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来自沙湖海王国的俊俏姑娘冬语暖风,自从来到仙邕泽社南浦古村后,便一连住了好几天,几乎天天往仙邕泽社南浦学庐跑,只为与一渡轩苍茫老师见面。而一渡轩苍茫老师也一反常态,只要一有空闲就匆匆往校外赶,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现象——他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待在校园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总是学庐还没有放学,冬语暖风姑娘就来等在校园内外,一边看着水榭画廊、花桥花墙,一边听着鸟啼蝉鸣、水声风声,熏香后的身子别有一番味道,灵魂的眼波好像对着眼前的一切抛着媚眼。完全是一个被爱情浸透了的女人。
在这天黄昏将至的时分,冬语暖风姑娘依旧身着绚丽的彩衣纱裙,一头秀发被轻盈地挽起,发间点缀着精美的花环,还别致地贴着几朵头花。她细致地描画了眉毛,涂抹了唇彩,手腕上佩戴着串串手链,耳垂悬挂着精致的耳坠,身上携带的香囊与自然散发的体味交织在一起,弥漫着一种令人沉醉的迷人气息。
一渡轩苍茫老师虽然没有奔跑,但以最快的步行速度匆匆离开学校,在众多老师和学生们的注视下,迅速与冬语暖风姑娘汇合,随后两人并肩向其他地方漫步而去。他们没有特定的目的地,只是随心所欲地漫步,因为无论走向何方,沿途的风景都显得格外美好,无论选择哪条路径,都能感受到满满的快乐。
总是在一渡轩苍茫老师踏出校园的那一刻,冬语暖风姑娘便试图去牵他的手,但苍茫老师总是巧妙地用手中的速写本轻轻挡住她的动作,坚持要等到完全远离老师和学生们的视线之外,才会真正与冬语暖风姑娘的手相握。那时,他们的手指终于交错地紧紧扣在一起。
沿途,认识一渡轩苍茫老师的村民或其他行人,总是热情而又好奇地向他们打招呼,随后久久地注视着这对特别的伴侣。在这样的时刻,冬语暖风姑娘反而表现得像个爽朗的男孩,而一渡轩苍茫老师却显得拘谨羞涩,宛如一个初次陷入恋爱的少女。
每走过一段路程,一渡轩老师就会指着路边的标识牌,详细地介绍他们所处的位置:这里是曾经的竹器街,那里是木器街,这边是从前的花卉坊,那边是香料坊,这里榨油坊的香味还是那么浓,那里打铁铺的声音却鲜于听到了,诸如漆器、园艺、花圃、旱船等等,都让他们兴致浓浓,连所见的每一口古井,一渡轩老师都能准确地叫出它们的名字。
从宏大的亭台楼阁,到公共交通中的陆上马车、水上篷船、湖面上的曲径通幽,再小到街巷中摆放的藤椅、竹椅、木椅、石椅,乃至各种水鸟、蜻蜓蝴蝶,甚至是水中的水草……这一切都能引发他们浓厚的兴趣。每当他们在一个新地方驻足,只要时间允许,一渡轩老师就会匆忙地为冬语暖风画下一张速写,捕捉这美好的瞬间。
看到成群的鸽子起飞或降落,他们会心一笑;看到有人在水边摸螺蛳,他们感到愉悦;看到孩子们带着各种神兽出现纳凉,他们开怀大笑;看到有人打盆水为他人洗脸洗手,他们心生温暖;听到洗衣人传来的捣衣声,他们觉得悦耳;听到学生们恭敬地叫他们老师好,他们满心欢喜;听到有人夸他们真帅真漂亮,他们更是喜不自禁。
他们就是如此容易快乐,哪怕是看到社区民警在进行治安巡逻,看到神龛里供奉着当地历代先人的画像,这一切都让他们感到开心。公共环境中的清洁工,在他们眼中都显得那么美丽,仿佛一个个画中人物;就连公共卫生间,他们也会赞叹其设计精巧,非常漂亮;甚至面对棺椁铺,他们都忍不住要驻足欣赏一番。
几天前,一渡轩苍茫老师和雾中蕾班老师曾带领学生们前往南山,同样经过了这些道路,但那时几乎无话可说,只有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喧闹声。而今天与冬语暖风在一起,一切都显得顺眼,看到的每件事物都能引发双方的兴趣与无尽的话题,都能有来自心灵的共振。
许多当地村民的家中也饲养着松鼠和鸟儿之类,加之大自然中更多野生的存在,因此途中随时可能遇上松鼠之类的小动物。他们还遇到一位游客正在投喂松鼠,这不禁让他们回想起彼此初次见面的情景,相视之间,莞尔一笑。
那位游客喂了几口食物后,两只松鼠还眼巴巴地望着他,似乎意犹未尽。
这时,主人走出来抓走了松鼠,无奈地说道:“今年粮食又不够,我们还要支援别的国家,只能省着点吃,熬过这个旱年就好了!”
