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众多学生几乎都是同步的冲向饭堂。
叶云溪自然也是跟着冲出了教室，要是晚点那饭堂的队都不知道长到哪条街去了！
“喂！叶云溪！”
肩膀被一只大手猛地勾住，力道带着熟悉的、大大咧咧的亲昵。
程乐天那张带着促狭笑意的脸凑了过来。
“跑这么快？赶着投胎啊？”程乐天嘿嘿笑着，胳膊肘用力箍了箍叶云溪的脖子，把他拉得一个趔趄。
“老实交代！梁女神啥时候跟你有一腿了？今天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又是走廊私聊又是深情对望的……啧，快说，是不是背着我搞地下恋情了？”
叶云溪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脸颊瞬间又烧了起来，一半是窘迫，一半是刚才的惊魂未定还没完全消退。
他用力挣开程乐天的钳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放屁！什么地下恋情！人家就是……就是问我点学习上的事！”
声音干巴巴的，毫无说服力。
“学习？”
程乐天夸张地怪叫一声，惹得周围还没走完的同学纷纷侧目。
他揽着叶云溪的肩膀，几乎是半推半搡地跟着人流往教室外挤。
“就你那物理卷子上牛顿看了都得摇头的分数？梁女神找你探讨宇宙终极奥秘啊？骗鬼呢！
快说，是不是看上你这张清秀的小白脸了？还是……”
他故意压低声音，凑到叶云溪耳边，带着点贱兮兮的坏笑。
“……看上你女装潜力了？”
“滚！”
叶云汐额间仿佛拉出了几条黑线，作势要踹程乐天，对方敏捷地跳开，脸上依旧挂着欠揍的笑容。
两人打打闹闹地随着人流走下楼梯，午间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泼洒进来，在磨得发亮的水磨石地面上投下晃眼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食堂飘来的饭菜香、汗味和书本纸张混合的气息。
走廊里人声鼎沸，嬉笑声、打闹声、谈论题目的争论声交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行了行了，不开玩笑了。”
程乐天见好就收，又哥俩好地搭上叶云溪的肩膀，脸上换上一点正经。
“说真的，云溪啊，梁女神找你到底啥事？我看你回班里那脸色，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又被老班加练了？还是……”
他挤眉弄眼。
“……被女神拒绝了？”
叶云溪心里乱糟糟的，梁雨欣的邀约像个沉甸甸的秤砣压在心头，程乐天的追问更是火上浇油。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闷声道：“真没啥事！就是……就是问点稀奇古怪的问题，我哪知道她什么意思。”
他顿了顿，想起程乐天凌晨的帮忙，心里涌起一丝感激和愧疚，连忙转移话题。
“对了，昨晚……嗯，就凌晨那会儿，说好请你吃饭的，就现在吧？食堂走起？”
他拍了拍裤兜，示意自己有钱。
程乐天眼睛一亮，随即又撇撇嘴，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现在？现在可不是请客的时候！”
他松开叶云溪，双手插进裤兜，身体微微后仰，脸上又挂起那种蔫坏蔫坏的笑容，眼神在叶云溪身上溜了一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你答应请我吃饭，那是在网吧里，谁答应的？”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慢悠悠地说，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
“那可是‘她’亲口答应的！‘她’！懂吗？我程某人可是很挑的，要请，也得是‘她’来请！我等着和‘她’共进午餐呢！”
他刻意加重了“她”字，眼神里的促狭和某种隐秘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
身为朝夕相处的死党，叶云溪哪能不明白这家伙那点恶趣味？
这混蛋就是想看他变成小萝莉叶云汐的样子！
一股恶寒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叶云溪气得差点跳起来，指着程乐天的鼻子：
“我靠！程乐天你个死变态！Ltp！不管我变成啥样，芯子里不还是我吗？就现在！食堂！爱去不去！”
他转身就要往食堂方向走。
“哎哎哎！别走啊！”
程乐天一把拽住他胳膊，脸上笑容不减，带着点耍赖的意味，“兄弟，别那么死板嘛！你看，‘她’多可爱，香香软软的，看着就下饭！你这样子……”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叶云溪此刻穿着校服、头发凌乱的少年模样，夸张地摇摇头。
“……看着就影响食欲。乖，变一个呗？就一顿饭的功夫，满足一下兄弟小小的愿望？”
“滚！想都别想！”
叶云溪用力甩开他的手：“你个Ltp没救了！就现在！不吃拉倒！老子自己吃！”
两人正站在通往食堂的走廊拐角处拉拉扯扯，互相扯皮。
叶云溪坚持要以“叶云溪”的身份请客，程乐天则死皮赖脸地要求“叶云汐”出场，气氛介于兄弟互损和幼稚斗嘴之间。
就在这时，一股猛烈的力道毫无征兆地从叶云溪身后狠狠袭来！
砰！
一只穿着厚重篮球鞋的大脚，结结实实实、带着十足的恶意和蛮力，狠狠踹在了叶云溪的屁股上！
“嗷——！”
叶云溪猝不及防，被踹得整个人往前猛地一个趔趄，膝盖一软，差点直接扑倒在地。
屁股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火辣辣的感觉直冲脑门。
他捂着被踹的地方，龇牙咧嘴地转过身。
逆着走廊窗户透进来的强光，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堵在面前，像一堵厚实的墙。
赵磊！梁雨欣那个出了名的头号“舔狗”！
赵磊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捂着屁股、一脸痛苦的叶云溪，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冰冷又轻蔑的冷笑。
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看你不爽”四个大字，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剐在叶云溪身上。
“赵磊！”
叶云溪疼得直抽冷气，一见是这家伙，怒火瞬间压过了痛楚，烧得他理智都快没了
“你他*有*是吧？！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了？！动不动就来找我茬！我招你惹你了？！”
他气得声音都在发抖，指着赵磊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这家伙仗着人高马大，又是校篮球队的，以前就没少因为叶云溪暗恋梁雨欣而私下找他麻烦，阴阳怪气或者推搡两下是常事，但像今天这样直接上脚踹，还是头一回！
赵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多看叶云溪一眼都嫌脏。
他完全无视了叶云溪小丑般的怒骂，那轻蔑的姿态仿佛在说：你也配跟我说话？
