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九龙,码头区。
这里与半山的宁静奢华,与中环的繁华喧嚣,形成了鲜明对比。
空气中常年弥漫着鱼腥、汗水和廉价机油混合的味道,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低矮破旧的唐楼,晾晒的衣物如同万国旗般在头顶飘荡。
一处阴暗潮湿的筒子楼单间里,住着许家四口——许大茂,他的父母许五德、许母,以及妹妹许凤玲。
他们已经在这座东方之珠挣扎求生了一年多。
当初在四九城,许大茂失言,得罪了娄半城和一些资本家,风声鹤唳之下。
许五德当机立断简单收拾了一下,拿着家里的现金和金银首饰,带着家人连夜南下,历经艰辛才偷渡到了港岛。
初到港岛,不会讲粤语,举目无亲,大陆的钱在这边根本就用不了,他们的异常很快就被几个混混盯上。
幸亏许伍德早年跟着娄半城走南闯北,有些见识和胆色,硬是拖着家人躲进了警署,办好了临时身份证,才侥幸逃过一劫。
为了生存,许五德和许大茂只能去九龙码头做最苦最累的装卸工。
许大茂从四九城一个还算体面的放映员,变成了蓬头垢面、满身臭汗的苦力,巨大的落差让他心中充满了怨气和愤懑。
许母身体不好,只能在家操持家务,缝缝补补,帮人洗点衣服贴补家用。
最难的还是许凤玲。
她刚满二十,正是青春年华,在四九城时也是个爱说爱笑、模样清秀的姑娘。
到了这里,语言不通,找不到正经工作,只能跟着母亲做些零活。
一次出门买东西,因为容貌出众,被几个古惑仔盯上,差点被拖进暗巷。
幸亏她机警,拼命呼救引来了巡逻的警察,才侥幸逃脱,但也吓得不轻,此后出门都小心翼翼,用头巾包裹住大半张脸。
生活的艰辛,如同一块沉重的磨石,消磨着这家人的锐气和希望。
他们住在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里,家徒四壁,每天为下一顿饭发愁,还要忍受码头帮派的盘剥。
“爸,这个月的工钱,又被大圈帮的人抽走了三成。”
许大茂把几张皱巴巴的港币放在破旧的木桌上,声音闷闷的。
许伍德看着那少得可怜的钱,叹了口气,没说话。
他和许大茂每天天不亮就去码头排队,扛大包、卸集装箱,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就为了挣这点血汗钱。
可即便如此,每个月还要被控制九龙码头的“大圈帮”盘剥掉近一半,剩下的钱,交了房租,买了最便宜的米面,也就所剩无几了。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老许,你之前好歹也给娄老爷开了十几年的车,就没认识个把能帮衬的熟人?”
许大茂的母亲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叹了口气酸楚的说道。
许伍德苦笑的摇了摇头说道:
“这里是港岛,不是四九城。咱们刚来那会儿,带的几根金条差点被抢,还是躲在警署办身份证才逃过一劫。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哪还有什么熟人?”
提到娄家,许大茂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娄晓娥已经和他离婚,并嫁给了李军。
他只知道娄家也来了港岛,好像开了个酒楼,但具体在哪,过得怎么样,他一无所知,也没脸,更不敢去打听。
当初要不是他在四九城乱说话,得罪了人,连累了娄半城,家里也不至于急着逃出来,弄得如此狼狈。
“妈,我听说……”
一直沉默的许凤玲忽然小声开口了,“听说最近港岛新开了很多家‘龙腾生鲜’,生意特别好,他们……好像在招人。”
“招人?”许母眼睛一亮,“招什么人?凤玲,你听谁说的?”
“隔壁阿婆说的,她女儿好像在什么写字楼做清洁,听人讲的,说招店员,还有……司机。工资给得挺高的,比码头做苦力强多了。”
许凤玲有些不确定,小声的说道。
“司机?”
许五德猛的抬起头,黯淡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开车,这是他的老本行啊!
给娄半城开了那么多年车,大江南北都跑过,车技和认路的本事绝对没问题!
虽然在港岛开右舵车需要适应,但问题不大。
“爸,你会开车啊!要是能应聘上,就不用天天扛大包了!说不定……以后还能把我介绍进去,哪怕做个搬运工也好啊!”
许大茂闻言也是一阵激动,他实在是受够了在码头扛大包的日子。
“可是……”许五德又犹豫了,“人家招司机,肯定要求高,要会讲粤语,要熟悉港岛道路。我这粤语只会几句简单的,路也不熟……”
“去试试啊爸!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总比在码头扛包强!要是您能应聘上,稳定下来,说不定……也能问问他们招不招店员,我……我也想去试试。”
许凤玲也劝说道。
声音里充满了渴望,她受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龙腾生鲜的店铺她远远见过,窗明几净,里面的店员都穿着统一的制服,看起来体面又干净。
如果能进去工作,哪怕工资少点,至少安全,不用每天担心被骚扰。
许母也连声催促:“对对对,老许,去试试!总得拼一把!”
“我听阿婆讲,那个龙腾集团现在可了不得了,连那些帮派都不敢惹。要是能进去,咱们家就有盼头了!”
在妻儿的劝说和内心求生欲望的驱使下,许五德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他换上了唯一一套还算整洁的旧衣服,按照打听来的地址,找到了龙腾集团位于中环的人力资源部临时招聘点。
这里人头攒动,前来应聘的人排成了长队。
有想应聘店员的年轻男女,有想应聘仓管、会计的文职人员,也有不少像许五德一样,想来应聘司机的。
许伍德排在司机应聘的队伍里,心中忐忑。
他听到前面的人用流利的粤语回答着面试官的问题,谈论着对港岛各区道路的熟悉程度,更觉得希望渺茫。
终于轮到他了。
面试官是一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男人,看了看他递上的、在港岛考取的临时驾照,又看了看他填写的简历,微微皱眉:
“许先生?大陆过来的?来港多久了?粤语怎么样?对港岛的道路熟不熟悉?”
许五德紧张的搓着手,用磕磕绊绊、带着浓重北方口音的粤语回答:
“来……来一年多。粤语……会听一些,讲得不好。”
“路……路在学,我……我以前在大陆开了十几年车,跑过很多地方,学路很快的!”
面试官显然不太满意,这种语言不通、路不熟的司机,不符合他们“高效、准确配送”的要求。
他正要开口婉拒,旁边一位路过、似乎职位更高的经理听到了这边的对话,停下了脚步。
“大陆过来的司机?”
沈默言走过来,看了看许五德的简历,又打量了一下他。
许五德虽然穿着寒酸,但站姿还算笔挺,眼神里透着一股老司机的沉稳和历经风霜的坚韧。
“是的,经理。”
许五德连忙点头,心里更紧张了。
“你以前给谁开车?”
沈默言随口问道。
“给……给娄振华,娄老爷开车。”
许五德下意识的回答。
“娄振华?”
沈默言眼神一动。
他作为集团总经理,自然知道老板李军的岳父就是娄振华,娄记酒楼的老板。
“你认识娄老板?”
沈默言问道。
“认识,认识!我跟了娄老爷十几年!我是从内地四九城过来的。”
许五德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道。
沈默言沉吟了一下。
老板岳父家的老司机?
这层关系倒是可以利用一下,虽然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但既然有这层渊源,或许可以给他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