当他们抵达南山时,不知道一渡轩苍茫老师是否想起了几天前他刚与雾中蕾老师带领学生们来过这里。
此时,一个小村庄里有人叹息道:“我们这里曾经是这一带最繁华的地方之一,可惜最近十年没落了,外地人很少到我们这里来游玩了!”
一渡轩苍茫老师安慰道:“别难过!别难过!这是大旱之年啊,整个蓝星都一样,哪能与正常年份相比呢。”
有人谈论起人生的意义:“天天要求我们躺平抗旱,可天天躺平这辈子还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还怕死过后没时间躺平吗?”讲述者和倾听者都不禁泪水涟涟。
一渡轩苍茫老师又安慰道:“十余年干旱确实令人崩溃,但各位泽月国,尤其是咱们这里,是全蓝星最好的地方之一。躺平不是目的,抗旱才是目的,躺平就是为了节省能量,保存好身体,等待和迎接抗旱胜利的那一天。”
有人有趣地看了他们一眼,故意反驳道:“那你们为什么不躺平,还到处这么蹦蹦跳跳?”
一渡轩苍茫老师与冬语暖风闻言,相视一笑。冬语暖风要用香帕给一渡轩苍茫老师擦汗,一渡轩苍茫老师没有让她擦,而是自己接过香帕,擦了擦汗。
之后,一渡轩苍茫老师满怀敬意地对几位当地人道:“你们之所以感到如此困难,是因为你们为其他没有水源的灾区,甚至其他严重缺水的国家作出了巨大贡献,你们拯救了许多生命。人类是会记住你们的付出与贡献的!”
这几句话似乎让他们得到了安慰,他们的情绪似乎有所平复。
一渡轩苍茫老师与冬语暖沿着湖边小径开始缓步返回,微风轻拂,带来些许凉意。走了一会儿,忽然看到几个小孩子正兴奋地围在一起,试图用手拍打在地上爬行的四腿壁虎和六腿壁虎。就在这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急忙走上前去,温和而坚定地劝阻道:“孩子们,别打它们,它们是益虫,专门吃蚊子苍蝇的!让它们自由自在地生活吧。”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宁静的湖面上,泛起一片柔和的金色光芒。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人站在湖边,她轻盈地踮起脚尖,对着如镜的水面翩翩起舞,仿佛在与水中的倒影共舞。
一渡轩苍茫老师停下脚步,凝视着这美好的一幕,转头对身旁的冬语暖风轻声说道:“看,她应该像你小时候的样子吧?那份纯真与灵动,简直如出一辙。”
冬语暖风仿佛真的看到了自己的童年,她蹲下身去,轻轻拉住小姑娘的手:“不要太靠近水边了,更不能一个人到水边,要注意安全。”
一个当地人走过来说:“这儿水很浅。”
冬语暖风问道:“你怎么知道?”冬语暖风问完后,自己又立即自问回答道:“你是当地人,自然知道。”
那人有几分得意地道:“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水蓝则广。这是常识嘛。”
在渐沉的暮色里,湖面泛着粼粼波光,一对男女悠然划着小舟,缓缓收拢着游弋的鸭群。他们的身影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温馨和谐,鸭群扑腾着翅膀,发出欢快的叫声。此时,萤火虫悄然点亮了夜色,如同散落的星辰般星星点点地飞舞起来,在湖面上空交织出一幅梦幻的光影画卷。蝉声与鸟鸣就像这画面的背景音乐一样。
爱情宛如一款强大的滤镜,将一切都渲染得如梦似幻般美好。
一渡轩苍茫老师连续几天一放学便与冬语暖风这么出去,引起了学校师生的轰动,更让年轻的雾中蕾班老师日日如坐针毡,整个人魂不守舍,连吃饭睡觉都难以安宁,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大石,沉甸甸地透不过气来。
终于在这一天初夜,雾中蕾老师在一渡轩苍茫老师即将出门前,忍不住敲响了他在学校里的卧室,鼓起勇气第一次走进他的房间。
一渡轩苍茫老师感到很吃惊:“雾老师,有事吗?”
