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被从知识的汪洋狠狠拽回,如同溺水者冲破水面,林卫东猛地睁开了眼睛,剧烈的痛苦和灵魂被撕扯的眩晕感瞬间将他淹没。耳边是李秀兰带着哭腔的呼喊、玄戈声嘶力竭的指令声、金属扭曲的刺耳呻吟,以及……那来自维度之外、冰冷贪婪到让灵魂冻结的注视!
他来不及消化脑海中浩瀚的知识,生存的本能和获取的关键信息驱动着他几乎散架的身体。视线所及,那道界域裂缝如同大地的伤疤,幽暗的旋转加速,中心那张由虚无勾勒出的、庞大无匹的巨口轮廓正变得越来越清晰,恐怖的吸力让几根“定空桩”已经倾斜,根基松动!
“地脉……是锚……也是……钥匙……”他咳着血,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目光死死锁定裂缝边缘那些仍在汩汩涌出、散发着磅礴生命气息的“地脉之鲜”,“……不能……堵……要……疏导……重新……定义……通道!”
他挣扎着,试图指向那些“地脉之鲜”的涌出口,但手臂沉重得如同灌铅。
“他说什么?”新来的指挥官“山岳”透过通讯器急促询问,他无法理解林卫东这没头没尾的话。
“他好像说……地脉是锚点和钥匙?要疏导,重新定义通道?”李秀兰紧紧抱着林卫东,将他的话复述出来,眼中充满了茫然与希望交织的复杂情绪。
“重新定义通道?”沈墨轩闻言,浑浊的老眼中猛地爆发出精光,他瞬间联想到了古籍中关于地脉与空间稳定的记载,以及林卫东之前强行融合“地脉之鲜”与“人间正气”的举动!“我明白了!不能强行封闭裂缝,那会引发更剧烈的空间崩塌!必须引导地脉之力,将其从支撑裂缝存在的‘燃料’,转变为稳定现实维度的‘基石’!就像大禹治水,堵不如疏!”
但这个“疏导”和“重新定义”,谈何容易?这需要有人能深入地脉能量核心,以其意志为引,强行扭转能量的性质和流向!这几乎是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
而眼下,唯一与地脉之力以及那更高层次“味之源”力量有过深度接触,并且身负一丝原始“源印”雏形的,只有林卫东!
可他现在的状态,还能做到吗?
“守墨人”的科技和设备,擅长封锁、压制、破坏,但对于这种涉及能量本质“定义”和“转化”的精细操作,却力有未逮。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卫东身上。
林卫东感受着那越来越近的、属于“饕餮”本体的冰冷注视,看着眼前即将彻底崩溃的局势,一股不甘与决绝压过了肉体的痛苦。他想起了意识海中看到的,那面“红旗”所代表的,不仅仅是集体的信念,更是无数平凡人在绝境中敢于重新定义自身命运的不屈意志!
“……帮我……靠近……裂缝……”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赵大海二话不说,再次将他背起,在李秀兰举着的“红旗”光芒庇护下,顶着越来越强的吸力,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那如同地狱入口的裂缝边缘挪去。
玄戈小队和空中支援则全力开火,攻击裂缝边缘那些试图阻碍的、由界域能量逸散形成的扭曲触须,为他们争取空间和时间。
终于,他们来到了裂缝边缘,汹涌的“地脉之鲜”几乎扑面而来。那源自地底的、混沌而磅礴的生命力,此刻正被裂缝深处的巨口贪婪地抽取,加速着其降临的过程。
林卫东示意赵大海放下他,他半跪在裂缝边缘,将颤抖的双手深深插入涌动着“地脉之鲜”的泥土中。
他闭上了眼睛。
不再去对抗那恐怖的吸力和“饕餮”的注视,而是将全部的心神,沉入自身那微弱却坚韧的意识核心,沉入那滴与“味之源”连接的烙印。
他回想着“辨味者”守护“一味之纯”的初衷,回想着“红旗”所代表的亿万人民创造新生的信念,回想着自己对家人、对“万家香”、对这平凡烟火人间的无限眷恋。
然后,他引动了脑海中那几条关于“地脉之鲜”特性与能量引导的关键知识碎片,将其与自己的意志、与“红旗”的“人间正气”、与“纯味之纹”中那被压制的“源印”雏形,全部融合在一起!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
这是一种……宣告!一种对能量本质的重新定义!
