其中的、纯粹的“白”。

然后,对着前方那片黑暗密林,那埋伏者藏身之处,轻轻一划。

没有声音。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道细如发丝、却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所有冰寒与锋锐的白色细线,悄无声息地,划过了那片空间。

细线所过之处,黑暗如同被橡皮擦去的污迹,瞬间“消失”了。

不是驱散,不是照亮,是真正的、概念上的“抹除”。

树木、岩石、藤蔓、阴影……一切存在于细线轨迹上的物质,乃至那片空间本身,都如同被最精准的手术刀切除,留下了一道平滑如镜、却空空荡荡、仿佛连接着虚无的“空白”痕迹。

三道原本隐藏在黑暗深处、气息阴冷晦涩、正待发动下一次袭击的身影,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如同被定格在琥珀中的飞虫,随着那片被“抹除”的空间,悄无声息地……化作了虚无。

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仿佛他们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白色细线缓缓消散。

冻结的空气开始缓慢流动,冰晶融化,滴落。

林间,重归死寂。

只有那被撕裂的暗红阵法残光,还在无力地明灭闪烁,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喘息。

白子画缓缓放下手,指尖那一点纯粹的白悄然隐去。

他迈步,走向依旧跪在地上的骨头。

步伐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连空间都为之凝滞的沉重威压。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月光下,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冷白。他看着那根钉在她肩后、兀自散发着阴寒死气的漆黑丧魂钉,看着那缓缓渗出的、带着不祥黑气的暗红液体,看着她在剧痛侵蚀下微微颤抖的身体,和那双依旧强撑着、不肯流露出半分软弱与屈服的眼睛。

然后,他伸出手。

不是去拔那根钉子。

而是,轻轻地,用指尖,拂开了粘在她被冷汗浸湿的额角上的、那几缕染血的发丝。

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与他方才那抹杀一切的冰冷杀意,形成了极致的、令人心悸的反差。

他的指尖,冰凉。

触碰到的皮肤,却滚烫,且在细微地颤抖。

“别动。”

他的声音,终于响起。不再是那种清冷平静的语调,而是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冰层下奔涌的暗流般的——沙哑。

两个字,很轻。

却仿佛重若千钧。

骨头抬眼,对上他的目光。那深潭般的眼底,此刻翻涌的,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有冰冷的怒意,有沉痛的悔意,有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还有一种……近乎失控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暴戾。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只有更浓重的腥甜涌上。

下一刻,她看到他伸出了另一只手。掌心向上,悬浮在她肩后那丧魂钉的上方。

没有光芒,没有灵力的剧烈波动。

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亘古寒渊最深处的、绝对零度般的“意”,从他掌心弥漫开来,缓缓笼罩向那根漆黑的钉子,以及她整个右肩后背的伤口。

极致的寒冷降临。

却不是伤害。

那是一种……冻结一切生机、同时也冻结一切“恶化”可能性的、绝对的“静止”。

丧魂钉上疯狂扩散的阴毒死气、诅咒之力,瞬间被凝固、封印。骨头体内正在肆虐的痛苦、蔓延的侵蚀,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骨头只觉得周身一轻,那股撕心裂肺、仿佛要将灵魂扯碎的剧痛,虽然并未消失,却不再疯狂加剧,而是被一种冰冷的麻木感暂时取代。这麻木感虽然同样不舒服,却给了她喘息之机,压制住了几乎要冲口而出的鲜血和昏厥的欲望。

白子画维持着这个姿势,掌心那股极寒的“意”持续输出,将那丧魂钉和伤口处最恶毒的侵蚀力量彻底封死。他看着她苍白如雪、却依旧挺直的脊背,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她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

许久,他才缓缓收回手,站起身。

他没有再看那几道被他抹除的、埋伏者的“空白”痕迹,也没有去管那逐渐消散的暗红阵法残光。他的目光,只落在骨头,和她背上昏迷的芷荷身上。

“能走么?”他问,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骨头咬着牙,用未受伤的左手,将自己和背上的芷荷,一起撑了起来。身体依旧沉重,右半边几乎麻木,但她站住了。

“能。”她吐出这个字,声音嘶哑。

白子画不再多言。他转身,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雨晴和其他弟子,最后落在依旧抽搐、但气息微弱的林旭身上。

他走过去,俯身,一指点在林旭眉心。一道精纯柔和的灵力涌入,暂时稳定了他因血咒爆发而濒临崩溃的神魂和生机。然后,他单手将林旭提起,如同提起一片羽毛。

“跟上。”

他对着骨头和其余弟子说道,然后,率先朝着绝情殿的方向,迈步而去。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隐藏气息。清冽冰寒的剑意如同实质的领域,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所过之处,草木低伏,夜风凝滞,一切隐匿在黑暗中的窥伺与恶意,仿佛都被这股纯粹的、代表绝对力量与裁决的寒意,逼退、冻结、乃至彻底湮灭。

骨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和肩后那被暂时封印、却依旧如跗骨之蛆般存在的阴寒剧痛。她背着芷荷,踉跄却坚定地,跟上了前面那抹月白色的、仿佛能劈开一切黑暗的背影。

身后,几名弟子互相搀扶着,也急忙跟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后怕、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刚从地狱边缘爬回来的虚脱与茫然。

夜色,依旧浓得化不开。

林间的血迹,无声地渗入泥土。

那抹月白色背影周身散发的、足以冰封万物的寒意,既是保护,也是无声的宣告——

有些底线,一旦被触碰。

有些血色,一旦被点燃。

必将,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