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船队带回的关于南海的丰富信息与巨大潜力的描绘,如同在帝国高层原本专注于大陆事务的心湖中,投入了一颗充满诱惑力的石子,激起了对那片蔚蓝色疆域的无限遐想与战略考量。然而,冉闵与王猛等帝国的掌舵者,并未因南海的诱惑而忽视赖以立国的陆上根基,更没有在群情激昂中采取盲目扩张、孤注一掷的冒险策略。相反,他们展现出了极其冷静、理智和长远的战略眼光,经过御前会议的反复权衡,最终决定采取“海陆并举,稳扎稳打,相互促进”的稳健方针,旨在为帝国开拓更加广阔、多元而稳固的生存与发展空间。
陆上战略:巩固与深化,根基永固。
帝国的陆上战略,核心在于“消化”既有成果与构建“防御”性体系,将统治真正落到实处。
西域方面: 安西都护府的工作重点,开始进行战略性调整,从最初的军事威慑、保障丝绸之路畅通,转向更深层次的经济融合与文化引导。朝廷鼓励中原汉商与西域本地商人合作,不仅仅满足于过往贸易,更尝试在龟兹、疏勒等地开设更多的作坊和货栈,将丝绸织造、瓷器烧制的部分初级或辅助加工环节转移到西域,以降低长途运输成本,并借此带动当地就业,提升西域诸国对中原的经济依赖度。同时,都护府的长史、司马等文职官员更加积极地、以调解者和保护者的身份介入诸国之间的事务纠纷,树立公正权威,传播中原文化与制度,逐步将西域诸国纳入以魏国为核心的政治、经济、文化圈层,使其成为帝国稳定的战略纵深。
北疆方面: 慕容恪主持的“漠南新政”持续推行,屯田规模伴随着移民的不断涌入而不断扩大,昔日柔然的牧场,如今已是阡陌相连,粟麦飘香。归附的胡人各部在精心设计的羁縻体系下逐渐安定下来。慕容恪更有计划地开始组织归附胡人中那些弓马娴熟的精壮,编入名为“蕃兵”的辅助部队序列,由经验丰富的汉人将领统领,参与边境巡防或对外的小规模征战。这一举措,既增强了边防力量,缓解了内地兵源压力,也通过共同服役加强了胡人对帝国的认同感与归属感。同时,从中原地区向阴山以南的北疆持续移民实边的政策并未放松,旨在不断巩固这条至关重要的北部防线。
帝国内部: 随着江南士族叛乱的平定和一系列旨在定鼎乾坤的法律颁布,帝国的内部整合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精耕细作”时期。工作的重心从“破”转向“立”,从大刀阔斧转向精雕细琢:大规模兴修水利工程以提高农业产量和抗灾能力;完善遍布帝国的官驿系统,以加强中央与地方的信息传递与政令通达;在各地大力推广标准化官学,普及教化,统一思想;由格物司选派精通农事的官员担任“劝农官”,分赴各地,指导推广新式曲辕犁、耧车等农具和更先进的轮作、施肥技术,力求将农业生产的潜力挖掘到极致。
海上战略:探索与布局,由近及远。
对于充满未知的海洋,帝国则采取了更为谨慎的“积极探索,谨慎投入,由近及远,步步为营”的策略。
造船与技术积累: “舟船营造所”成为了格物大学和将作监的重点合作项目,被赋予了极高的优先级。张翰亲自过问,利用格物院的算学与力学知识,调集了全国最好的木工、帆索工、漆工,开始设计建造更大的、拥有多层甲板、更适合装载货物与人员、并能安装小型火炮的“楼船”,以及船身更窄、航速更快、适合侦察与突击的“海鹘”船。对关系到远航成败的关键技术——如指南针的精确化、可靠性提升,以及对“牵星术”(天文导航)的学习、应用和规范化,也投入了大量资源进行研究与试验,并开始在资深水手中选拔苗子进行培训。
水师建设与近海控制: “靖海营”正式升格为“靖海水师”,兵力计划扩充至两万人,拥有大小战船数百艘。以扬州、福州、广州、交州等主要沿海港口为基地,建立完善的后勤补给与修船体系。水师初期的任务非常明确:肃清帝国沿海从江东至交趾一线的海盗,保护近海航行安全,护航官方使团与重要商队,并为未来的远洋航行积累宝贵的海上经验、训练合格的水手与指挥官。水师中也开始尝试配备经过改装、适合在摇晃的船体上发射的小型火炮和火铳,虽然技术尚不成熟,命中率堪忧,但已初具雏形,代表了未来的发展方向。
外交与贸易先行: 在广州设立市舶司后,朝廷着手派遣了规模更大、船只更坚固、成员级别更高的正式外交使团,携带措辞严谨的国书和彰显天朝富庶的礼品(如丝绸、瓷器、金银器),再次出使林邑、扶南等国。使团的任务不仅是重申友好,更是试图与这些国家签订正式的、书面的贸易协定,约定互派常驻使节(或商务代表),并寻求在其重要港口(如占婆港、扶南的主要河口)建立类似“驿站”或“商馆”的魏国据点,作为未来贸易、情报收集与力量投送的支点。
海陆联动,相得益彰。
冉闵和王猛更有意促动海陆两大战略方向之间的联动与互补。例如,鼓励北方的毛皮、药材、马匹通过内河航运和新兴的沿海航线运往南方港口,与南海运回的香料、珠宝、珍稀木材进行交换,形成国内贸易循环;将西域传入的某些技术(如玻璃制造术的某些环节,或某些药用植物知识)与格物司的研究结合,或许能产生新的产品,既可内销,也可用于海外贸易,提升商品价值。
这种海陆并举、稳扎稳打的宏大战略,深刻体现了帝国统治者在鼎盛时期的宏大格局与务实精神。他们不急于求成,不盲目扩张,而是在巩固陆权绝对优势的同时,耐心地、有计划地为可能到来的海权时代打下坚实的技术、人才、制度和经验基础。帝国的视野与雄心,不再局限于传统的黄土地与绿草原,而是真正开始囊括那无垠的黄色沙漠以及更为浩瀚的蓝色海洋。一个新天新地,正在这稳健而坚定的步伐中,被逐步开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