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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似乎在某个瞬间骤然凝滞。

顾言琛站在产房外的走廊上,像一尊被钉在地上的雕像。消毒水的气味无孔不入,冰冷地刺激着他的鼻腔,但他几乎感觉不到。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穿透了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界限与等待的门,紧紧系在门内那个正在经历一场生命搏斗的女人身上。

沈清玥被推进去已经快八个小时了。

从最初的阵痛,到有规律的宫缩,再到被医生确认需要进入产房待产,他全程陪在她身边。他看着她额发被汗水浸湿,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看着她因为疼痛而用力咬住下唇,留下深深的齿痕;看着她为了节省体力,在阵痛的间隙闭目喘息,睫毛像蝶翼般脆弱地颤抖……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地重复着“我在”、“别怕”,声音是自己都陌生的沙哑。

他自认是个情绪极其稳定的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当沈清玥的指甲因为一阵剧烈的宫缩而无意识地深深掐入他手背的皮肤,留下几道清晰的血痕时,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被攥紧、几乎要碎裂的声音。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任何商业谈判的失利、任何负面舆论的攻击,都要让他恐惧千百倍。

最终,医生建议他还是在外面等待。他不想走,是沈清玥用尽力气推了推他,声音虚弱却坚定:“出去……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太难看的样子……”

他拗不过她,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被隔绝在这扇门外。

走廊空旷而寂静,只有头顶惨白的灯光无声倾泻。杨睿和莉娜都赶来了,安静地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脸上带着同样的担忧。他们试图说些安慰的话,但顾言琛什么也听不进去。他的世界,只剩下门内隐约传来的、被距离模糊了的仪器滴答声,以及他自己如擂鼓般轰鸣的心跳。

他回忆起很多事。

想起在横店那个闷热的夏夜,她杀青的烟花在夜空盛放,他站在另一个片场遥望,心中那片孤寂的荒原,第一次被陌生的、属于别人的热闹所触动。

想起决定官宣的那个夜晚,她看着他那篇脱离团队的告白,在电话那头哽咽着说“不后悔”时,那份穿透电波传递过来的、与他同等的坚定。

想起得知她怀孕的那天,他拿着那张显示着两个孕囊的b超单,在医生面前维持着惯常的镇定,回到家关上门后,却抱着她,像个孩子一样,将脸埋在她颈窝,久久没有抬头。不是单一的喜悦,而是一种混杂着巨大幸福、沉重责任和隐隐恐惧的、近乎眩晕的复杂情感。

想起这九个月来,她孕吐时的辛苦,脚踝浮肿时他笨拙地为她按摩,深夜她因为宝宝胎动而醒来,他陪着她一起在昏暗的灯光下,感受着那生命奇迹般的跳动……

这一切的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最终都汇聚成一个清晰的认知:他爱这个女人,胜过爱自己的生命。而他们即将共同迎来两个流淌着彼此血液的、全新的生命。

“啊——”

一声短促的、压抑不住的痛呼隐约从门内传来,像一把尖刀,猝不及防地刺入顾言琛的耳膜。

他浑身猛地一僵,一直强行维持的冷静外壳瞬间出现了裂痕。背在身后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指尖冰凉。他几乎要忍不住冲进去,想告诉她“我们不生了”,想代替她去承受所有的痛苦。

杨睿快步上前,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言琛,冷静点。医生都在里面,清玥她很坚强。”

顾言琛猛地挥开他的手,眼底是一片猩红的焦灼。他无法冷静!里面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正在受苦!

就在这时,产房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一名护士快步走出。

顾言琛几乎是扑了过去,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她怎么样?!”

护士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冷静的眼睛:“顾先生请放心,沈老师情况稳定,宫口快开全了,很快就能生了。请您再耐心等待一下。”说完,又匆匆返回了产房。

门再次关上,将那希望与煎熬并存的世界隔绝。

顾言琛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他再也维持不住任何风度与体面,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走廊的灯光在他头顶投下孤寂的影子。杨睿和莉娜看着他这副从未有过的脆弱模样,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与心疼。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又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几分钟……

突然——

“哇啊——!”

一声极其响亮、充满生命力的婴儿啼哭声,像一道划破厚重云层的阳光,猛地穿透了产房的门板,清晰地传入走廊每一个人的耳中!

顾言琛猛地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定住了。

紧接着,不到一分钟,另一声同样嘹亮,却似乎带着点不同韵味的啼哭,紧随其后地响了起来!

两个哭声,像二重奏,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整个空间。

成功了……生了?!

