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区游戏世界，沉船湾。
文森站在地下三层的指挥中心，面前是一整面墙的全息投影屏幕。屏幕被分割成十二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显示着不同的数据流。左上角的三个屏幕实时更新着卡莫纳电视台、瓜雅泊感染区、北山废墟三个新副本的玩家活动数据。
数字在不断跳动。
电视台黑门实验室：当前在线玩家人，异变感染者基因样本掉落23份，托兰德研究数据硬盘掉落7个。
瓜雅泊感染区：当前在线玩家人，基因样本掉落31份，数据硬盘掉落11个。
矿区实验室：当前在线玩家人，基因样本掉落19份，数据硬盘掉落5个。
文森盯着这些数字，手指在空中划动，调出另一组数据。这是黑市收购系统的后台统计。
过去七十二小时内，盘古集团通过黑市高价收购，已经积累了三百二十三份异变感染者基因样本，五十七个完整的托兰德研究数据硬盘。收购价格是市场价的三倍，但依然供不应求。玩家们疯了一样刷这些副本，因为这些稀有物资的爆率低得可怕，平均每击杀一百个异变感染者才能掉落一份基因样本，每搜刮五十个研究站点才能找到一个完整的数据硬盘。
文森关掉数据界面，转身走向实验室深处。
沉船湾地下实验室占地五千平米，被分成十二个独立区域。每个区域都有独立的空气循环系统和生物安全防护措施。文森穿过第一道气密门，走进核心实验区。
艾薇塔站在一台显微镜前，她穿着白色防护服，护目镜反射着显微镜的光。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文森，你来得正好。”艾薇塔摘下护目镜，“米哈洛伊刚到，他带来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
文森看向实验台另一侧。米哈洛伊坐在一张金属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脸色苍白。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又老了十岁。他的头发几乎全白了，眼睛下面是深深的黑眼圈。
“米哈洛伊博士，”文森走过去，“特维拉让你回来的？”
米哈洛伊点点头，声音有些颤抖。“是的，文森先生。特维拉说，卡莫纳需要我，艾薇塔博士的研究需要我。”
艾薇塔走到实验台前，打开一台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复杂的树状结构图。
“这是托兰德财团理想国项目的完整架构。”艾薇塔说，“米哈洛伊博士帮我补全了最后的部分。”
文森盯着屏幕。树状图的主干标注着“理想国”三个字，从主干延伸出三根粗壮的分支。
第一分支：代号“伊甸”，负责人米哈洛伊，研究方向是植物真菌制造的强化药剂。
第二分支：代号“奥林匹斯”，负责人未知，研究方向是人类基因强化。
第三分支：代号“瓦尔哈拉”，负责人未知，研究方向是真菌化的异化金属。
米哈洛伊看着屏幕，双手握紧。“我只负责分支，其他两个分支的存在，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托兰德财团把三个项目完全隔离，每个负责人只知道自己的部分。”
艾薇塔放大第一分支的细节。屏幕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研究节点，每个节点都标注着具体的实验编号和进度。
“米哈洛伊博士，”艾薇塔说，“你需要告诉文森，分支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米哈洛伊深吸一口气。“分支的核心技术之一，是一种基于真菌的生物武器。这种真菌可以感染人类，在七十二小时内彻底改变宿主的生理结构。原本是用来强化人类的药剂，失控之后的感染者会失去理智，变成只知道攻击的怪物，后期这种药剂的技术被托兰德收拢，应该是提供给了奥林匹斯的项目组。”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更可怕的是，这种异变真菌具备定向进化能力。它可以根据宿主的基因特征进行适应性变异。如果宿主是军人，真菌会强化他的肌肉和反应速度。如果宿主是科研人员，真菌会保留他的部分认知能力，让他能够执行简单的指令。”
文森皱眉。“这种武器已经投入使用了？”
