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观测者所停留的空间。
向‘禁断之力’伸出手,平息了局势的观测者,正神情不安地向迅速重新连接上的神发送着消息。
“嘉心糖大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如果发生了什么异常现象,还请您务必告知。”
虽然好不容易才重新与神取得了联系,但奇怪的是,却迟迟没有收到神的回信。
难道真的发生了自己无法收拾的‘变故’吗?怀着忧虑的心情,她正焦躁地啃噬着自己的指甲时。
[嘉心糖:那个……游戏制作组。]
直到这时,嘉心糖发来的期盼已久的回信才姗姗来迟。
“是的,嘉心糖大人!请尽管说!”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嘉心糖:这个……确切地说……嗯,我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嘉心糖大人?”
不知为何,嘉心糖的反应与平日里大相径庭,正当它为此感到担忧之际。
[嘉心糖:呃……这么说吧,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一下思绪。]
观测者心头一震。
“整理心绪”这个不同寻常的词语突然冒出,让观测者只觉心头一紧,带着一丝哀戚发送了消息。
“整理心绪?嘉心糖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嘉心糖:不,其实……虽然把整理心绪说得这么郑重其事,但绝不是要离开你,也不是要放弃这个世界。]
“这样啊?要是真的如此,那真是太幸运了……”
[嘉心糖:只是,我可能暂时无法与你们联系了。]
“……什么?”
观测者心头又是一沉,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
[嘉心糖:你还记得前些天我出差的时候吗?虽然不会像那时候一样,但情况也差不多……我可能暂时无法顾及你们的世界了,该怎么说呢?]
“难道又要重演一次吗?”
[嘉心糖:不,并非出差……总之,就说是私人原因即可。可以肯定的是,我绝不会离开你们。我是必须对你们负责的存在,因为我是独一无二的唯一真神。]
听到“不会离开”这番话,心中的安堵也只持续了片刻。
观测者不知何故,总觉得眼下的嘉心糖与往日有所不同。
“为何……他说话的语气如此庄重?”
嘉心糖大人曾是极其仁慈的存在,即便对身为观测者的自己,也同样赐予爱意。
与此同时,与其说祂有着神的威严,不如说祂更像一位充满顽皮又天真烂漫的存在。
祂就是这样一位存在——一旦有合祂心意之处,便会高呼我想看的就是这个,欣喜若狂;甚至仅仅通过重复辅音来表达喜怒哀乐,纯真得仿佛孩童一般。
然而不知为何,如今的嘉心糖大人,那份天真烂漫与顽皮之气瞬间消失殆尽,他此刻仿佛一个骤然步入青春期的少年。
“我们当然知道,嘉心糖大人您绝不会离开。只是,我担心在暂时联系不上的这段时间里,那个存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嘉心糖:没事,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观测者真想问是不是真的……但不知为何,问出那个问题让她感到无比恐惧。
[嘉心糖:好了,观测之事,暂时可以不必做了。]
“您是说……观测要暂停了吗?”
[嘉心糖: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暂时可能无法前来关照你们的世界了。]
[嘉心糖:也就是说,即便你们进行观测,我也无法确认到……所以,我才说观测暂时搁置也没关系,就是这个意思。]
[嘉心糖:我一再重复,我绝不会在你们面前消失,也无意离开你们的世界远走高飞,所以别再像以前那样陷入不安和恐慌之中,]
[嘉心糖:也请把情况告诉妮露和伊丽莎白,让她们俩都不要感到惊慌失措。]
“那个……恕我冒昧,由于我才疏学浅,愚钝不堪,实在无法准确理解嘉心糖大人您刚才所说的话。”
“难道是嘉心糖大人您的近况出了问题,以至于需要暂停观测吗?”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是充值本身出现了什么困难?”
[嘉心糖:不不不,不是那样的。]
“可是,您的语气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既然神都这么说了,就该相信啊,胆敢对神刨根问底的行为。
放在平时,同族早就直接介入观测者的行动,哪怕只是给予一个警告也好。
“……”
然而,如今的同族,却和观测者一样,拥有了不该拥有的自我。
连观测者伸向“禁断之力”的手都无力阻止,又怎敢对她的行动说三道四?
[嘉心糖:呵呵,总之呢……别太担心,给我一点时间就好。]
[嘉心糖:我会……承担所有责任的。]
“可是,您一直说要承担责任……”
“嘉心糖大人并没有犯下任何错误。嘉心糖大人对我们世界的爱,纯粹是出于您的善意,所以……”
就在这时。
[嘉心糖:不对。我……好像一直都在犯错。]
[嘉心糖:我觉得,从根本上,我好像一直在对你们做着不好的事。]
嘉心糖一向会等到观测者把话说完,此刻却像是在急切辩白,快速地发来了一连串消息。
“嘉心糖大人?”