顾言琛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无法思考“是两个女儿”这个已知的信息,只是被那真实的、代表着新生命的哭声震得灵魂都在发颤。

产房的门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是一位面带笑容的医生:“恭喜顾先生,沈老师顺利生产,是对非常健康的双胞胎千金!母女平安!”

“母女平安”四个字,像最终赦免的圣旨,瞬间抽走了顾言琛全身所有的力气。他试图站起来,腿却软得不听使唤,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撑了一下墙壁,才勉强站稳。

“她……清玥怎么样?”他抓住医生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医生微微蹙眉,但他顾不上了。

“沈老师很好,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您稍后可以进去看她。”

顾言琛松开了手,喃喃地重复着:“很好……很好……”

下一刻,在杨睿和莉娜以及医生护士惊讶的目光中,这个在镜头前永远从容不迫、在生活中永远沉稳内敛的男人,猛地转过身,用额头抵住冰凉的墙壁,宽阔的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没有声音,但那无声的恸哭,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动容。

所有的紧张、恐惧、担忧、无力感……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滚烫的液体,夺眶而出。他像个终于找到宣泄口的困兽,任由泪水肆意流淌。这是喜悦的泪,是庆幸的泪,是如释重负的泪,也是一个男人在成为父亲这一神圣时刻,最本能、最真实的情感爆发。

杨睿示意其他人暂时离开,给顾言琛留出了独处的空间。

过了好一会儿,顾言琛才勉强平复了情绪。他用袖子胡乱地擦掉脸上的泪痕,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当他被允许进入产房时,他觉得自己仿佛走在一个不真实的梦里。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但更多的是一种新生的、温暖的气息。沈清玥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浑身都被汗水浸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和额头上,整个人透着一种极致的虚弱。

但在顾言琛眼里,她却是这个世界上最美、最强大的存在。

他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无力垂在床边的手,俯下身,声音是哭过后的浓重鼻音,轻柔得如同耳语:“清玥……”

沈清玥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他通红的眼眶和未干透的泪痕,虚弱地扯出一个微笑,声音细若游丝:“哭啦……傻瓜……”

只这一句,差点又让顾言琛的防线崩溃。他摇头,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她微弱的体温,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句:“辛苦了……谢谢你,老婆。”

这时,护士抱着两个襁褓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却也难掩对这对高颜值父母和可爱宝宝们的喜爱:“顾先生,沈老师,来看看宝宝们吧。这是姐姐,这是妹妹。”

顾言琛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不知所措的神情,看向那两个被包裹在柔软襁褓里的小小婴孩。

她们那么小,那么红,皱巴巴的像两只小猴子,闭着眼睛,小嘴微微动着。姐姐的眉头似乎习惯性地微微蹙着,像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妹妹则显得更安静些,只是咂巴着小嘴。

这就是他的女儿们?

他和清玥的女儿们?

一种难以言喻的、汹涌的情感瞬间将他淹没。那不是简单的喜悦,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恐惧的幸福。恐惧于自己是否能承担起“父亲”这两个字的重量,恐惧于这世间任何可能伤害到这两个脆弱小生命的危险;幸福于这真实的、鲜活的、由他们共同创造的生命奇迹。

护士将姐姐小心地放入他的臂弯。顾言琛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手臂僵硬得像两根木头,生怕自己稍微用力就会碰碎了这个娇嫩的小家伙。那轻飘飘的重量落在臂弯里,却仿佛有千钧之重,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也烙进了他的灵魂。

他低头,凝视着怀里这个流淌着他和清玥血液的小生命,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感受着她轻浅的呼吸。然后,他又看向床上那个为他孕育了这一切、此刻正温柔注视着他的女人。

一直盘踞在他心底深处的那座“孤岛”,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冰冷的围墙融化,荒芜的土地被温暖的春水灌溉,长出了绵延无尽的、名为“家”的绿洲。过去所有的孤寂、所有的疏离,都被眼前这真实无比的画面彻底驱散。

他抱着女儿,在沈清玥的床边缓缓单膝蹲下,让她们母女能彼此看见。

“看,清玥,”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某种被洗礼后的温柔与坚定,“这是我们的星星……和我们的玥玥。”

沈清玥费力地抬起手指,轻轻碰了碰女儿的小脸,眼中闪烁着泪光和无限的爱意。

顾言琛看看怀里的女儿,又看看床上的妻子,心中那片曾经只能映照出自己独影的深海,此刻清晰地倒映着三个人的面容。

孤岛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找到了它永恒的港湾。

而这港湾里,风和日丽,星河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