米哈洛伊点头。“瓜雅泊的感染者危机，很可能就是分支的实战测试。托兰德财团在那里释放了初代的生物真菌样本药剂，观察它在真实环境中的传播和变异情况。”
艾薇塔关掉屏幕，看着文森。“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大量的基因样本和研究数据。如果我们能破解分支的核心技术，就能找到对抗这种生物武器的方法。”
文森沉默了几秒。“那另外两个分支呢？奥林匹斯瓦尔哈拉。”
米哈洛伊摇头。“我不知道具体内容。托兰德财团的保密措施非常严格，每个分支的负责人只能接触自己的研究。但我听说，奥林匹斯分支的目标原本是创造超级士兵，瓦尔哈拉分支的目标是实现地球矿物质的二次进化。”
艾薇塔补充道：“如果这三个分支都成功了，托兰德财团就能掌握改造人类社会的完整技术链。从身体强化到新材料革命，他们可以创造出完全不同的新人类和全新的人类社会。”
文森转身，走向实验室的另一侧。那里有一排培养舱，每个培养舱里都漂浮着一团灰白色的真菌组织。这些是从游戏世界带出来的盖亚真菌样本，经过林悦团队的改造，已经可以在现实世界中稳定培养。
“米哈洛伊博士，”文森说，“如果我们要对抗托兰德财团，就需要掌握比他们更先进的技术。你愿意帮我们吗？”
米哈洛伊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培养舱里的真菌，眼神复杂得像在看某个死去的亲人。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文森先生，我曾经以为自己在为人类的未来工作。托兰德财团告诉我，分支的技术可以消除饥饿、治愈疾病、延长寿命。但瓜雅泊的感染危机让我明白——我参与创造的不是救世主，而是恶魔。”
他转过身，直视文森的眼睛：“如果我的技术能帮你们阻止托兰德，那就算是我对那些死者的赎罪吧。”
沉船湾地下四层，矿物研究所。
维克托站在一个巨大的测试台前，他是沉船湾矿物研究所的所长，五十六岁，曾经是苏联时期的材料学专家。他穿着灰色的工作服，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测试台上放着一块银灰色的金属板，厚度只有一厘米，表面有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生物的骨骼结构。
“文森先生，”维克托说，“这是我们的最新成果，矿物真菌合金。”
文森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金属板。表面摸起来很光滑，但又有一种奇特的质感，像是活着的东西。
“这是用盖亚真菌和稀土矿物混合培养出来的。”维克托解释道，“真菌在生长过程中会吸收矿物质，形成一种全新的复合材料。这种材料的强度和韧性都远超传统合金。”
维克托走到测试台另一侧，拿起一把重型狙击步枪。“现在我们来测试它的防护性能。”
维克托端起狙击步枪，枪口对准五米外的金属板。文森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这个老材料学家显然对自己的作品没有百分百的信心。
“12.7毫米穿甲弹，”维克托说，“如果这块板挡不住，碎片会直接射穿我们的身体。”
文森后退一步，本能地侧过身体。
扳机扣动。
枪声如雷霆炸裂，实验室的灯光在震荡中闪烁。子弹撞击金属板的瞬间，空气中爆发出刺目的火花，紧接着是尖锐的金属撕裂声——那声音像指甲刮过黑板，让人头皮发麻。
金属板剧烈震动，表面泛起一圈圈涟漪般的波纹，仿佛液态金属在凝固前的最后挣扎。三秒后，震动停止。
维克托放下枪，走到金属板前。他的手指颤抖着摸向弹痕——那是一个直径不到三毫米的浅坑，周围没有裂纹，没有变形。
“它……它挡住了。”维克托的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的兴奋，“文森，这块板只有一厘米厚，但它挡住了能击穿三十毫米钢板的穿甲弹！”
文森盯着金属板。“防御力提升了多少？”
维克托打开一台平板电脑，调出测试数据。“根据我们的测试，这种合金的防御力比传统六级防弹衣提升了百分之五十五。而且重量只有传统防弹衣的三分之一，厚度减半。”
“你看到了吗，文森？”他的眼睛里闪着狂热的光芒，“这不是普通的合金，这是活着的材料！真菌在吸收冲击能量的同时会自我修复，理论上这块板可以承受上千次射击而不会彻底损坏！
文森的眼睛亮了。“如果能量产这种材料，我们的士兵就能拥有超过对手的防护力。”