[嘉心糖:总之……我需要整理一下思绪,然后再回来。]
[嘉心糖:只要等到那时就好。明白吗?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嘉心糖:我一处理完,即使明天也能过来找你……所以请再等我一下。]
观测者陷入了混乱。
一股神秘的力量导致她与神断绝了联系,这本就让她心神不宁,如今好不容易重新联系上,却又从神口中得知,祂暂时无法前来。
虽然嘉心糖大人说没什么事,但显然,肯定出事了。
话虽如此,现在即使继续追问嘉心糖大人,也显然得不到回答。
那么……现在是时候相信嘉心糖大人“绝不会抛弃你们”的诺言了。
“我明白了,嘉心糖大人。”
“暂时不会进行观测,我会一直等到嘉心糖大人回来。”
“我也会把这件事告诉妮露,处理好一切,避免社会状况像以前一样陷入混乱。”
[嘉心糖:真是谢谢你啊,游戏制作组。]
[嘉心糖:那么,我先走了。]
“再见。”
说完这番话后——
嘉心糖大人的气息,渐渐远去。
观测者本能地察觉到,从现在开始,无论发送什么信息,嘉心糖大人都无法立刻确认。
而且,她之所以能够意识到这一点。
[同族啊,事到如今才提起这番话,或许会显得有些可笑……]
“……没错,姐姐。我刚才使用的力量……正是神之权能。”
嘉心糖大人慷慨充值了前所未有的巨额款项。
所有这些都被转化成了‘神之权能’,照亮了世界,拯救了生命,并滋养了她们自身。
按照种族的规约,赋予观测者的‘神之权能’,本应只用于摄取,以维系观测者自身的存在,但是……
然而,那位观测者却直接将本应摄取的力量,用于抵御施加于新大陆的某种未知力量。
不曾询问神的意愿,便擅自使用了神所充值的权能。
作为一名区区观测者,这绝对是不可为,甚至连念头都不该有的行为——但若没有这权能,要抵御那种力量,显然是近乎不可能的。
[这样真的好吗?嘉心糖大人,或许正是因为此事而动怒,才说了那样的话吧……]
“不会是那样的,姐姐。”
[你为何能如此断定?]
同族因陌生的状况而感到恐惧,声音颤抖地质问着。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观测者以极其平静的语调,看着同族,脸上挂着明亮的笑容,随后开口道:“嘉心糖大人……因为深爱着我。”
[唔!]
“因为深爱着我,所以我想他会理解我不得不暂时使用神之权能的情况的……”
同族总是这样想。
毕竟,所有生命体欲望的归宿,终将指向自身。
为了自己而去爱他人,牺牲肉身,维系信念,向前迈进,她们就是那样的存在。
观测着各个次元,目睹着无数凡人的兴衰荣辱,她的这个想法变得愈发坚定。
自身才是何等珍贵。
这便是拥有生命,拥有自我的意义。
观测者因拥有自我,比起神明的旨意,更是沉浸于被神明所爱的自身,仿佛——
有朝一日,我是否也会像那样,渴望“我”这个存在呢?
“嘉心糖大人……”
这一切若是您的旨意……
我们今后又该如何是好呢?
绝无可能触及的同族的问题,充斥着她那如画卷般的脑海。
◆◆◆
与此同时——
“……啊。”
贝拉察觉到了。
与嘉心糖的连接断开了。
她双膝一软,颓然跪坐在地。
她之所以能与嘉心糖建立连接,是因为使用了嘉心糖的‘神之权能’。
能够排斥神之权能的力量,是与神之权能同等的——若说,将其视为“同一种神之权能”是合乎情理的推断。
“看来是神的代理人所为。”
那么,始作俑者便已在可轻易推测的范畴之内了。
“真可惜啊,明明我能比预想中更接近神明那样的存在啊。”
神明不知为何,似乎将我们所处的世界,误以为是小说中虚构的世界一般。
祂为何会看着这样一个鲜活的世界,却产生那样的想法,她不得而知。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如今展现在眼前的,我们世界的景象……或许,并非神明本意,仅此而已吧。
“算了,没关系。”
虽然中途受到了干扰,但她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能说的话,她都已经传达出去了。
神明大概很快就会再次找上她吧。如果神的代理人再次出手阻断,让她无法触及的话,那她只需寻找其他迂回的途径,尝试与神明沟通即可。
她可以无数次地重复下去。
一想到曾度过无数个纪元,做着同样的事,吃着同样的食物,那么这点小事根本算不了什么。
“下次再见,嘉心糖。”
贝拉停止了思考,直接仰面躺了下来。
虽然动用了权能,但与神这等存在对话……这件事本身就对贝拉的肉身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虽然对话时她表现得若无其事,侃侃而谈,但事实上,在与祂交流信息的每一个瞬间,她的全身都因感受到祂那强大的气场而颤栗不已。
双腿不住地颤抖,汗水湿透了衣衫。在神这般存在面前,她骨子里深切感受到自己不过是个凡人,全身因此酥麻发颤。
仅仅是这样间接地与祂交谈,就已经让她如此头晕目眩,近乎神魂颠倒了。
若是能与祂直接面对面,那又会是何等令人心潮澎湃的感受呢。
‘好想快点见到你啊……嘉心糖……?’
……就这样,她沉沉地睡去了。
对贝拉而言,这真是久违的、甜美如蜜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