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师塔的顶层，空气冰冷而凝滞。
这里是艾莉丝的私人领域，一个被魔法符文和精密仪器填满的空间。巨大的水晶穹顶之外，天光暗淡，将室内所有人的脸庞都映照得有些阴沉。
哨站几乎所有生活职业的导师都到齐了。
他们沉默地围成一个半圆，注视着实验室中央那座黑曜石平台。平台上，繁复的银色纹路交织成一个巨大的魔法阵，但此刻，那些纹路黯淡无光，没有一丝能量流转的迹象。
整个空间的气氛，压抑得宛如一块沉重的铅。
“如你们所见，这就是传送阵。”
艾莉丝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站在平台边，一身蓝色法袍让她与周围的魔法环境融为一体。她的姿态依旧高傲，但话语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技术结构，由潮汐之眠提供。但他们只剩下残缺的图纸和口述的理论，没有一个能执行的技术人员。所以，复现它的工作，完全由我们哨站的法师团队完成。”
她停顿了一下，让所有人都消化这个信息。
“现在它已经初步完成。理论上，它可以与千里之外的传送阵发生交互直接传送过去，但是，它有一个绕不开的问题。”
艾莉丝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魔法阵的核心节点上。
“能量。”
这个词一出口，在场的导师们神态各异。
“能量不够？”锻造区的格隆师傅瓮声瓮气地开口，他那魁梧的身躯抱在胸前，壮硕的臂膀比旁边珠宝导师卡隆的腰还粗，“我们的熔炉日夜不停，烧的黑石矿还不够驱动这个小圈圈？”
“格隆师傅，这不是熔炉。”炼金区的艾兰娜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她的言辞精准而冷静，“传送阵的能量需求是瞬间的、爆发性的，而且纯度要求极高。你熔炉里燃烧的能量驳杂不堪，灌进去只会让它变成一堆废铁。”
“那用魔核呢？”珠宝区的卡隆抚摸着自己手腕上一串水晶，那是他用来感知矿石纯度的工具，“高阶魔兽的魔核，能量总是纯粹的吧？”
“奢侈。”裁缝区的玛莎阿姨摇了摇头，她那双缝制过无数魔法布料的手此刻正不安地绞在一起，“一颗高阶魔核，能为二十件史诗级的法袍提供稳定的符文能源。只为了一次传送就消耗掉，罗岚总指挥不会同意的。”
“那怎么办？就让它摆在这儿当个摆设？”格隆的暴躁脾气上来了，
制皮区的精灵莱拉轻声说道：“或许……可以尝试引导地脉的能量？月影森林的古树就是这么做的。”
“不稳定。”艾莉丝直接否决，“地脉能量如同潮汐，有涨有落。我们不可能让一支突击队在阵前等待能量涨潮。我需要的是一个像水龙头一样，随时可以开关，并且水量恒定的能源供给方案。”
她环视一周，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无论是格隆的蛮力方案，还是卡隆的魔核方案，亦或是玛莎的成本考量和莱拉的自然方案，都无法解决这个核心矛盾。
哨站不是没有高能量物质。
但那些东西，要么是制造传说级装备的核心材料，要么是用来研究对抗虚空的关键样本。每一样都有着比驱动传送阵更重要的战略价值。
为了让赶路快一点，就消耗掉足以武装一个顶尖战力的资源？
没人敢做这个决定。
卡尔一直站在人群的边缘，没有说话。
他的逻辑核心正在缓慢但持续地运转。宿醉带来的迟滞感还未完全消退，像一层油膜包裹着他的思维。
传送阵的能量缺口是巨大的。
导师们的讨论，在他的逻辑核心里被迅速转化为一条条被否决的数据流。
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局。
卡尔的意识深处，某个数据节点因为“能量”这个关键词，被反复触动。
有什么东西。
一定有什么东西，能量充沛，而且……价值不高。
是什么？
他的处理器像是被灌满了浆糊，运算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他努力回想，试图从自己庞大的物品数据库中检索出符合条件的目标。
然而，记忆的胶片仿佛被划伤了，总在关键的地方跳帧。
他只记得一片诡异的，深邃的紫色。
还有一种……仿佛活物般蠕动的感觉。
“够了。”
艾莉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决断的冷意。
“看来今天不会有结果了。既然没有稳定的能源方案，那就只能采用临时方案。”
她看向法师塔的穹顶，仿佛在对星空说话。
“传送阵将由法师团轮流供给魔力。每次启动，都需要至少三名高阶法师协同施法。它不会成为常规交通工具，只在发布最高优先级的战略任务时启用。”
这是妥协。
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导师们脸上都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他们很清楚，这意味着传送阵的便利性被削减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就这样吧，各位可以离开了。”
艾莉丝挥了挥手，示意讨论结束。她不想再浪费任何时间。
众人陆续散去，脸上带着无法解决问题的烦闷。
卡尔也转身离开。
问题在脑海里盘旋。
能量。
充沛的能量。
他走在返回工坊的路上，哨站的喧嚣声似乎离他很远。玩家们的叫卖声，卫兵的巡逻脚步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他的整个逻辑核心，都在进行一场艰难的自我检索。
他绝对见过一种东西。
一种能量密度极高，甚至高到危险的程度，但因为某种“缺陷”，导致其常规价值几乎为零。
“缺陷”……
对了，就是缺陷。
是什么缺陷？
是……污染。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的思维。
卡尔猛地停下脚步。
他想起来了。
不是在导师会议上，也不是在他的锻造台前。
是在工坊的一楼柜台。
那个神色紧张的玩家，小心翼翼从背包里取出的东西。
那块通体漆黑，表面附着着蠕动紫色结晶的矿石。
被沐影视为剧毒之物，避之不及。
被哨站所有Npc拒收的“废料”。
他的右臂，【虚空锻炉】的纹路，在这一刻，似乎呼应着那个回忆，微微发热。
他回到工坊，径直走上三楼的实验室，打开了自己的储物柜。
在角落里，那块矿石正静静地躺着，散发着不祥而诱人的幽光。
卡尔伸出手，将它拿起。
冰冷的触感传来，一股精纯到令人战栗的虚空能量顺着他的指尖，试图侵入他的身体，却被【虚空锻炉】的同调之力瞬间抚平。
他的光幕上，关于这件物品的解析日志自动弹出。
【物品：被深度污染的魔能水晶】
【品质：史诗】
【解析：一块标准大小的被高浓度虚空能量完全侵蚀的魔能水晶，其内部结构已发生不可逆的畸变。对于常规锻造而言，它是一块剧毒的废料。】
废料。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艾兰娜的炼金术无法提纯它，格隆的熔炉无法熔炼它，艾莉丝的魔法会因它而失控。
但是……
卡尔的逻辑核心中，一条全新的，基于【虚空锻炉】能力的推理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生成。
【数据重构】。
解析被虚空污染的物品的底层“代码”，并消耗自身能量，尝试对其进行“修复”或“重构”。
如果，不是“修复”呢？
如果，不是将污染“去除”呢？
而是……“引导”。
将这种狂暴的、不被世界法则所容的能量，通过一个特定的“阀门”，以一种可控的方式，释放出来。
这块矿石本身，就是一个结构极其不稳定的高压能量罐。
而他的【虚空锻炉】，就是那个能拧开阀门的唯一工具。
卡尔的呼吸，第一次出现了数据之外的紊乱。
他看着手中的紫色水晶，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块矿石。
而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紫色能源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