雾中蕾老师仍带着稚气的声音颤抖着:“没有事就不能……到你这儿吗?”
一渡轩苍茫老师尴尬地笑了笑:“只是我马上要出门了。”
雾中蕾老师脸一红,冷哼一声,说道:“苍茫老师,这几天你的魂简直像是被勾走了似的!”她说完这句话时,整张脸已经涨得通红,那张年轻的面庞依然带着几分稚气,看上去还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一渡轩苍茫老师略显局促地回应道:“她……她不过是我老乡罢了……”
雾中蕾老师立刻反驳:“这算什么理由?来我们这儿旅游的沙湖海王国的人难道还少吗?”
一渡轩苍茫老师低声解释道:“这些年来干旱严重,已经很少见到游客了啊。”
雾中蕾老师不甘示弱:“就算再少,隔三岔五也总有一两个沙湖海王国的游客在这里出现吧?甚至还有不少像你一样,定居在泽月国王城的沙湖海王国同胞呢,这么多年怎么就从没见你对谁像现在这样上心过?”
一渡轩苍茫老师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孤身在外漂泊,难得遇到一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人。”
这句话让雾中蕾老师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转而变得有些发青。她沉默了许久,才勉强开口道:“漂泊?你怎么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明明你在这里那么受欢迎,老师学生、村民和社区领导,哪一个不是对你还有茶溪子晓亮老师尊重有加?”
一渡轩苍茫老师尴尬一笑,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用词不当,让你这语文老师逮到了!”
雾中蕾老师非常严肃地道:“你那样讲就非常不符合事实。是啊,难道真是没有说话的人吗?学校的老师有谁对你不好吗?明明是你自己总是不爱搭理人吧?”
一渡轩苍茫老师平静地说道:“你平时不也几乎不和我说话吗?即便我们还同时兼任着一门音乐课,除了必要的课程交接,你也从未和我多说过一句别的话吧。”
雾中蕾老师又气又急,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那你又和我多说了吗?我还一直以为,你对我兼任音乐课这件事心存不满呢。”
一渡轩苍茫老师语气温和地解释道:“你怎么会这么想?音乐是你的主修课程,你同时还担任语文教学,又兼任一个年级的班主任,是学校里最年轻却任务最重的老师。雾老师,你是学校的顶梁柱,更是教育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整日一心扑在教学事业上,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只是见你教学任务繁重,在学校安排下为你分担一些任务的同时,也好多向你学习,毕竟音乐不是我的专业特长。”
雾中蕾老师愣了很久,才喃喃说道:“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的这些,和我们现在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一渡轩苍茫老师仍旧平静地回答:“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雾中蕾老师突然情绪激动地说道:“那个女人太有心机了!那个名字肯定是她现编的!其中还夹着三个字:‘勿忘我’!哼!有这样起名字的吗?哪有这样起名字的?这意图也太明显太低级了吧!”
一渡轩苍茫老师不以为然地回应:“这不算什么吧?很多人都会有几个不同的名字,她多一个这样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真实的名字就叫冬语暖风。”
雾中蕾老师冷笑道:“你觉得冬语暖风这个名字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一渡轩苍茫老师反问:“难道不是?”
雾中蕾老师斩钉截铁地说:“我对此表示严重怀疑。”
一渡轩苍茫老师苦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疲惫,轻声道:“雾老师,你又何必纠结于这些琐事呢?何必让自己陷入不必要的烦恼之中?”
