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江南的温婉水乡,归省队伍沿着官道一路向北,景致逐渐变得开阔而略显苍茫。
队伍首先抵达了当年卫清风借助旧谊、解决物资被扣纠纷的镖局所在城镇。当年的老镖头已然退休,将镖局交给了儿子打理,但听闻公主銮驾经过,老镖头硬是让儿子搀扶着,亲自到城门外迎候。
老人须发皆白,精神却依旧矍铄,见到京禧的仪仗,激动得就要下拜,被京禧忙令青黛扶住。“老镖头,多年不见,您老身体可还硬朗?”京禧隔着纱帘温言问道。
“托公主的福!硬朗,硬朗!”老镖头声音洪亮,“当年公主等人与卫小哥途经此地,老夫便知诸位非池中之物!如今公主凤仪草原,威加海内,老夫与有荣焉!”他指着身后规模扩大了不少的镖局,“如今这镖局,承蒙公主当年留下的情面和金铃姑娘的关照,生意也做到了草原边缘,往来顺畅得很!”
勃日帖对这位重诺仗义的老者颇为敬重,亲自下马与他叙话了几句。宸儿和霄儿也好奇地听着父亲与老镖头谈论江湖规矩和押镖趣事。京禧命人赏赐了老镖头一批上好的皮货和药材,感念他当年的相助之义。老镖头千恩万谢,一直目送队伍消失在官道尽头。
队伍继续前行,来到了当年赵婉儿绘制美食地图时结识的书生李允所在的州县。如今的李允早已不是那个为家中甘蔗销路发愁的年轻书生,他利用与林墨轩和金铃建立的稳定渠道,将家族产业打理得蒸蒸日上,已成为当地颇有声望的乡绅,还捐了个虚衔。
李允携妻子和一双年幼儿女,在自家庄园外迎候。他举止沉稳了许多,但见到京禧銮驾,依旧难掩激动。“草民李允,叩见公主,勃日帖可汗!”他深深拜下,“当年若非公主与婉儿姑娘指点,林家商队相助,焉李允今日!公主等人之恩,没齿难忘!”
京禧命人扶起,询问了他家中情况和田庄经营。李允一一禀报,并特意提到,他如今也在自家田庄内设了蒙学,请了先生,不仅教自家子弟,也允许附近农户孩童来听讲,算是效仿公主在草原的仁政。京禧闻言,甚是欣慰,赏赐了文房四宝和几部新刊印的农书,鼓励他继续惠及乡里。
霄儿对李允庄园里新引种的、来自西域的瓜果产生了兴趣,李允连忙让仆人摘了些新鲜的送来。曦儿则对李允小女儿手中编织的、带有当地特色的草蚱蜢很是喜欢,那小女孩便大方地送给了公主。孩子们之间纯真的互动,冲淡了正式场合的拘谨。
在接近当年林墨轩巧破粮仓鼠的城镇时,队伍遇到了早已等候在路旁的周文。他如今已是林家在北方地区的重要账房之一,衣着体面,气质精干。他并非独自一人,身边还跟着他那个年仅十岁、却对数字异常敏感的儿子。
“小人周文,给公主、可汗请安!”周文拉着儿子恭敬行礼。他看向京禧的眼神,充满了知遇之恩。“当年若非公主与林少爷给小人一条明路,小人恐怕早已……如今小人兢兢业业,不敢有负所托。”他简要汇报了所负责区域的账目情况和商业动向,条理清晰,数据准确。
京禧赞许了几句,目光落在他儿子身上。“这孩子,可还喜欢算学?”
那孩子并不怯场,大声回答:“回公主,喜欢!爹爹说,算盘珠子拨拉清楚了,道理就明白了!”
京禧和勃日帖都笑了。京禧额外赏了那孩子一套精致的算盘和几本算术古籍,勉励他好好学习。金铃在一旁与周文低声交流了几句业务,对其能力表示认可。
这些看似平凡的故人重逢,让京禧深深感受到,她当年播下的种子,早已在基层扎根生长。他们或许不在权力中心,却在各自的领域内,遵循着被她影响和塑造的规则,构成了她影响力最广泛、也最稳固的基石。勃日帖一路看来,对妻子这种“润物细无声”的经营方式,有了更深的理解和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