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香江的第一缕晨光,穿透了太平山半山腰的薄雾,洒在半山麦当劳道方宅的巨大露台上。
远处,维多利亚港的海面波光粼粼,繁忙的渡轮在深蓝色的绸缎上划出白色的痕迹。海风习习,带着一股湿润而自由的气息。
一袭白纱睡裙的娄晓月慵懒的打着哈欠,趴在露台上,眯着眼睛望向草坪上的一大一小。
打完一套拳路的方源,结果双胞胎妹妹递过来的毛巾在脸上擦了擦,朝人家道了声谢。
“哥哥,这个花花要喝水吗?”
4岁的李安建穿着一身粉色的小洋装,手里拿着个迷你的喷壶,正奶声奶气地问道。
那头标志性的蓝发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像个落入凡间的小精灵。
“喝,不仅要喝水,还得晒太阳呢。”
方源笑着接过她手里的喷壶,细心地给那株刚移栽过来的绣球花浇水,裤脚上沾了不少泥点子,却毫不在意。
“方生,食早餐啦。”
一个梳着长辫子的顺德妈姐(女佣)走过来,操着一口蹩脚的官话,紧张得脸都红了。
方源直起身,接过妈姐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笑着温和道:
“阿姐,以后在家里讲白话(粤语)就行,我都听得懂。不用这么拘谨。”
那妈姐如蒙大赦,连连点头:“系!系!多谢方生!”
在这个年代的香江,虽然粤语是底层通用语,但在半山、浅水湾这些富豪区,操着一口流利国语(普通话)的“上海帮”大亨,那才是站在鄙视链顶端的存在。
方源牵着李安建往回走时,目光正好与露台上的娄晓月相触,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餐桌上,几个李家的老表们都到了,两个舅舅还在新界看着工地,李家在那边置了个宅子,因为是乡下地方价格不贵,两位老人有舅妈还有新雇的 下人服侍。
他们早几个月就到了香江,虽然皮肤晒黑了些,但这会儿一个个西装革履,精气神十足。
“都坐,都坐。”
方源在主位坐下,看着这满堂的亲人,心里涌起一股踏实感。
桌上摆满了顺德妈姐精心准备的广式早茶,虾饺、烧卖、叉烧包,热气腾腾。
“今儿人齐。”
方源放下筷子,笑着环视一圈,语气像是在拉家常:
“以后咱们方家、李家,就要在这块地界生根发芽了。
我是个甩手掌柜,除了大事,平时也顾不上细枝末节。人生都是自己的,我不能替你们做选择,所有往后的日子怎么过,我还得听听大家的想法。”
他先看向大表哥李胜国,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胜国哥,你们来这也有些日子了。我知道你以前在学校成绩很好的,如果你想继续深造,我可以帮你找人推荐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李胜国和身边的几个兄弟对视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厚一笑:
“源子,我们哥几个商量过了。眼下不管是食品厂还是你之后的计划都离不了人,再说了高中学历勉强也够了,上学的机会还是让给几个小的吧。”
“先跟着大伯(李长武)和小叔(李长文)后面帮帮忙积累下经验,看着厂子一步步从无到有建立起来,心里能踏实点!”
旁边的李胜君也跟着点头:“是啊源子,那帮难民虽然也不容易,但没自家人盯着,怕是要乱。我们还是在厂里盯着放心。”
方源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
“成。厂子是咱们的根基,也是咱们以后的钱袋子之一。有自家兄弟在现场盯着,我睡觉都踏实。
那就辛苦几位哥哥了。”
安排完男丁,方源又将目光转向了坐在下首、显得有些局促的大表姐李凤仪。
“凤仪姐,你呢?还想继续管账吗?”
李凤仪傲娇的仰着脸,听他问起,犹豫了片刻:
“源子……我想去上学。”
“这边的账目跟内地不一样,全是洋文和新规矩,什么资产负债表、现金流量表,我那点底子不够用了。
我想去进修一下会计,不然……怕给你把账算乱了。”
没等方源说话,正咬着半块叉烧包的娄晓娥突然举起了叉子,含糊不清地嚷嚷:
“我也要!我也要上学!”