雾中蕾老师闻言顿时情绪激动起来,她的声音微微发颤,眼中闪烁着委屈与不甘:“你说我在意这些干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在意?”话音未落,泪水已不受控制地涌上她的眼眶。为了不让苍茫老师看见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她猛地转过身去。
一渡轩苍茫老师神色匆忙,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急促与不安,他向雾中蕾说道:“雾老师,实在抱歉,我现在……确实有点急事必须立刻出门。您若有什么事,不妨改日再谈,可以吗?”
就在这时,一直内心懊悔自己怯懦犹豫的雾中蕾老师忽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迅速反手将门关上,几步跨到那盏摇曳的灯盏前,深吸一口气,猛地嘬起嘴唇,一下子将灯火吹熄。房间瞬间陷入一片昏黑,唯有窗外透进的薄暮微光隐约勾勒出两人的轮廓。在这骤然暗下来的空间里,孤男寡女独处的氛围显得格外微妙而紧张。
出乎她意料的是,一渡轩苍茫老师并未表现出任何迟疑。他几乎是立刻摸出打火镰,动作利落地试图重新点亮灯盏,语气似乎仍保持着他一贯的冷静:“这是做什么?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
雾中蕾老师心跳如鼓,却终于鼓起勇气,用身体挡在一渡轩苍茫老师与灯盏之间,声音微颤却坚决:“今晚可以不点灯。”
一渡轩苍茫稍稍停顿,却仍坚持道:“不点灯也关系,反正我马上得走了。”他边说边转身,几步跨至门后,毫不犹豫地拉开房门,率先迈了出去,留下雾中蕾独自站在昏暗的室内。
雾中蕾老师僵立在原地,片刻之间,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突然,她双手捂住脸颊,仿佛想挡住簌簌溢出的泪水,随即猛地转身冲出房间,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她那失落、孤独又充满伤感的背影,在夜色渐浓的校园中迅速消失,仿佛顷刻间被沉默的黑暗吞没。
当天晚上,一渡轩苍茫老师一路躲闪着熟悉的人们,悄悄来到了冬语暖风暂时落脚的旅店。那是一个极为狭小的房间,陈设简单,甚至显得有些拥挤,刚好放下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和一个小衣橱,连椅子都没有一把。一盘熏香细烟袅袅。
刚一关上房门,冬语暖风便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用双臂紧紧环抱住一渡轩老师,她那丰满柔软的胸脯紧紧贴在一渡轩被汗水浸湿的胸膛上,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传递自己的思念与依赖。
然而,一渡轩苍茫老师今晚却显得有些反常。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应冬语暖风的拥抱,而是轻轻推开了她,随手拿起床上的扇子,缓缓为两人扇着风,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疏离:“天气太热了,我们先歇一会儿吧。”
冬语暖风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顺从地拉着他的手,一同坐在那张略显简陋的凉床上,然后用汗巾给一渡轩苍茫老师拭汗。此时此刻,旅店内异常安静,隐约能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细微动静。
如今,这家旅店的大部分房间已被国家征用,作为灾区安置人员的临时住所,只留下极少数的小房间(很多这样的房间都是旱灾后隔离出来的,将一个客房分隔成两到三个客房)供外来人员或游客短期居住。
一渡轩苍茫老师深知这样的房间隔音效果极差,而隔壁入住的大多并非匆匆过客,而是长期安置在此的灾民或外国民众,其中许多人对他颇为熟悉。因此,他在与冬语暖风交谈时,始终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外人听去只言片语。
他轻轻握住冬语暖风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缓缓摩挲,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沉重:“暖风,这段时间你暂时别来我们学校找我了,我也可能没法每天都出来见你。”
冬语暖风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怎么了?是不是我影响到你的正常工作了?还是你们校长或同事对你有意见了?”
一渡轩苍茫老师连忙摇头,低声安抚道:“那倒没有,你别多想。”
冬语暖风却不肯罢休,追问道:“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见我了吗?”
