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站在密林边缘,手里捏着那封黄蓉给的短笺。纸边有些发皱,是他一路攥着留下的痕迹。他没再往襄阳走,而是折向西线山坳。天刚亮,雾还没散尽,脚下的枯叶湿漉漉的。
他知道现在不能露面。一旦被人看见他在调动人手,邪派立刻就会警觉。黄蓉说得对,这场仗不是比谁拳头硬,是比谁藏得住。
他把短笺收进内袋,从包袱里取出一张手绘地图铺在地上。墨迹未干,是他昨夜凭记忆画的。黑松林、苍梧渡口、三槐旧驿,三个点用红笔圈了出来。每个地方都曾出现过灰袍人,也都收到过“子时集合”的指令。
他正看着,远处传来两声鸟叫。一声长,一声短。这是暗号。
甲和乙到了。
两人从树后走出,甲穿着粗布衣,背着药篓,活像个跑商的伙计;乙换了身深灰短打,腰间别着一把短刀,脸上还抹了层灰土。
“你让我们来,是不是要动手了?”乙开口就问。
苏牧阳摇头:“现在动,我们就输了。”
甲蹲下来看地图:“你怀疑他们要在大型集会时动手?”
“不是怀疑。”苏牧阳指着黑松林的位置,“‘重燃圣火’这种话,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立威。他们需要一个所有人都在场的时候,制造混乱,然后跳出来当救世主。”
乙挠头:“可最近哪有大会?各派都在忙新规的事。”
“半个月后,江湖论武大会。”苏牧阳说,“每三年一次,各门派都会带弟子去切磋。去年因为新规争议停办,今年郭靖亲自出面重启。地点就在城南校场,离这里不到三十里。”
甲眯眼:“人一多,消息乱传,最容易出事。”
“所以我们要抢在这之前,搞清楚他们的计划。”苏牧阳抬头,“你们听好了——甲去苍梧渡口,混进商队,查他们的钱从哪来,买了什么货。乙去黑松林,按昨晚的指令赴约,尽量靠近核心人物,听清他们的口令和目标。”
乙咧嘴一笑:“装归顺是吧?这我熟。”
“别逞能。”苏牧阳盯着他,“你上次差点被识破,是因为话说太多。这次只听,不问,不争功。记住了吗?”
乙缩了缩脖子:“记住了。”
“还有。”苏牧阳从怀里掏出两块铜牌,“这是我让黄蓉手下仿的,纹路和邪派的一样,但莲花少一片花瓣。你们带着它,万一遇到盘查,能争取时间。事成之后,在约定地点留下标记,我会派人接应。”
甲接过铜牌翻看一眼:“你要自己干什么?”
“我在后方等消息。”苏牧阳卷起地图,“你们的情报一到,我就开始推演他们的行动路线。记住,安全第一。发现不对劲,立刻撤。”
两人点头,转身离开。
苏牧阳没动。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确认两人身影彻底消失,才背起剑,走向林深处的一间废弃猎屋。
屋里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角堆着干草。他把地图摊开压在石块下,又拿出纸笔记下几个关键词:信物、时间、目标、手段。
然后他坐下,等。
第一天傍晚,甲的消息先到。
一只灰羽山雀飞进窗,脚上绑着小竹管。他取下纸条展开,上面写着:“已入商队护卫,查到三笔银钱流向地下钱庄。采购清单含迷药二十斤,火油五桶,麻绳百丈。另有铁链若干,用途不明。”
苏牧阳盯着“铁链”两个字看了很久。
这不是普通的骚乱装备。他们是想困住人,或者……设阵?
他把纸条烧了,重新写下几个问题,绑回鸟腿放飞。
第二天凌晨,乙的消息来了。
这次是一块布条,藏在猎屋门缝里。上面用炭笔潦草写着:“黑松林集会属实。子时三刻,十五人蒙面,持金莲旗。口号为‘重燃圣火,涤荡伪规’。首领下令:‘待大会开幕,先乱其心,再夺其核’。未明言‘核’为何物,但有人提‘玄铁图’与‘群英令’。”
苏牧阳猛地站起身。
玄铁矿图,是各派共管资源的分配依据,藏在校场密室。群英令则是论武大会的信物,谁拿到它,就能临时召集所有门派代表议事。
这两样东西一旦失窃,整个大会秩序就会崩溃。
他立刻提笔,将两条情报并列对比。资金、物资、时间、口号、目标物品,全都对得上。这不是小规模挑衅,是一次精心策划的政变式袭击。
他正写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轻,稳,是甲的习惯。
甲推门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苏牧阳问。
“我查到铁链的用途了。”甲喘口气,“他们在渡口租了三艘船,半夜运货上岸。那些铁链是用来搭‘锁魂阵’的——一种老邪派的控场手段,能把一片区域的人困在幻象里,动弹不得。”
苏牧阳冷笑:“难怪要选在论武大会。人越多,阵法威力越大。”
“还不止。”甲压低声音,“我听到商队里有人说,这次行动有个代号,叫‘金轮再启’。”
房间一下子安静了。
苏牧阳的手指顿在桌面上。
金轮……这个名字他听过。前世传说中,金轮法王曾妄图一统武林,最后败在杨过手下。难道这次幕后之人,跟那个时代有关?
他没再多问,只说:“你辛苦了,先休息。”
甲点头出去。
苏牧阳独自坐在灯下,把所有线索重新整理一遍。三页纸,写满了字。
他终于看清了全貌:
邪派将在论武大会当天动手,利用迷药与火油制造恐慌,以锁魂阵封锁现场,趁乱夺取玄铁矿图与群英令,再由幕后首领现身接管秩序,一举掌控江湖话语权。
而这一切的起点,就是那句“第一枚信物已送出”。
他盯着这三个字,忽然想到什么。
信物……是谁送的?送到哪里去了?
他猛地抓起笔,在纸上画出一条线:从西线集市,到黑松林,再到苍梧渡口。三点连成一线,指向城南校场。
这不是分散行动,是包围圈。
他抬起头,看向墙上挂着的地图。
手指缓缓移到“校场”位置,重重一点。
就是这里。
他站起身,走到桌前,把三页情报叠在一起,用一块石头压住。然后抽出随身携带的册子,翻开空白页,开始写反击计划的第一条:
“通知松林门与竹溪派,加强矿脉守卫,暂停一切对外运输。”
写完,他又加了一句:
“派人秘密联络郭靖,请求增派守军,但不要说明原因。”
他停下笔,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风从林间穿过,吹动屋檐下的破布条,啪啪作响。
他的手放在剑柄上,指尖微微用力。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是甲,也不是乙。
脚步很重,像是有人在奔跑。
紧接着,门被猛地推开。
乙冲了进来,胸口起伏,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染血的布片。
“出事了。”他说。
苏牧阳站起来。
乙把布片递过去。
上面用歪斜的字写着一行话:
“他们已经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