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雷西斯的问题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仿佛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等待着回响。
云凌深吸一口气，金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闪躲，他迎向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沉声道：
“我是否准备好，取决于您需要我面对的是什么，大人。”
这个回答既不狂妄也不怯懦，带着审慎的勇气。
特雷西斯静静地看着他，数秒后，那平淡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抛下了一枚足以在云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炸弹：
“很好的回答。那么，以一个‘纯种人类’的身份，告诉我你的判断。”
“纯种人类”四个字，如同惊雷般在云凌脑海中炸开！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几乎是本能地，右手已经虚按在了“斩炎”的刀柄之上。他最大的秘密，穿越者的身份，甚至可能连系统……难道？！
“你……”
云凌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与震惊，
“你怎么会知道？！”
他看着特雷西斯，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这个秘密，他连曼弗雷德都未曾透露半分！
特雷西斯对于云凌那瞬间流露出的敌意与震惊并无反应，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微微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说出了真相：
“因为‘恶魔号’，或者说，蒂莫娜。从你踏入卡兹戴尔边境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感知到了你的存在。一个生命形式与泰拉格格不入，却又并非前文明遗民的‘纯种人类’……就像巴别塔保护着的那位‘博士’一样。你们身上，有着某种相似的‘异界’气息。”
蒂莫娜？是那艘战舰的舰载AI的名字吗 ？云凌心中豁然开朗，随即又是一沉。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问题竟然出在那艘来自“故乡”的星舰上！它竟然能感知并识别出他的本质？
震惊过后，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看着眼前这个为了萨卡兹燃尽一切，最终在原剧情中被普瑞赛斯终结的“战争主君”，联想到他看似冷酷无情实则背负着整个种族未来的宿命，一种复杂的感慨取代了部分惊惧。
云凌忽然冷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丝看穿世事的讥诮与不易察觉的怜悯。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都看穿了彼此的伪装，特雷西斯大人。”
特雷西斯灰色的眼眸微微一动，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
云凌向前微微踏出一步，无视了那无形的威压，目光锐利地直视着特雷西斯，一字一句地说道：
“您用冷酷和战争主君的面具伪装自己，驱使着整个种族在荆棘中前行，背负着所有的骂名与牺牲……但在我看来，剥开这一切，您或许也只不过是一个……面冷心善、被迫扛起一切的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三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精准地击中了特雷西斯内心最深处、连他自己都可能早已遗忘或刻意忽略的某个角落。
指挥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特雷西斯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冰霜，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他那总是紧抿的唇角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瞬，虽然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整个人的气场，仿佛因为这句话而产生了微妙的缓和。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那敲击扶手的指尖，停顿了那么一刹那。
良久，特雷西斯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冰冷：
“有趣的论断。但这毫无意义。身份、目的，在卡兹戴尔的现实面前，都需要让位于价值。”
他重新聚焦于云凌，抛出了真正的目的：
“我可以不计较你的来历，甚至可以允许你接触‘恶魔号’，与蒂莫娜交流——我知道你在调查她。”
云凌心中一动，特雷西斯果然什么都知道。
“但是，”
特雷西斯话锋一转，
“你需要向我证明，你的价值，以及……你的立场。一个终极考验。”
“什么考验？”
云凌冷静地问道。
“去把最近那个图谋入侵卡兹戴尔的莱塔尼亚选帝侯的头颅割下来 ，并将其带回给我，而且要让外界认为不是萨卡兹干的 。你独自完成。”
云凌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如同讨价还价的商人：
“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
特雷西斯眉梢微挑，似乎很久没人敢跟他提条件了。
“第一，事成之后，我不仅要见蒂莫娜，您，特雷西斯大人，必须亲自指导我剑术，至少三次。”
云凌伸出一根手指。他可是记得，眼前这位战争主君的剑术，恐怕还在曼弗雷德之上！这等薅羊毛的机会，岂能错过？
特雷西斯沉默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在说“你的胆子真的很大”。
云凌不为所动，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这次任务的所有战利品，归我个人所有。”
片刻的寂静后，特雷西斯淡淡开口：
“可以。”
“成交！”
云凌干脆利落地应下，仿佛接下的不是生死考验，而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他再次行礼，然后转身，拄着拐杖（腿伤未完全好利索），却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大门。
金属门开启又闭合，指挥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特雷西斯一人。
他依旧坐在那里，目光落在战略地图上，但焦点却似乎并不在那里。过了许久，他那张几乎从未有过表情的、俊美而冰冷的脸上，嘴角的线条，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勾起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弧度。
那弧度很浅，很淡，却真实存在。
仿佛坚冰微融，仿佛在无尽的战争阴霾中，偶然瞥见了一缕……或许能称之为“有趣”的微光。
而已经走在走廊上的云凌，脸上那玩世不恭的表情也收敛了起来，金色的瞳孔中只剩下冷静与锐利。
“选帝候的头骨 ……独自……终极考验么……”
他低声自语，嘴角也拉起一个锋利的笑容。
“那就……试试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