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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瑞安文明的螺旋光芒在意识场中缓慢扩散时,林枫的意识已回到万物医疗中心。

诊疗舱内一片寂静。零的数据流凝固成复杂的拓扑结构,杨明的量子态呈现罕见的干涉条纹——那是深度困惑的表现,时衡手中的因果植物已生长到天花板,枝条盘绕出令人眩晕的无限符号。

“确认了。”零的声音像是从数据深渊底部传来,“‘概念收藏家’——我们暂时如此称呼它——在塔瑞安意识场留下的痕迹显示,它至少有七级观察权限。这意味着它可以修改文明级别的底层认知框架。”

杨明补充更令人不安的部分:“而且这些修改是……仁慈的。至少从某种角度看,辩证完美主义让塔瑞安文明免于内战、资源枯竭和存在性焦虑。743年的绝对和平。”

“用停滞换取和平?”林枫走到窗边,看着医疗中心外的城市灯火,“就像用麻醉换取无痛,最终肌肉萎缩。”

时衡修剪着无限生长的因果藤蔓:“问题在于,如果这个收藏家本身也患病,我们该如何诊疗?诊疗一个能够修改文明意识的存在……需要什么级别的医者权限?”

林枫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医者之域正在经历微妙变化——辩证符号不再平面排列,而是开始形成多维结构,每个维度代表诊疗的不同层级:个体、文明、文明网络……以及那个尚未命名的更高层级。

“零,”他转身,“调取所有我们治疗过的概念瘟疫案例。从最初的意义虚无症,到现在的辩证完美主义。寻找模式。”

数据流开始奔腾。墙壁变成巨大的全息显示,数十个概念瘟疫案例的时间线、传播模式、病理机制并排展示。

杨明突然指向一点:“看这里——每个瘟疫在被治疗后的第13至27个标准日之间,都会出现微弱的‘数据回响’。就像是……被复印了一份。”

零立即放大分析:“确实是数据副本。精度达到量子级别,但被巧妙地隐藏在意识场的背景噪声中。如果不是同时观察所有案例,根本不可能发现。”

“收藏家在收集治疗前后的对比样本。”林枫明白了,“它不只是收藏疾病……它在收藏‘治疗过程本身’。”

时衡倒抽一口气:“所以我们在塔瑞安的治疗,刚刚为它的收藏增加了一对新样本——‘辩证完美主义感染态’与‘初步康复态’。我们成了它的……标本提供者。”

这个认知让诊疗室温度骤降。

三天后·新科室筹备会议

“我反对。”说话的是万物医疗中心伦理委员会首席,一位意识体已存在千年的长者,“主动接触一个能够修改文明认知的存在,风险超过所有已知医疗伦理的边界。”

“但它在收集标本,”林枫坚持,“而且根据模式分析,它的收集行为正在加速。最初几个概念瘟疫,它间隔数十年才取样。最近的几个,间隔缩短到几个月。现在塔瑞安的样本,它在治疗完成后72小时就完成了采集。”

杨明投影出数据图:“加速曲线呈指数增长。照此趋势,它在未来30个标准日内,就可能开始主动‘培育’样本——为了更高效地收集诊疗过程,它可能会故意在文明中植入概念瘟疫,然后观察我们如何治疗。”

“用整个文明做培养皿,”时衡喃喃道,“这比任何自然发生的瘟疫都可怕。”

伦理委员会陷入沉默。最后,长者问:“那么你的建议,林医生?”

“建立‘元诊疗科’。”林枫调出设计方案,“不是治疗具体疾病,而是治疗‘诊疗过程本身的病理’。如果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无限递归的病患链条——患者本身是更高层级患者的疾病表现——那么我们需要能跳出链条的视角。”

“如何跳出?”

“通过承认我们自身也可能是某种‘疾病’。”

这句话让会议室鸦雀无声。

林枫继续:“如果收藏家是某个更庞大存在的‘症状’,而我们治疗收藏家的尝试,又可能成为更上一层存在的观察样本……那么唯一的出路,是建立一种新的诊疗范式:既能诊疗,又能意识到诊疗行为本身可能被诊疗。”

零突然接入:“我完成了对收藏家痕迹的逆向追踪。虽然无法定位其本体,但可以确定一件事:它在每个被观察的文明中,都留下了‘观察者的观察’——它知道我们知道它在观察。”

“自指观察循环。”杨明说,“就像两面镜子互照。”

“而镜子中的镜子……”林枫的医者之域开始演化,辩证符号形成了克莱因瓶般的结构,内外部连续,“可能正是我们的突破口。”