甚至连脚步都没停，像驱赶一只碍眼的苍蝇，直接撞开挡在前面的叶云溪和程乐天，肩膀故意用力顶了叶云溪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朝食堂方向走去。
那嚣张的背影，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踹你怎么了？有本事你咬我？
这目中无人的态度彻底点燃了叶云溪的炸药桶！
“我*你大爷！踹了人还想跑？！”
新仇旧恨加上屁股上的剧痛，让叶云溪瞬间热血上头，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他攥紧拳头，恨不得要冲上去跟赵磊拼命，那架势，恨不得把对方撕碎了。
“叶云溪！冷静！！”
程乐天眼疾手快，反应极快，在叶云溪冲出去的前一秒，猛地从侧面死死抱住了他的腰。
他比叶云溪壮实不少，双臂如同铁箍，硬生生把暴怒的叶云溪钉在了原地。
“放开我！程乐天你他*放开！老子今天非弄死这孙子不可！”
叶云溪拼命挣扎，眼睛都红了，像头被困住的野兽，对着赵磊远去的背影嘶吼。
“弄死他？然后呢？！”程乐天在他耳边低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急迫。
“跟他打一架，然后一起进德育处喝茶？背处分？甚至记过？！为了这么个傻*玩意儿，值吗？！”
他用力箍紧叶云溪，感受到怀里兄弟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的身体。
“听我的！别冲动！没那个必要！跟他动手，掉价！”
程乐天的低吼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叶云溪熊熊燃烧的怒火上。
值吗？
这两个字像冰锥，刺破了他沸腾的血液。
赵磊那混蛋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通往食堂的人流里，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连个涟漪都没留下。
而自己呢？被程乐天死死抱着，像个无能狂怒的小丑。
处分？记过？父母失望的眼神……这些画面瞬间涌入脑海。
是啊，为了这么个玩意儿，搭上自己的前程和父母的期望，太不值了！
那股支撑着他拼命的邪火像是被瞬间抽空，剧烈的愤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冰冷的疲惫和深深的无力感。
身体里的力气仿佛也被抽干了，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弛下来，整个人像被戳破的气球，软软地靠在程乐天身上。
“妈的……”叶云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挫败感。
他不再挣扎，只是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通红的眼睛和眼底翻涌的屈辱。
程乐天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也慢慢松开了手臂，但还是警惕地挡在他和食堂方向之间，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跟保胎针插头上的玩意儿置气，气坏的是自己。走，吃饭去！化悲愤为食欲！”
叶云溪却像没听见，他猛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了一眼食堂的方向，那里人声鼎沸，饭菜的香气更加浓郁。
但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刚才的怒火和现在的屈辱堵在那里，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不吃了！”
他闷声吐出三个字，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然后，他用力推开挡在身前的程乐天，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头也不回地朝着与食堂相反的方向——教学楼大步走去。
背影僵硬而决绝，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程乐天被他推得晃了一下，看着叶云溪那明显气还没消、又倔又硬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白搭，这头犟驴需要自己冷静。
挠了挠头，最终还是决定先去填饱自己的肚子。
叶云溪几乎是冲进教学楼，午饭时间，这里比外面安静许多，只有零星几个学生走动或靠在窗边看书。
空旷的走廊回荡着他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他没有回教室，也没有去任何地方逗留，目标明确地直奔位于教学楼顶层、通往天台的楼梯间。
心头的憋闷和屈辱感还未散去，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胸口。
赵磊那轻蔑的眼神和嚣张的背影在眼前挥之不去，每一次回想都像针扎一样。
他烦躁地一拳砸在冰冷的楼梯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指关节传来一阵钝痛，却丝毫不能缓解内心的郁结。
更让他心乱如麻的，是即将面对梁雨欣。
天台之约像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离谱的事”、“世界的真相”……这些词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
梁雨欣最后那个沉重复杂的眼神，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甚至……有一丝恐惧。
他隐隐觉得，一旦走上那个天台，这个“普通高中生叶云溪”的生活，可能就真的回不去了。
那不去？他觉得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级一级地往上爬。
通往天台的楼梯间更加阴暗狭窄，墙壁上斑驳的绿漆剥落了不少，露出底下灰暗的水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灰尘和陈年铁锈混合的味道。
唯一的光源来自楼梯拐角高处一扇蒙尘的小气窗，投下几缕惨淡的光束，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终于，他停在了通往天台的那扇厚重的、刷着暗绿色油漆的铁门前。
门把手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老式挂锁，但锁扣是松开的——显然有人先到了。
叶云溪站在门前，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涌入肺里，试图压下那份慌乱。
伸出手，手指有些颤抖，握住了冰冷粗糙的门把手。
那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似乎能一直渗到骨头里。
推开这扇门，后面等着他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