她咽下嘴里的东西,一脸兴奋:
“姐夫!我要考港大!我想学文学或者历史,我才不要天天在家当花瓶呢!”
方源看着这两个求知若渴的姐妹两,忍不住大笑起来,一拍桌子:
“好事儿啊!咱们家这是要出女状元了!”
“准了!学费家里出,给你们请最好的私教补习英文。只要你们肯学,读到博士我都供!以后方家的财务大权,还得靠凤仪姐你来把关呢!”
轮到娄晓月时,气氛变得格外温柔。
她正细心地帮方源剥着一个鸡蛋,闻言只是温柔地摇了摇头:
“我就不折腾了。家里这么大摊子事,还有以后的人情往来,总得有人操持。我就在家里,帮你守好后方。”
方源心头一暖,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语气里带着商量和宠溺:
“管家有黄妈她们呢,不用你事必躬亲。你也别整天闷在屋里,要不……请个老师回来教教钢琴、英语?”
“你想啊,以后那种洋人聚会多得很,你是女主人,得去镇场子。虽说不用曲意迎合,但坐在一块连个共同话题都没有,难免被人排斥。”
娄晓月想了想那场景,抿嘴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听你的。”
“还有我!还有我!”
一直被忽视的李安建急了,从高脚椅上跳下来,举着胖乎乎的小手:
“哥哥!我也要上学!我要背书包!”
“哈哈哈……”
全家人顿时哄堂大笑。方源一把将这个小团子捞进怀里,鼻尖蹭着她的鼻尖:
“好好好!咱们安建最爱学习了。哥哥这就让人联系,送你去全香江最好的贵族幼稚园,让咱们安建当个快乐的小学生!”
……
早餐过后,大家各自散去。陈雪茹却有些犹豫地站了起来,看了看方源,又看了看娄晓月。
“方生,方太……”
陈雪茹学者家里下人的称呼,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我带着侯奎,一直住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我打算……在外面租个房子搬出去……”
还没等方源说话,娄晓月已经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嗔怪道:
“雪茹姐,你这就见外了不是?”
“这宅子几十个房间,还差你们娘俩这一间?再说了,我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连个逛街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要是走了,我跟谁聊去?”
方源在一旁也跟着插嘴,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啊陈姐,留下吧。正好你们俩没事去逛街的时候,顺便帮我考察考察市场,看看有什么项目适合投资,哪家商铺生意好……”
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两记大大的白眼。
“去你的!”娄晓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陈雪茹也是掩嘴偷笑,那股子风情万种的劲儿又回来了:
“方老板,您这就开始剥削劳动力啦?我们是去逛街,是去花钱的,可不是去给您当调查员的!”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陈雪茹留下的事就这么定了。方源顺势提出了资助她在中环开一家顶级“海派旗袍店”的想法,两人一拍即合。
……
饭后,方源又把家里的下人都叫到了一起,主要是划分细则。
“往后宅子里的事情交给黄妈总管,云卷管厨房和卧室,云舒跟着太太,顺便照顾好小姐。
曲大哥负责管理好那二十人的护院,至于赵大哥,就跟在我身边吧,负责开车和安全。”
简单两句话讲完,人群各自散去,赵力却没有走,而是有些踌躇地站到了方源面前。
“东家……我想请半天假。”
“去哪?”
“九龙城寨。”赵力深吸一口气,“我师父……八卦门的赵德贵,当年跟着老太爷来的香江。听说现在就在城寨边上开了家小武馆,日子过得挺紧巴。我想去看看他老人家。”
方源闻言,神色一动。
赵德贵?上回去铜锣湾花舫还仰仗对方出手了一回,确实有两把刷子。
“去!必须去!”
方源二话不说,转身让黄云舒去库房拿了两根“大黄鱼”,又配了两盒极品野山参。
“带上这些。不仅是看望,更是咱们晚辈的一点心意。”
他拍了拍赵力的肩膀:
“告诉你师父,方家没忘了他。不管是想出山帮我,还是想安稳养老,方家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
“开那辆奔驰去,别丢了方家的脸!”
“是!谢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