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神殿”。
这四个字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魔力,让刚刚脱离空间旋涡险境的清源山众人,心头再次蒙上一层厚重的寒意。身后那毁灭性的空间乱流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前方这片被称为“神殿”的区域,却散发着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本质的死寂。
这里的灰雾变得极其稀薄,几乎透明,却并非让人感到清明,反而像是所有声音、色彩、乃至生机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彻底抽离、吞噬后留下的真空。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肺叶仿佛要粘合在一起。灵力在这里的运转变得前所未有的滞涩,如同在凝固的琥珀中挣扎。
最令人不安的是声音的消失。脚步声、呼吸声、衣袂摩擦声,甚至心跳声,一离开身体,就如同水滴落入沙漠,瞬间被这片绝对的“寂静”吞噬殆尽。众人只能依靠神识传音和眼神交流,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压抑感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他们背靠着的那面黑色玉石墙壁,触手冰凉刺骨,并非单纯的低温,而是一种能渗透灵力防护、直接冻结灵魂的阴寒。墙壁表面光滑如镜,却映照不出任何影像,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黑暗。
韩斌手中的探测器屏幕,大部分区域都变成了代表“未知”或“错误”的乱码和雪花,只有能量等级指示条一路飙红,发出无声的警报。
“院长,这里的能量场……无法解析。”韩斌的声音通过神识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惶,“它不像死气,也不像灵气,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无’。探测器显示,我们可能处于一个超大型的‘归寂领域’核心边缘!”
林凡在苏沐的搀扶下,勉强站稳。他体内的情况糟糕透顶,经脉如同被烈火燎原后又遭冰封,布满裂痕,灵力近乎枯竭,那丝“裂魂金曦果”带来的锐意也在接连的恶战中消耗殆尽。但他强行压下了涌到喉头的腥甜,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他的神识在这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制,只能勉强延伸出身周十米左右,但这十米范围内反馈回来的信息,却让他心惊。
空无一物。
不是没有物体,而是没有任何“存在”的痕迹。没有能量流动,没有物质衰变,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一切仿佛都定格在了某个永恒的“终结”瞬间。唯有那无处不在的、仿佛来自宇宙终末的“寂静”,如同活物般,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一切闯入者。
“此地不宜久留。”苏沐清冷的声音在众人识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寂静’在消磨我们的生机和灵力,必须尽快找到出路,或者……找到那白影提到的‘归寂之眼’。”
出路?林凡看向来时的方向,那片区域的空间结构已经彻底混乱,回去无异于自杀。而前方,只有那座匍匐在死寂尽头的、风格非人的宏伟建筑轮廓——“寂静神殿”。
似乎,他们只有前进这一条路。
“收敛所有气息,尽量不要动用灵力,跟紧我。”林凡深吸一口那令人窒息的“空无”之气,忍着经脉的剧痛,率先迈步,朝着神殿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脚下的地面是一种暗沉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材质,走在上面悄无声息。周围散落着一些巨大而扭曲的、非金非石的残骸,形态怪异,无法判断其原本的用途。整个环境给人一种强烈的疏离感和非现实感,仿佛踏入了某个远古神魔废弃的坟场。
随着不断深入,那种侵蚀生机的“寂静”之力越来越强。几名修为稍弱的筑基弟子,脸色已经开始发青,眼神变得有些涣散,需要身旁的人不时用神识刺激才能保持清醒。就连李昊和赵千钧这样的金丹修士,也感到心神摇曳,需要全力固守灵台。
林凡的情况最为糟糕,他伤势最重,对这股力量的抵抗也最为吃力。但他依旧走在最前面,凭借顽强的意志和《神炼术》对神魂的守护,死死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归寂”之意。他能感觉到,识海中那枚【文明之证】在这种环境下,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带着悲凉与不屈的共鸣,仿佛在对抗着这终极的虚无。
突然,走在侧翼负责警戒的赵千钧猛地抬手,指向左前方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
众人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只见在那片空地的中央,静静地矗立着三尊……雕像。
那是三尊高度超过五米、通体由某种暗银色金属铸造的人形雕像。它们并非人类,形态更加修长完美,面容模糊不清,没有任何五官细节,只有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神圣感。它们摆出不同的姿势,或仰望虚空,或俯视大地,或平伸双手,仿佛在举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三尊雕像的表面,布满了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这些纹路仿佛拥有生命般,在缓缓搏动、流淌,散发出与周围“寂静”格格不入的、微弱却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这些雕像……是活的?”一名弟子惊恐地传音。
韩斌的探测器对准雕像,屏幕上的乱码更加疯狂:“能量反应……无法识别!结构……类似之前那具银色尸体,但更加……完整和强大!它们内部……好像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林凡瞳孔微缩。他也能感觉到,那三尊雕像内部,蕴含着某种冰冷的、沉睡的意志。一旦被惊醒,后果不堪设想。
“绕开它们,不要靠近,不要注视,更不要动用任何灵力探查!”林凡立刻下达指令,带着队伍小心翼翼地、如同绕过沉睡猛兽般,从距离雕像最远的边缘迂回前进。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绕过雕像区域时——
嗡!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空间波动,自神殿方向传来!
紧接着,一道纯净的、与这片死寂之地格格不入的白色光芒,如同划破永夜的第一缕晨曦,自那宏伟的神殿轮廓深处,一闪而逝!
虽然光芒转瞬即逝,但那熟悉的气息,让林凡和苏沐同时一震!
是那道白影!她果然在这里!
而几乎在白色光芒出现的瞬间,那三尊暗银色雕像表面的暗红纹路,搏动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一丝!仿佛沉眠的守卫,被这外来的“噪音”所惊动!
“快走!”林凡低喝一声,顾不上伤势,加快脚步朝着白光消失的方向冲去。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白影所在之处,或许就是解开这一切谜团,也是他们能否活着离开此地的……关键!
寂静被打破,沉睡的守卫似乎即将苏醒。
真正的危险,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二百三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