一渡轩苍茫老师急忙示意她小声一些:“轻声点!轻声点!别这么大声。”
冬语暖风却愈发激动,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与不满:“怎么了?怕被谁听见?我们难道是在做贼吗?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一渡轩苍茫老师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这房间隔音不好,旅店里住的都是安置在这里好几年的灾民,很多人认识我,我们不能太引人注意。”
冬语暖风闻言却怪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呵呵,他们何止认识你?我才住了几天,他们也都认得我了,早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了!不仅如此,你们学校的许多学生也认识我,见到我都叫我老师,他们肯定也清楚咱俩是什么关系!”
一渡轩苍茫老师紧张地沉默片刻,突然问道:“暖风,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冬语暖风顿时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不敢置信:“怎么?你现在就要赶我回去了?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一渡轩苍茫老师连忙摇头,语气略显无奈:“暖风,你太敏感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冬语暖风的泪水瞬间涌出,她举起拳头,轻轻捶打着一渡轩的胸口,随后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声音哽咽:“你突然在这个时候问我回国的事,我能不敏感吗?我能不多想吗?”
一渡轩苍茫老师轻抚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我问你回国的时间,也是想好好计划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冬语暖风抹去脸上的泪水,语气倔强:“什么计划安排!告诉你,我不打算回国了!我也要像那些灾民一样,让当地政府把我安置在这里!”
一渡轩苍茫老师闻言顿时急了:“你怎么能说这样的气话?”
冬语暖风不服气地反驳:“为什么不能?既然能安置千千万万的灾民,难道就不能多我一个吗?”
一渡轩苍茫老师叹了口气,语气严肃:“当然不能。”
冬语暖风追问:“为什么?”
一渡轩苍茫老师耐心解释道:“各国安置的都是来自重灾区、缺乏水源地区的民众。你家就在大湖边上,那湖泊比这里几十个湖加起来还要大。你说你要像灾民一样被安置在这里,这可能吗?这不是笑话吗?相关部门会核实情况的,即使是外国人,也要经过严格审查。否则,乱套了,那些真正需要救济的民众就得不到应有的保障了。”
冬语暖风却听不进去,语气中带着抱怨:“你和我说这么多大道理干什么?绕来绕去,不就是想让我走吗?”
一渡轩苍茫老师摇头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没有别的意思。”
冬语暖风却不依不饶:“没有别的意思?说一千道一万,不就还是想赶我走吗?”
一渡轩苍茫老师继续解释道:“因为在大旱之年,所有国家都有明确规定,旅店宝贵的房间不可能让一个人长期占用,很少有超过一个礼拜的居住期限。如果一个礼拜后还不走,各种机构就会上门询问情况了。”
冬语暖风轻声说道:“明明两天前,你还亲口答应过我,说学校不开课的时候要抽出时间陪我去龟山国家广场看几场明星演出,今晚就来赶我回国了。难道这么快你就忘了两天前我们还聊到,最近有几个我们共同喜欢的艺人正好在泽月国举办公益演出,比如那位才华横溢的着名歌星偃洋桓珪。我一直特别期待,如果能亲眼看到他和他的妻子——那位优雅的着名戏剧演员亚冰诗同台献艺,那该是多么美好又难忘的一件事啊。”
一渡轩苍茫老师语气温和却略带敷衍地回应:“风儿,以后总会有机会的,这次就先不去了吧。”
冬语暖风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失望与不解:“你为什么说话这么不算话呢?才过去两天的事,怎么转眼就不认了?你这样的态度真的让我很难接受。”
一渡轩苍茫老师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解释道:“其实我听说,偃洋桓珪这次来泽月国演出,并没有与他的妻子亚冰诗同行,反而带了一位与演出没什么关系的女诗人,就是一位比较有名气的年轻女诗人间丫弞容。”
一听到这个消息,冬语暖风的神情明显变得更加低落,她喃喃自语道:“连在万众瞩目的场合都会发生这样让人失望的事,你叫我以后还怎么放心得下、怎么敢轻易相信你呢?”