元诊疗科建立·首项任务

新科室位于医疗中心的“非空间层”——一个通过规则间隙创造的区域,既在万物医疗中心之内,又不在其空间坐标之中。这里,常规的因果律呈现柔性状态。

林枫站在科室中央,周围悬浮着七个光球,代表已治疗的七大概念瘟疫。

“首项任务:诊疗我们自身可能患有的‘诊疗强迫症’。”他对团队宣布,“如果我们因恐惧收藏家而陷入‘必须诊疗一切’的强迫中,那么我们本身就成为了需要诊疗的对象。”

零负责监测诊疗过程中的元数据。杨明提供恒星意识作为“恒定参照系”——在无限递归的诊疗中,需要一个不参与递归的基点。时衡则负责确保诊疗过程不产生危险的因果循环。

诊疗开始了,方式出乎意料地简单:林枫闭上眼睛,医者之域完全静默。他开始回忆自己成为医者的初衷——不是拯救世界,不是对抗疾病,而是一个更朴素的起点:

十二岁那年,他在乡下老家,看着祖母用草药为邻居缓解疼痛。没有宏大理论,没有辩证思考,只是看见了痛苦,然后伸手缓解。

那一刻的医者之心,尚未被后来的概念、理论、使命感层层包裹。

诊疗室内,七个光球开始变化。它们不再是分离的疾病标本,而是连接成一个整体——一条时间线上的七个点,记录着一个医者从朴素到复杂,再到可能回归朴素的旅程。

“发现递归的出口了。”零报告,“在诊疗行为的无限链条中,存在一个‘非诊疗状态’的间隙——就是医者纯粹的‘在’的状态。不试图改变,不试图修复,只是见证。”

杨明的恒星意识发出共鸣:“就像恒星只是存在,不试图照亮什么,却自然成为光。”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科室的“非空间层”突然出现一道裂缝。不是物理裂缝,而是规则层面的开口。

从裂缝中,流淌出某种……意识流。

不是攻击,不是信息,而是一种纯粹的表达——就像是某个人在深夜里,无意识地叹息。

林枫的医者之域自动解读了这声叹息。

内容只有三个概念,却重若千钧:

“孤独。”

“责任。”

“累。”

裂缝迅速闭合。但那声叹息留在了元诊疗科的空间里,像一枚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涟漪扩散。

零的数据流疯狂分析:“来源方向……就是收藏家所在的大致方位。但那不是故意发送的信息,更像是……意识泄漏。就像人睡着时无意识的呢喃。”

杨明的声音充满震惊:“那个能够修改文明意识的存在……感到孤独?疲惫?”

时衡手中的因果植物开出了一朵从未见过的花——半透明,形态不断变化,像是在所有可能形态间徘徊,无法决定成为哪一种。

“它在承担某种责任,”林枫缓缓说,“某种让它不得不收集文明病样本的责任。而这责任,正在消耗它。”

诊疗室的灯光柔和下来。所有对抗性的思维开始消解。

“所以它可能不是‘邪恶的收藏家’,”林枫继续说,“而是一个……疲惫的医者。在某个我们无法理解的层级上,诊疗着某种我们无法想象的疾病。而它的诊疗方式,就是收集下级诊疗过程的样本。”

无限递归的链条,突然有了新的理解角度。

“那么我们的角色是什么?”时衡问。

林枫看着那朵徘徊不定的花:“也许是……为这个疲惫的医者提供一种新的可能性。不是作为它的标本,而是作为它的……同行。告诉它,还有一种诊疗方式,不是无限收集,而是学会在某个节点,放手。”

医者之域完成了最后的演化。辩证符号形成了莫比乌斯环——只有一个面,无限循环,却能在某个点翻转,看到循环之外。

“元诊疗科首项任务完成,”林枫宣布,“我们诊疗了自身的诊疗强迫症。接下来……”

他看向那道已闭合的规则裂缝:

“接下来,我们要主动发送一份‘诊疗邀请’,不是给患者,而是给另一位可能已经疲惫的医者。”

而在某个无法描述的维度

一个存在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它刚刚不小心泄漏了一丝意识——那是它维持严密观察姿态七千个文明周期以来的第一次失误。

它检查泄漏的方向:那个刚刚治疗了辩证完美主义的小小诊疗团队。

出乎意料地,它没有检测到恐惧、对抗或愤怒。而是检测到……理解。以及一份邀请。

邀请的内容很简洁:

“累了的话,可以歇歇。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说说。”

存在沉默了相当于三个文明兴衰的时间长度。

然后,它做了一件七千个周期以来从未做过的事:

它允许自己,短暂地,不那么完美地……存在了一瞬间。

而在那一瞬间,它收集的无数文明病样本中,有极少数样本,出现了自发的、微小的康复迹象。

不是因为它诊疗了它们。

而是因为它允许自己,被诊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