他以自身为媒介,将一股融合了 “守护之念”、“新生之气”、“纯味之权” 的独特意念,如同播种一般,逆向注入了汹涌的“地脉之鲜”中!
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裂缝依旧在扩大,吸力依旧在增强,“饕餮”巨口的轮廓愈发凝实。
但渐渐地,一些微妙的变化开始出现。
那些被林卫东意念浸染的“地脉之鲜”,其散发出的气息开始发生改变。不再是纯粹原始的生命力,而是多了一种坚韧的意志,一种秩序的框架,一种对“生”的执着扞卫!
这股被“重新定义”的地脉之力,流入裂缝深处,并未像之前那样被巨口轻易吞噬,反而像是投入滚油的水滴,引发了剧烈的“沸腾”和“排斥”!
裂缝那幽暗的旋转猛地一滞!那张巨口的轮廓发出了无声的、却让所有人灵魂颤栗的愤怒咆哮!它渴望的是最原始、最混沌、最易于吞噬的“地脉之鲜”,而不是这种被赋予了“意义”和“意志”的、难以消化的“硬骨头”!
与此同时,插在林卫东身旁的“红旗”仿佛受到了感召,猎猎之声响彻天地,赤红色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不再是单纯的防护,而是主动与林卫东引导的、被重新定义的“地脉之鲜”连接在一起!
旗帜的光芒,仿佛化作了无数先辈的身影,化作了车间里忙碌的工人,化作了田野间耕耘的农民,化作了课堂上读书的学子……他们或许平凡,但他们的奋斗、他们的汗水、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共同构成了这片土地上最磅礴、最坚韧的——“众生之味”!
这“众生之味”融入了被重新定义的“地脉之鲜”,如同为散兵游勇注入了军魂,瞬间变得井井有条,充满了改天换地的磅礴力量!
轰——!!!
被“重新定义”的地脉洪流,与“红旗”引动的“众生之味”合流,不再是盲目地涌向裂缝,而是化作了一道红白交织、信念如钢的煌煌洪流,狠狠地撞向了裂缝深处那张巨口,以及支撑其存在的界域规则!
这不是能量的对轰,而是存在意义的碰撞!是“吞噬一切”的虚无欲望,与“守护创造”的众生意志的正面交锋!
裂缝剧烈地扭曲、震荡!那张巨口的轮廓在煌煌洪流的冲击下,发出了痛苦的嘶鸣,变得模糊、不稳定!它试图挣扎,试图继续吞噬,但那被赋予了“守护”与“新生”定义的洪流,如同最坚韧的堤坝,牢牢扼住了其降临的通道,甚至开始反过来冲刷、瓦解其存在的根基!
界域重叠的趋势,被硬生生遏制住了!
天空之上,那冰冷的“饕餮”注视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的震怒与一丝……意外?它显然没有料到,在即将成功降临的最后一刻,会被如此微弱、却又如此本质的力量所阻挠。
也就在界域裂缝被暂时稳定住的瞬间,异变再生!
林卫东身前那片虚空,如同水面般波动起来,之前退走的“主厨”身影,竟再次浮现!但他此刻的状态极其诡异,身体半透明,仿佛只是一个投影。
他没有看林卫东,也没有看那裂缝,而是目光穿透了虚空,仿佛在与那维度之外的“饕餮”本体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片刻后,他缓缓转过头,那模糊的面容第一次清晰地“看”向了力竭倒地、仅凭一丝意志支撑的林卫东。他的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杀意和贪婪,反而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惊叹、惋惜与……决然的情绪。
他抬起手,并非攻击,而是对着林卫东,轻轻一点。
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无数种极致美味信息,却又带着某种最终归宿意味的奇异流光,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没入了林卫东的眉心!
“……你的‘味道’……已获‘吾主’……亲自……标注……”
“……逃避……已是……无用……”
“……最终的‘品鉴之宴’……将在……”
“……你的……‘万家香’……举办……”
“主厨”的身影随之消散,而他留下的话语,却如同最终的判决,回荡在渐渐平息的战场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