一渡轩苍茫老师连忙辩白道:“我就不该和你提这事。你怎么能拿我和偃洋桓珪相比呢?就算我有他那样的名气和成就,我也绝不会做出那样让人失望的事。”
听完这番话,冬语暖风没有感到安慰,她那日常活泼明亮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显得深沉、郁结,整个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委顿笼罩了。
一渡轩苍茫老师搂住她的头,轻轻抚了抚她撇着的嘴角。
冬语暖风突然情绪低落,声音微微发颤:“是不是新鲜感过去了,你对我没感觉了?可我们才相识几天啊!我们还没有像偃洋桓珪与亚冰诗在一起那么多年啊,难道你比偃洋桓珪还喜新厌旧吗?你都还没得到我啊!”
一渡轩苍茫老师握住冬语暖风的双手,目光坚定而真诚:“暖风,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你好好看着我,我会是那样的人吗?”
冬语暖风久久凝视着苍茫老师的眼睛,仿佛想要从中找出答案,最终低下头,轻声说道:“可如果我现在就回国,我怎么能放心?”
一渡轩苍茫老师不解地问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冬语暖风语气犹豫:“我当然不放心。”
一渡轩苍茫老师追问:“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冬语暖风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心中的顾虑:“我感觉你们学校的那个雾中蕾老师对你有意思。”
一渡轩苍茫老师闻言大吃一惊,连忙否认:“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冬语暖风语气坚定:“这是女人的直觉,错不了!”
一渡轩苍茫老师摇头苦笑:“你真的多虑了!”
冬语暖风却坚持己见:“才不是!第六感不会骗我。”
一渡轩苍茫老师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我和她同事很多年了。我在南浦学庐任教的第五年,她才来到学校,我们一起共事已经八个年头了。如果真有什么,还需要等到现在吗?”
冬语暖风却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细节,语气中带着几分酸意:“你看你,对她记得多清楚!她来学校多少年,你一口就能说出来。”
一渡轩苍茫老师略显窘迫地摇摇头:“学校就那么一二十个老师,她是最后一个来的年轻老师,学校的许多总结和记录上都有提到,我记住这个不是很正常吗?”
冬语暖风语气低沉:“是啊,她很年轻,很年轻,还很漂亮。”
一渡轩苍茫老师不解地问道:“那又怎么了?”
冬语暖风坦言心中的担忧:“我就担心这个呀!”
一渡轩苍茫老师继续追问:“难道过去的她不比现在更年轻吗?那又怎么了?”
冬语暖风低声说道:“她过去还小,不成熟,不懂男女感情嘛!”
一渡轩苍茫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看你这脑子,整天想这么多。”
冬语暖风承认道:“是的,我这几天就是想得多,现在天天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个女孩。我就直说吧,她就是我潜在的最大威胁。”
一渡轩苍茫老师试图安慰她:“你不也很年轻吗?你不也很漂亮吗?你不是比她自信得多吗?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冬语暖风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变得我自己都不认识我自己了,仿佛内心深处某个部分悄然改变,连自己都感到陌生和困惑。”
一渡轩苍茫老师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地说道:“所以你就不要想得太多了,有些事越是纠结,反而越容易让自己陷入不必要的烦恼之中。”
冬语暖风却难以平静,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焦虑:“我能不想多吗?你们不仅在同一所学庐,天天早不见晚见,而且还同时兼任着一门音乐课,只要开学,就每天必然打交道,这种频繁的接触和互动,让我怎么放心得下?所以,这几天我总忍不住胡思乱想,心里七上八下的。我离这么近都这么担心,回国后,相隔千山万水,我还怎么过日子?”
