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杰就笑:“我看您老人家还硬朗得很。不用说这般丧气话。”
李母懒洋洋一笑:“硬朗?这年头硬朗还有用?都被人打上门了,嫌三丢四的,还说什么,省几个钱让我留着买棺材……嗯,就是这句话,把我给气着了。我就得上来讨个说法不可。”
何文杰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句话,心里暗暗叫苦。可是康帝叮嘱了他,一定要和好这坨稀泥,不能惹穆将军家生气,也不能寒了勋贵人家的心。
他干巴巴的笑道:“这不人总有说错话的时候。不至于,不至于。来来,到宫里来,我们给您备了好茶,太妃娘娘等着您老人家叙旧呢。老寿星赏个脸呗。”
他话说得软和。
周围晃动着好些脸面,藏头遮脸,也难挡狗腿气质。显然是各家派人来看热闹的耳报神。
李母就知道,自己前脚一走,后脚穆虞氏闹的笑话就能传遍京城。
这种事就是要徐徐图之。
她就顺着台阶下去:“好啊。”
李母前脚跟着何文杰掉转身,将军府的门后脚就打开,穆虞氏追了出来:“喂,别走……听我解释……”
示意大家仍旧护送李母往前走,何文杰停下,勒马回头:“夫人,有何指教?”
穆虞氏道:“就是亲戚之间的口角,何必闹到进皇上跟前?!”
何文杰忍不住笑了,道:“夫人,这话你问我,我问谁?要不是您一直关着门,请这位老夫人吃闭门羹。而这位老夫人的丈夫,生前也是戎马戍边,荡平贼寇的功勋。”
“他们家的功劳,朝廷至今记着,到了太妃跟前,也是客客气气的!”
“你倒是不客气了,不敬老了,皇上念及您家将军在外打仗,兴许您自己心系丈夫,心里不痛快,做事不周全。朝廷就帮你周全。你倒是兴师问罪起来了?”
何文杰的嘴巴,何等厉害,穆虞氏哪里是对手,被数落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做声不得!!
偏生面前又是何文杰!
何大总管!!
说到底,穆虞氏也是欺软怕硬的,如何敢跟何文杰呛声?!
李母这会儿,命人传话过来了:“何公公,算了,气我已经消了。将军府欠我们家的账,就一笔勾销吧。咱们进宫里唠唠。”
何文杰立马调转马头,大声答应:“诶,来咧。”
李母在宫里还没回来,赔偿的银子就到了李家。穆可盈亲自来认错:“我母亲为了我,着急上火了一些,绝对不曾有别的意思。请小姨不要见怪。日后两家仍旧交好。”
穆夫人面无表情的把东西收了,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如此,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
人还迷迷糊糊的,眼前似乎有影子在晃来晃去。李泽玉眯着眼,梦呓:“蓝徽?”
“嗯。我回来了。”
李泽玉没想到真是蓝徽,人一下子醒了,霍的睁开眼睛。蓝徽站在床前,正脱外套,李泽玉“啊”的低声轻叫,人就坐了起来。
“嘘。别吵。我让他们在外头,都别进来。免得吵了你睡觉。”蓝徽说着,把外袍挂了起来。李泽玉才发现他两眼底下的淡淡乌青,问,“才回来?一晚上没睡?”
蓝徽道:“嗯。没睡。你舅舅……”
“算了吧。昨天才闹了个天翻地覆,他们一家子偏心得没边了。从来不曾拿我和姐姐当过外甥女来看。只一味偏心成思茵那边。我才不认这种舅舅。”
蓝徽一愣:“真的?你姐姐也这么想?”
李泽玉点头:“肯定啊。我们又不是大冤种!”
“那你昨天闹了什么矛盾来着?”
“很无聊的矛盾。要不是亲身经历过,我也不会相信。这世上还有脸那样大的人!”李泽玉比比划划的,把昨天的事情简单跟蓝徽说了。
蓝徽眸子闪了闪:“这么说。我要写个条子给康景善了。你舅……穆少轩,他原来一直都在打败仗。甚至王如海也没有跟他们一起说实话。还是有个我从前的老部下,负伤冒死跑出来,一路跑到京城,昨天去了从前线人之处,大家才知道。”
“这也就罢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恶劣的是……他竟然杀良冒功!”
李泽玉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重复:“杀良冒功?!”
蓝徽沉重点头:“谁能想到,从前在龙城退敌三千里的穆将军,竟沦落如此。本来陛下要紧急召他回来问罪。康景善顾忌到太子妃娘家的感情,力排众议,要给他个机会。先放下此事不论,让他平息了东海道海贼再说。可……既然你这么说。倒是不必顾虑了。”
李泽玉垂了垂眸子,道:“本来就不必顾虑啊。公是公,私是私。穆少轩不干人事,违反军纪,关我和姐姐什么事?就算殿下爱重姐姐,这种顾虑,也大可不必。”
蓝徽看着她,眼眸深深:“那你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好吧。”李泽玉忍不住笑了,“我承认,我又懒,又不爱动,可也是念过书,懂是非的!怎么?难道你也这么想我,看低我?”
说到最后这句,她笑容不禁淬上三分冷意。
抬眼看着蓝徽,男人竟在她眼内读出了——审视的意味???
有趣,球,抛回到他这边来了。
蓝徽道:“妹妹,你是在盘问我吗?”
李泽玉道:“怎么敢。”
她在说反话。
蓝徽很肯定。
他微微抬了抬双手,做了个认输的姿势:“好吧。是我失言了。你可别怪康景善身上去,他容易冲动上头。反正,今天的事,出了门,谁也别提,可好?”
李泽玉默了一默,就当是答应了。
虽然后续朝廷上仍旧一片安静,京中女眷们更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没有受分毫影响。
但,到了七夕祭奠乞巧大会上,李泽玉见到穆可盈,很难掩盖住那种轻蔑的情绪。
其父如此,其女如何?
纵然穆可盈众星捧月花团锦簇一般,被人围拢奉承,李泽玉也很难移动脚步上前去随大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