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入云梦大泽,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外界的光线被浓稠的灰白色雾气层层过滤,变得昏暗而扭曲。空气湿冷粘腻,带着浓郁的腐烂气息和无数种未知毒瘴混合的甜腥味,直往口鼻里钻。脚下是深浅不定的淤泥和水洼,看似坚实的草地下方可能暗藏着吞噬一切的流沙泥潭。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从雾气深处传来的、似兽非兽的低沉嘶鸣,更添几分阴森。
林弈撑开一层薄薄的混沌灵光,将自身与苏晚晴笼罩其中。这灵光不仅隔绝了大部分毒瘴的侵蚀,更将二人的气息与身形完美隐匿,如同两滴水融入了这片广阔的泽国。
他手持沉渊古剑,剑尖斜指地面,神识如同最精密的蛛网,以自身为中心,向着四周谨慎地蔓延开去。筑基期的神识在此地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覆盖周身百丈范围,并且雾气和沼泽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干扰神识的物质,让感知变得模糊不清。
“跟紧,莫要踏错。”林弈低声提醒。他每一步落下,都蕴含着对力道的精妙控制,看似踩在松软的淤泥上,实则足底混沌灵光微吐,形成一层极薄的支持,确保不会陷入其中。这是他将混沌煞力运用入微的体现。
苏晚晴紧紧跟在林弈身后,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喘。她看着林弈沉稳的背影,以及那层隔绝了外界险恶的灰蒙蒙灵光,心中那份不安渐渐被一种坚定的信赖所取代。
两人在浓雾中缓慢前行。林弈凭借强大的神识和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避开了好几处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的毒沼和能量紊乱之地。他甚至能提前察觉到某些潜伏在泥水深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生物,并提前绕开。
行进了约莫半日,前方雾气似乎略微稀薄了一些,隐约可见几座残破的、如同巨兽骨架般的建筑轮廓矗立在水中。那似乎是一座被遗弃已久的水上集镇,或者说,是一座沉没之城的遗迹。朽烂的木制廊桥连接着几座半塌的石楼,楼体上爬满了湿滑的苔藓和诡异的藤蔓。
“前面似乎有落脚点。”林弈目光微凝。在这种环境中,一个能够暂时脱离泥沼的地方显得尤为珍贵。但他并未贸然靠近,神识仔细地扫描着那片遗迹。
遗迹死寂无声,除了水波轻轻拍打朽木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但在林弈的感知中,那片区域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极其不舒服的阴冷死气,与周围泽国的生机(尽管是扭曲的生机)格格不入。
“此地有古怪,小心。”林弈提醒道,但还是决定靠近探查。他需要了解这片大泽,而遗迹往往是信息的来源。
两人踏上那咯吱作响的朽木廊桥,向着最近的一座石楼走去。石楼大门早已腐烂消失,内部昏暗,充斥着更浓的霉味。楼内空荡荡,只有一些破碎的瓦罐和腐朽的家具残骸,地面上积着一层薄薄的淤泥。
林弈目光扫过,突然定格在墙角一处。那里,散落着几具白骨,骨骼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灰黑色,仿佛被什么力量侵蚀过。从骨骼的形状看,有人类的,也有某种体型较小的兽类。
“是煞气侵蚀。”林弈蹲下身,指触触碰那灰黑色的骨骼,感受到一股残留的、冰寒刺骨的阴煞之力,“而且……很精纯。”
这绝非自然形成的煞气。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呜呜——!”
一阵若有若无、仿佛女子哭泣般的风声,突然从遗迹深处传来,缥缈不定,直钻人心!与此同时,周围雾气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剧烈翻涌,温度骤然下降,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细密的冰晶!
苏晚晴猛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灵魂都仿佛要被冻结!
林弈豁然转身,将苏晚晴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地望向风声传来的方向。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冰冷的、充满怨念的精神力量,正如同潮水般从遗迹中心扩散开来,笼罩了这片区域!
“是怨灵!而且是凝聚了实体煞气的强大怨灵!”林弈瞬间判断出来。这云梦大泽不知埋葬了多少生灵,滋生出怨灵并不奇怪,但如此强大的,恐怕生前修为不弱,或者……是被某种力量特意滋养出来的!
“桀桀桀……”
令人牙酸的怪笑声在雾气中回荡,一道模糊的、由浓稠黑气和冰晶凝聚而成的白色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同披头散发的女子,时而又化作张牙舞爪的怪兽,一双空洞的眼眶中跳动着幽蓝色的鬼火,死死锁定着林弈二人。
那强大的精神冲击和阴煞寒气,让苏晚晴脸色惨白,几乎无法思考。
“区区残念,也敢作祟!”
林弈冷哼一声,筑基期的灵压混合着混沌煞力轰然爆发!那无形的精神冲击撞在混沌灵光上,如同撞上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瞬间溃散!周围的寒气也被霸道的混沌气息驱散开来。
那怨灵似乎被激怒,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啸,周身黑气暴涨,化作无数只漆黑的鬼手,带着刺骨的阴煞,铺天盖地地向林弈抓来!同时,它本体隐藏在鬼手之后,悄无声息地扑向苏晚晴!它看出了苏晚晴是弱点!
“找死!”
林弈眼中寒光一闪,手中沉渊古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他并未施展什么精妙剑招,只是将混沌灵液灌注剑身,向前简简单单一斩!
“嗤——!”
一道灰黑色的混沌剑罡裂空而出!剑罡所过之处,那些由阴煞之气凝聚的鬼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蒸发!剑罡去势不减,精准无比地斩向那扑向苏晚晴的怨灵本体!
怨灵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想要遁入雾气,但那混沌剑罡仿佛锁定了它的核心,速度快到极致!
“噗!”
剑罡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怨灵的身体!
怨灵的身形骤然僵住,由煞气凝聚的身体从被斩中的地方开始,迅速崩溃、消散,那双幽蓝色的鬼火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最终彻底化为虚无,只留下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精纯阴煞之气的魂煞珠,叮当落地。
周围的异象瞬间消失,雾气恢复平静,温度也回升了些许。
林弈抬手将那颗魂煞珠摄入手中。这里面蕴含的精纯阴煞能量,对他而言,又是大补之物。混沌煞力,可炼万气!
苏晚晴心有余悸地看着那颗珠子,又崇拜地看着林弈。前辈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
林弈收起魂煞珠,目光再次投向遗迹深处。这怨灵盘踞于此,恐怕并非偶然。这沉没的遗迹之下,或许还隐藏着更多的秘密。
“我们进去看看。”他说道,率先向着那座最大的、保存相对完好的石楼走去。
或许,在这云梦大泽的第一站,就能有意外的收获。而玄冥宗的追兵,此刻恐怕还在黑风山脉的外围徒劳地搜索着他们的踪迹。这片浩瀚而危险的泽国,将成为林弈最好的掩护与崛起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