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不是一条残废的腿！
只见老谷双手并用，毫不费力地将秤砣调整到了一个精确的、四十五度倾斜的角度！
——目标：炮兵\/辎重单位！
紧接着，他又弯下腰，从旁边的粮袋堆里，抱起三个沉甸甸的粮袋，吃力地、却又异常坚定地，一层一层叠放在了秤杆之下。
不多不少，正好三层！
——行动强度：大规模轰炸！
这个组合在一起的暗号，指向的正是李国醒在西侧荒地精心伪造的“临时炮兵阵地”！
做完这一切，老谷似乎松了一口气。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老旧的怀表，借着月光看了一眼时间，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就是现在！
“不许动！”
一声石破天惊的暴喝，如同炸雷般在空旷的粮库中响起！
李国醒如同天神下凡，从横梁上一跃而下，沉重的军靴落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地上的灰尘都跳了起来。
与此同时，魏大勇和另外两名战士也从不同的方向扑下，手中的驳壳枪黑洞洞的枪口，死死地对准了老谷！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老谷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手里的怀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上的表情，从愕然，到惊恐，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李国醒，那张平日里看起来忠厚老实的面孔，此刻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扭曲变形。
他想不明白，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谷振山，或者，我该叫你别的什么名字？”
李国醒的声音冰冷如刀，“这么晚了不睡觉，在这里摆弄秤砣，是在给你的主子，发报吗？”
“李……李团长……你……你们这是干什么？”
老谷的声音干涩发颤，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我……我就是睡不着，起来看看粮食……”
“还嘴硬？”
魏大勇上前一步，枪口几乎顶住了他的脑门，“你他娘的当我们是瞎子吗！”
就在这时。
粮库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盏马灯的光亮照了进来。
老总和参谋长，在一队警卫的簇拥下，面沉似水地走了进来。
老总的目光越过李国醒，直直地落在了老谷身上。
那目光中，没有了之前的滔天怒火，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失望。
“老谷！”
老总的声音沙哑而沉重，“我们总部，待你不薄吧？你平型关负伤，组织上把你当功臣养着，让你管着这么重要的粮库，这是多大的信任！可我们没想到，你竟然是条披着人皮的豺狼！一条日本人的狗！”
“老总……”
当看到老总亲自出现的那一刻，老谷所有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浑浊的眼中充满了绝望。
他知道，自己完了。
老总都来了，自己一定是早就暴露了。
但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计划执行了近两年，从未出过任何差错，为什么这个叫李国醒的男人，才来了短短几天，就把自己的一切都看穿了！
老总看着老谷，眼神当中失望尽显，但他最终还是摆了摆手，声音冷漠道：“先把他给我带走，然后把现场清空出来，清理掉一切痕迹，动作要快，保持秤砣原封不动。”
“是！”
……
之所以把这些秤砣摆放在现场原封不动地保持住，那当然是要把错误的信息传递给日军。
第二天。
在距离八路军总部数十公里外的日军临时机场。
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夜空，数架九七式重型轰炸机在引导灯的指示下，依次滑向跑道。
机舱内，飞行队长宫本少佐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鱼鹰’的情报，从来没有错过。”
他通过喉部的通话器，对编队内的其他飞行员说道，“帝国最优秀的特工，为我们找到了八路总部的炮兵阵地！今天晚上，我们要让这些土八路的宝贝疙瘩，通通化为灰烬！”
“哈伊！”频道里传来一阵兴奋的回应。
轰炸机群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如同一群嗜血的秃鹫，腾空而起，朝着目标空域——那片西侧的荒地，直扑而去。
月光下，机翼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宫本少佐透过驾驶舱的玻璃，已经能用肉眼看到远方地面上那些模糊的轮廓。
“发现目标！准备投弹！”他下达了命令。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按下投弹按钮的瞬间，异变陡生！
“队长！不对劲！情报有误！”
僚机的飞行员发出惊恐的尖叫。
宫本少佐定睛一看，瞳孔猛地收缩！
下方那片所谓的“炮兵阵地”，在他们飞近的瞬间，突然亮起了数十道刺眼的强光！
那根本不是火炮的伪装，而是一排排大功率的探照灯！
雪亮的光柱如同利剑般刺破夜空，瞬间将整个轰炸机编队笼罩其中！
“不好！是陷阱！”
宫本少佐的大脑一片空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但一切都太迟了。
就在他们被探照灯晃得睁不开眼的同时，阵地四周的夜空中，突然爆开一团团密集的火网！
“开火！”
早已埋伏在四周高地上的八路军防空营，在李国醒的一声令下，将所有的防空机枪、高射炮的炮弹，如同泼水般倾泻而出！
哒哒哒哒——！
轰！轰！轰！
曳光弹组成的火链，在夜空中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精准地罩向了那几架笨拙的轰炸机。
一架冲在最前面的九七式重爆，连规避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出，机翼就被密集的子弹瞬间撕裂！
“轰隆！”
一声巨响，飞机在空中爆成一团巨大的火球，残骸夹杂着火光，如同陨石般坠落大地。
“规避！快规避！”
宫本少佐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猛地推动操纵杆。
但在这张精心编织的防空网面前，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
又一架轰炸机被数发高射炮弹直接命中机腹，凌空解体。
“八嘎！情报是假的！我们中计了！”宫本少佐发出绝望的哀嚎。
他做梦也想不到，等待他们的不是毫无防备的炮兵阵地，而是一个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地狱熔炉！
伴随着第三架轰炸机拖着黑烟坠毁，宫本少佐的座机也没能幸免。一排大口径机枪子弹，如同电锯般扫过他的驾驶舱……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五分钟。
夜空，重归宁静。
只剩下地面上三团熊熊燃烧的飞机残骸，映红了半边天。
…………
西侧山坡上的欢呼声，隔着几里地都能隐约听见。
但在总部临时设立的审讯室里，气氛却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这是一间由杂物间改造的屋子，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张破桌子和两把椅子。
老谷，或者说谷振山，就那么瘫坐在地上，浑身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再也看不出半分平日里的忠厚老实，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他被抓进来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负责初审的保卫干事满头大汗地从屋里出来，对着守在外面的老总和李国醒直摇头：“老总，李团长，这家伙嘴硬得很！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起夜检查粮食。我们问他为什么调秤砣，他说秤砣歪了，扶正一下。问他为什么叠粮袋，他说怕受潮，垫高一点。油盐不进，就是不认！”
老谷心里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他觉得，光凭自己动了动秤砣，根本算不上铁证。
谁家还没个手欠的时候？挪动一下秤砣方位怎么了？
凭什么就说我在给鬼子发报？
只要自己咬死了不承认，或许还能留条命。
毕竟，自己也算是个“功臣”，在平型关负过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老总听完汇报，脸色铁青。那张平日里还算温和的脸庞，此刻布满了寒霜。
“好啊！好一个油盐不进！”
老总气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都到了这个时候，人赃并获，他竟然还敢狡辩！我亲自去审他！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说着，老总就要往里闯。
“老总，等等。”李国醒一把拉住了他。
老总回过头，眼里带着怒火：“国醒，怎么？你还想替他求情？”
“不。”
李国醒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对付这种人，光靠发火没用。他现在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抱着侥幸心理在赌。让我来吧。”
老总看着李国醒那双沉稳而锐利的眼睛，胸中的怒火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想起李国醒那神鬼莫测的侦察手段，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一起进去，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办法撬开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