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身体的瞬间，像从万米深海骤然浮出水面。
苏晚猛地睁开眼睛。
天花板是陌生的木质结构，带着点潮湿的木头清香。她正躺在图里亚小镇旅馆的床上，身体还保持着入睡前的姿势，一动未动。
窗外，天色刚刚破晓，灰蒙蒙的晨光给这个童话小镇镀上了一层静谧的滤镜。
一切都和她“睡着”前没有任何区别。
但苏晚知道，就在刚才，一场席卷了三千四百个意识体的精神风暴，刚刚被她平息。
她坐起身，没有半分刚睡醒的迷蒙，眼神清亮得吓人。
在她的感知中，那枚被她净化后的“源质”核心，此刻就像一颗在暗夜中熊熊燃烧的恒星，坐标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同时，她也感知到了另外几股微弱但充满敌意的精神波动，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撤离小镇的范围。那些精神波动都带着不同程度的创伤，像是被强行撕裂过，显得狼狈不堪。
“基金会”的人。
想跑？
苏晚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精神层面的交锋，可不是拔掉网线就能全身而退的。她送回去的那份“大礼”，足够他们在病床上躺几个月了。
她翻身下床，赤着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走到窗边。
小镇的居民们，也开始陆陆续续醒来。
一楼的面包店老板打着哈欠推开店门，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隔壁花店的女孩正给窗台上的玫瑰浇水，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他们似乎都做了一个很长很美的梦，醒来后，心情莫名地愉悦，连带着看这个世界都顺眼了许多。
没有人记得那场被引爆的噩梦，也没有人记得那深入骨髓的绝望。
苏晚的精神力在最后，为他们所有人编织了一个温柔的结尾。
她的目光越过这些苏醒的居民，精准地投向小镇中心广场的方向。
那个核心的物理实体，就在那里。
……
距离图里亚小镇十公里外的一处隐秘山坳里。
一辆外表平平无奇的重型卡车内部，却是一个塞满了精密仪器的移动指挥室。
“噗——”
一个负责监控精神维度的年轻研究员，毫无征兆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双眼翻白，口吐白沫。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啊啊啊！我的头！我的头要炸了！”
“救命！有东西……有东西在我脑子里！”
“怪物！全是怪物！”
指挥室内，另外五名与“梦境”建立着深度链接的工作人员，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他们抱着头在地上疯狂打滚，七窍中都渗出了暗红色的血迹。
他们的精神世界，被苏晚“反向注入”了那三千四百人份噩梦的浓缩精华。
这波啊，这波是伤害反弹，加倍奉还。
“切断所有精神链接！快！”
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代号“战车”的男人脸色铁青，大声咆哮着下达指令。他一脚踹开一个挡路的仪器架，冲到主控台前，狠狠拍下了那个红色的紧急中断按钮。
“滴——嗡——”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车厢，所有的维生装置功率开到最大，高浓度的镇定剂被自动注入到那些崩溃的成员体内。
混乱持续了整整三分钟，才逐渐平息下来。
车厢内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药剂的味道。那几个研究员虽然不再抽搐，却都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眼神空洞，彻底废了。
“战车”看着自己的下属，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神里满是惊骇和后怕。
“报告情况！”他对着通讯器低吼。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队长……后备计划……失败了。目标核心被一个未知的精神力场净化并接管……我们的精神渗透部队……全军覆没。”
“废物！”战车一拳砸在金属墙壁上，砸出一个清晰的凹痕。
他当然知道失败了。
就在刚才，一股强大到令人绝望的精神威压，顺着链接，蛮横地冲进了他的感知范围。那股力量，纯粹、浩瀚，如神如魔。
仅仅是远远地感知了一下，就让他的灵魂都在战栗。
他毫不怀疑，如果对方愿意，可以瞬间将这辆车里所有人的脑子都搅成一锅粥。
“撤退。”战车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立刻放弃图里亚小镇，所有人员以最高优先级撤离。把这次的行动报告列为最高绝密，上报总部。”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基金会”这次，好像一脚踢到铁板了。
……
苏晚换上了一身轻便的黑色运动服，戴上兜帽，像一只灵巧的黑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旅馆。
清晨的小镇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她没有走大路，而是穿行在建筑物的阴影和小巷中，几个起落，就来到了中心广场。
广场中央，那棵据说有上千年历史的古树，枝繁叶茂，像一把撑开的巨伞，笼罩着小半个广场。
苏晚停在古树前，抬起头。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就是这里了。
她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贴在了粗糙的树干上。
闭上眼。
庞大的精神力如水银泻地，瞬间笼罩了整棵古树。在她的感知世界里，古树的物理形态迅速变得透明，内部的纤维、树汁的流动、每一条脉络都清晰可见。
而在树干最中心的位置，离地约两米高的地方，有一个不属于这个维度的空间褶皱。
一个拳头大小的七彩水晶，正静静地悬浮在那个褶皱的中心，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它被一层复杂的空间技术隐藏了起来，并用古树庞大的生命力场作为掩护。寻常手段，就算是把整棵树劈开，也找不到它。
对于“基金会”来说，这或许是天衣无缝的藏匿。
但对于苏晚来说，这跟把密码写在脑门上没什么区别。
她贴着树干的手没有动，另一只手却抬了起来，对着那个空无一物的方位，凌空一握。
“嗡……”
她面前的空气出现了一阵肉眼可见的扭曲，如同沸腾的水面。
空间，在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她只是稍微施加了一点压力，那个隐藏起来的空间褶皱就被强行挤了出来。
苏晚的手，无视了物理的阻碍，直接伸进了那片扭曲的光影之中。
下一秒，当她的手再次收回时，掌心里已经多了一枚散发着温润光泽的七彩水晶。
心灵核心，到手。
她握着水晶，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如同海洋般浩瀚纯净的精神能量。这股能量与她的精神力同源，却又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三千四百个灵魂的集合特质。
有了它，她的精神力不仅能恢复到全盛时期，甚至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苏晚将心灵核心收好，正准备离开。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极轻地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手机，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短信。
她随手解开，一行字出现在屏幕上。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零”。】
苏晚看着屏幕上的那个代号，面无表情。
她随手将短信删除，连带着那个号码也一起拉黑销毁。
抬起头，初升的太阳已经跃出了地平线，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小镇，温暖而灿烂。
苏晚拉了拉兜帽，遮住自己那张过分惹眼的脸，转身消失在小巷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