维克托点头。“是的，但问题是产量。盖亚真菌的生长速度很慢，而且需要特定的培养环境。目前我们每个月只能生产五十公斤合金，只够制造二十套防弹衣，如果是外骨骼的装甲板的话，最多十套。”
文森沉默了几秒。“如果扩大培养规模呢？”
维克托摇头。“沉船湾的地下空间已经不够了。我们现在有十二个培养舱，已经占据了地下四层的全部空间。如果要继续扩建，就得往地下五层挖。”
文森打开个人终端，调出沉船湾的建筑系统界面。屏幕上弹出一个红色警告框。
“警告：沉船湾地下空间利用率已达92%。最多可再扩建一次，之后将无法继续建造地下设施。”
文森关掉警告框，调出卡莫纳的地图。他的目光在地图上扫过，最后停在农场区域。
农场位于沉船湾西北方向，距离大约十五公里。那里原本是卡莫纳卫士团的据点，后来被文森收编。农场地下有一个大型食品加工厂，占地三万平米，原本用来生产罐头和饮料。
文森放大农场的地图。地下工厂的结构图显示，那里有足够的空间建造大型培养设施。而且农场远离居民区，即使真菌培养过程中出现问题，也不会影响其他区域。
“维克托，”文森说，“如果我们把农场地下的食品工厂改造成真菌培养工厂，能生产多少合金？”
维克托愣了一下，然后快速计算。“农场地下的空间是沉船湾的五倍，如果全部用来培养真菌，产量可以达到每月两百五十公斤。”
文森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三十分钟后，视频会议室。
屏幕上出现了两张脸。左边是阿贾克斯，他穿着暗绿色的军装，红色贝雷帽扣在头上。右边是雷诺伊尔，他那顶标志性的“电焊头”防护面具放在办公桌上，面具上反射着屏幕的光。
“文森，”阿贾克斯说，“你突然召集会议，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吗？”
文森开门见山。“我要把农场地下的食品工厂改造成真菌培养工厂，规模是沉船湾的五倍。”
雷诺伊尔的面具后面传来沉闷的声音。“真菌培养？这不是理想国项目里的那种生物武器吧？”
文森摇头。“不是。维克托，给他们看报告。”
维克托走到摄像头前，举起那块银灰色的金属板。“这是我们研发的矿物真菌合金，用盖亚真菌和稀土矿物混合培养。这种材料不具备传染性，只在特定培养环境下生长，离开培养舱会在四小时内死亡。”
他打开平板电脑，调出安全性测试报告。屏幕上显示着一系列数据：传染性测试、环境适应性测试、失活时间测试。所有测试结果都显示，这种真菌在离开培养环境后会迅速失活，不会对外界造成威胁。
雷诺伊尔沉默了几秒。“即使这样，在农场地下建造大型培养设施，还是有风险。如果真菌泄漏，整个农场都会被感染。”
文森说：“所以我们需要建立完善的安全措施。培养舱必须是全封闭的，配备独立的空气循环系统和生物安全防护。每个培养区域都要安装紧急隔离装置，一旦检测到泄漏，立刻启动隔离程序。”
阿贾克斯问道：“改造工程需要多长时间？”
维克托回答：“如果一切顺利，两个月。我们需要先清空食品工厂的设备，然后安装培养舱和配套设施。”
雷诺伊尔说：“两个月太长了。黑金国际的部队随时可能发动袭击我们，现在新的部队还没完全形成战力，我们不能把资源都投入到这个项目上。”
文森说：“所以我们要分阶段进行。第一阶段，先改造农场地下的三分之一空间，建造五十个大型培养舱。这样可以在一个月内完成，产量可以达到每月三百公斤。”
阿贾克斯点头。“一个月可以接受。但我有个条件，农场的地面防御必须加强。如果黑金国际发现我们在那里建造重要设施，肯定会发动攻击。”
文森说：“我会让真寻派一个加强连大约一百人驻守农场，配备装甲车和防空武器。另外，我会在农场周围部署无人机预警系统，一旦发现敌情，立刻通知你们。”
雷诺伊尔说：“那资金呢？改造工程需要多少钱？”
维克托说：“初步估算，第一阶段需要六亿五千万科恩币。包括培养舱、安全系统、人员培训的费用。”
文森说：“这笔钱我来出。沉船湾现在有足够的资金。”
阿贾克斯和雷诺伊尔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好，”阿贾克斯说，“我同意这个计划。但我要派人全程监督工程进度，确保不会出现安全问题。”
雷诺伊尔也点头。“我也同意。但文森，你要记住，农场是卡莫纳卫士团的核心据点。如果真菌培养工厂出了问题，影响的不只是你的利益，还有整个卡莫纳的稳定。所以阿贾克斯会调回农场，负责这里的安全。”
文森说：“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