一渡轩苍茫老师微微一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安抚她:“这你尽可放心。我实话告诉你,可能因为她比我后到学校的缘故吧,她在我面前一直都很拘谨,有时甚至像学生一样紧张,从不多说一句话,我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工作,完全没有你想的那种情况。”
冬语暖风却摇了摇头,语气更加凝重:“这恰恰更显得反常了。越是拘谨和沉默,越可能隐藏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一渡轩苍茫老师这时亲了冬语暖风一下,动作轻柔而充满安抚的意味:“别这样,虽然我们才相识几天,但我一渡轩苍茫已经在心里认可这就是天意,这就是我们冥冥之中的缘分。你安心回国后,我想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情,结束这边十三年的教学,我也该回到故乡了,我也想家乡的亲人们了,我也该有个自己的家了,那里才是我们共同的未来所在。”
冬语暖风听到这句话,激动感动得泪如泉涌,声音哽咽却充满喜悦:“好,苍茫,我的宝贝,我听你的。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我愿意等你,也相信我们的缘分。”说罢就在一渡轩苍茫脸上疯狂吸吻,并很快吸住他的嘴唇。
一渡轩苍茫老师:“风儿,轻声点!轻声点!外面脚步声越来越多,他们可能认为我们房间出什么事情了,弄不好来敲门不说,报警都可能。”
冬语暖风含泪笑道:“宝贝,你别吓唬我,我们又不是做什么违背天理人伦的事。今晚,我不仅要好好吻你,还要整个吃了你!”
一渡轩苍茫老师有些诧异:“宝贝什么意思。”
冬语暖风的手指在一渡轩苍茫老师赤裸的胸膛上划动:“傻瓜,这都不懂。”
一渡轩苍茫老师昭显着急起来:“这里不能有大动静,传出去很不好,风儿,我们很快就会在一起的。”
冬语暖风语气坚定地道:“我等不及了!我要提前带你回家!我只有把自己彻底地交给了你,也完全得到了你,我才能放心回国,不然,我怎么敢走。”
一渡轩苍茫老师脸上流出汗来:“风儿,我一渡轩苍茫对天发誓,你尽管放一万个心。”
冬语暖风用手指按住一渡轩苍茫的嘴,不让他发誓,然后紧紧搂抱着他:“什么也别说了,这就是交换条件:要么,我就在仙邕泽社南浦古村长期住下来,我也可以在附近各个旅店轮流住,也可以去找一份志愿者之类的工作,这个难不倒我;要么,今晚我们就正式在一起,提前做夫妻,这样,我就可以稍稍放心地暂时离开,先一步回国了。”
一渡轩苍茫老师呼吸急促,大口喘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冬语暖风甜蜜地笑道:“宝贝,你看,你也很想的,你的整个身体都在这么告诉我,不仅你干涸的心灵需要我滋润,你干涸的身体也需要我的滋润。来吧,宝贝,别做无谓的抗拒了,没用的,抱紧我,让我将你融化,让我们好好享受属于我们的幸福甜蜜吧!来吧,让我们回家吧!回到属于我们的极乐港湾吧!”
第二天,一渡轩苍茫老师与冬语暖风在旅店相爱的消息,如同春风中的柳絮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仙邕泽社南浦古村。村中老少皆知,议论纷纷,有的惊讶,有的羡慕,也有人暗自称奇。
仙邕泽社南浦学庐的一些老师听说了这件事,一碰上他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送上祝福:“苍茫老师,恭喜了!真是天作之合啊!”
面对众人的祝贺,一渡轩苍茫老师却佯装不知,仿佛大家说的是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他只是微微低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中却藏着几分旁人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他的沉默和微笑,反倒让周围的人更加确信这段感情的真实与美好。
然而,就在这一片欢声笑语的背后,雾中蕾老师却突然病倒了。她的病情来得突然而沉重,让整个学庐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忧虑。老师们在背后低声议论,猜测着她的病因是否与苍茫老师和冬语暖风的事情有关。这些闲言碎语如同一根根细小的针,刺在一渡轩苍茫老师的心上,让他如芒刺背,坐立难安。
内心的挣扎与外界压力交织,终于让一渡轩苍茫老师做出了决定。不日,他选择在泽月国王城的码头,送别冬语暖风。
那一天,红日满江,夏风浩荡,江面上白帆片片,水鸟翻飞,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却与两人心中的离愁别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江边,前几天还显得幸福快乐的冬语暖风,此刻紧紧抱着一渡轩苍茫老师,久久不愿松开。她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浸湿了他的衣襟。她哭成了泪人儿,声音哽咽,却仍努力地说着告别的话语。一渡轩苍茫老师虽然没有了前几日那么多温柔的话语,可他眼中流出的泪水,比千言万语更让冬语暖风觉得真实与珍贵。
直到艄公一再催促,声音中带着不耐与焦急,冬语暖风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她望着苍茫老师的眼睛,轻声说道:“苍茫,记住你对我说过的话,我数着日子等着。”她的声音虽轻,却充满了坚定与期盼。
随后,两人挥手相别,目光紧紧追随对方的身影。大船缓缓驶离码头,渐行渐远,在宽阔的江面上化作一个越来越小的白点。他们彼此凝视,直到再也看不见对方,却仍伫立在原地和船头,任由江风吹拂,心中满是不舍与希望。
雾中蕾老师的病情并未随着冬语暖风离开泽月国而有所好转,反而愈发沉重。当这一轮为期十五天的全校集中学课结束后,学生们纷纷返回家中进入自学阶段,而雾中蕾老师也回到了位于王城东湖西岸的家中——那里与王城仅一垛城墙相隔,本应是宁静温馨的居所。
然而回到家的雾中蕾老师整日神情恍惚,茶饭不思,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她终日呆坐窗前,目光空洞地望着东湖外的远方,对家人的关怀置若罔闻。一家人急得团团转,接连请来数位知名医生诊治,却都无功而返。更让人忧心的是,雾中蕾老师本人坚决拒绝任何医治,让家人的焦急与无助与日俱增。
连日来,各自返家的老师们都不约而同地前来探望。见到雾中蕾老师日渐消瘦、面色苍白的模样,每位老师都心痛不已。
有老师特地返回仙邕泽社南浦学庐,恳切地劝告一渡轩苍茫老师:“雾老师已经病成这样,你应该去看看她,给她一些安慰和鼓励。”
但一渡轩苍茫老师始终未能付诸行动。他固执地认为,此时前往探望反而会适得其反,只会坐实雾中蕾老师的病情与他有关的传言。他自认没有做错什么,不愿因此给人留下话柄。
当然,雾中蕾老师生病也让他十分难过,否则他不会急着劝走冬语暖风。他本意是希望冬语暖风不要天天到学校来等自己刺激到雾中蕾老师,让事情慢慢得到平息,却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并且来得如此迅猛。因为他从未意识到雾中蕾老师会如此深刻地爱着自己,一直将她当作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看待。
校领导特地带着医生前往雾中蕾老师家中诊治。经过详细诊断,医生沉重地告知校领导:雾中蕾老师已经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这个消息让校长和校领导们倍感痛心。在他们心目中,雾中蕾老师本是学校最有前途的年轻教师,上级教育机构也曾多次表示要将她作为重点人才培养。谁曾想会发生这样的事。
校领导像父母一样与雾中蕾老师谈心,温言安慰道:“蕾儿啊,我们泽月国优秀的男士数不胜数,你应该把眼光放长远些,何必局限在一个男人身上呢?而且你这么年轻便成为一所学校的顶梁柱,将来前途无量,什么样的男人选不到?优秀男人还得排队呢不是!”
村街邻里许多长辈也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轮流前来雾家陪伴安慰,希望帮助她走出自闭的阴霾。但她的情况却每况愈下,不见任何起色。
当学生们得知敬爱的班主任病重的消息后,碧霞瞐莲和班长原本准备组织同学前去探望,却被校长及时劝阻。校长认为,以雾中蕾老师目前的病情状态,学生们的探望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然而有一天,碧霞瞐莲还是偷偷独自来到了雾中蕾老师家——她让弟弟瞐歌陪着少年云沙在附近等候。
当看到老师的第一眼,碧霞瞐莲的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无法相信,仅仅十几天,曾经神采飞扬、鲜嫩得像小女孩一样的老师竟会变得如此憔悴虚弱。她一边哭泣一边在心里默念:“如果星灯大先生还在泽月国该多好啊!以他医圣的医术,一定能治好老师的病。”
可星灯大先生已经失踪两个多月了,至今生死未卜,全蓝星那么多人在找他,仍杳无音信。碧霞瞐莲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盼望敬爱的星灯大先生早日归来,盼望敬爱的雾中蕾老师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