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决定趁着年假,去一个温暖的南方海岛度假,算是补上迟来的蜜月。阳光、沙滩、海浪,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直到旅行的第三天。
陈向北兴致勃勃地拿出他精心策划的“冒险日”行程单——清晨包船出海海钓,下午去一个未经开发、需要徒步穿越一小段热带雨林才能抵达的隐秘瀑布。
“海钓?徒步?”林南笙看着行程单,小脸皱成了一团,像只被抢了小鱼干的猫,“向北,我们是来度假放松的,不是来参加《荒野求生》的。我想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或者去逛逛那些可爱的文创小店。”
陈向北试图用魅力说服她,搂着她的腰,指向窗外的大海:“笙笙,那些常规景点多没意思?海钓体验很棒的,亲手钓上来的鱼晚上我们烤着吃!而且那个瀑布保证人少景美,水清得能见底,你肯定会喜欢那种原始纯净的感觉。”
“我不要,”林南笙抱住酒店柔软的枕头,把自己更深地陷进沙发里,语气带着点撒娇和不容置疑的坚决,“晒太阳、发呆才是度假的精髓!而且我害怕坐那种小渔船,晃来晃去多吓人?野外肯定还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虫子!”她对未知和潜在的危险有着本能的抗拒。
一个追求新奇刺激,一个向往安逸放松,两人第一次在旅行计划上产生了不小的分歧。陈向北觉得自己的安排充满探索的乐趣,林南笙则坚定地认为他的计划“反人类度假”、“毫无舒适度可言”。
争论了一会儿,谁也说服不了谁。陈向北心里有点赌气,觉得她不能体会自己的用心,同时也想着或许该尊重她的意愿,让她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放松。他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那行,今天我们就各玩各的。我去海钓徒步,你去沙滩逛街,晚上回酒店集合。”
林南笙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真的提出分开行动,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小委屈和失落,但骄傲让她不肯服软,嘴硬道:“好!” 说完,还故意扭过头不看他。
于是,两人真的分头行动了。
陈向北跟着经验丰富的船老大出了海。一开始,海风拂面,碧波万顷,他还觉得心旷神怡。可当费了好大劲钓上第一条活蹦乱跳的海鱼时,他下意识就兴奋地转头,想要和身边的人分享这份喜悦,入眼的却只有空荡荡的船舱和陌生的船工。那股成就感瞬间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瘪了下去。看着壮丽但孤独的海天一色,他忽然觉得,再震撼的风景,没有她在身边叽叽喳喳地惊叹,害怕风浪时紧紧抓着他的手,都仿佛失去了灵魂,变得索然无味。
而林南笙呢,独自躺在柔软舒适的沙滩椅上,喝着冰镇果汁,任由暖融融的阳光包裹全身,一开始确实觉得惬意放松。可看着旁边成双成对、嬉笑打闹或是静静依偎着看海的情侣,她心里也莫名地空落落的。逛街时看到造型古怪可爱的海岛风铃,拿起手机想拍给他看,才猛地想起他们正在“各玩各的”,那股分享的欲望顿时卡在半空,不上不下,难受得很。
下午,陈向北提前结束了原定的徒步计划。那个隐秘瀑布的诱惑,在失去共享的伴侣后,变得毫无吸引力。他在返回酒店的路上,路过一个当地着名的日落观景台。他想起林南笙特别喜欢看日落,每次都会被绚烂的晚霞感动得像个孩子。鬼使神差地,他买了票登上观景台,想着拍些最美的日落照片和视频,晚上“炫耀”给她看,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道歉和分享。
而林南笙在沙滩上躺够了,心里那点因赌气而生的坚持也渐渐被思念取代。她独自逛街也觉得无聊,查了查手机攻略,发现那个日落观景台口碑极好,被称为“必去打卡点”。她心想,反正没事,不如上去看看,顺便……万一能“偶遇”那个讨厌鬼呢?她给自己找着借口:“我只是去看日落,才不是去找他!”
于是,在观景台最佳的那个位置上,两人不期而遇。
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两人都愣住了,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喜和巨大的暖流同时涌上心头,冲刷掉了所有因为分歧而产生的隔阂与小小的不快。什么海钓的收获、什么徒步的挑战、什么沙滩的慵懒,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异口同声,然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向北先一步走上前,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紧紧握住,仿佛怕她再跑掉,语气温柔:“就觉得……这里的日落,你一定会喜欢。想先来帮你看看。”
林南笙心里那点小委屈和别扭早就烟消云散,她靠在他身边,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小声地、带着点不好意思坦白:“我……我也觉得你会来这儿。” 其实是想你了。
最美的不是日落,而是日落时分,陪在身边的人。
看着那颗咸蛋黄般的太阳缓缓沉入翡翠色的海平面,将天空和海浪染成一片绚烂夺目的金红与紫粉色,陈向北紧紧搂着林南笙,在她耳边低声说:“对不起,老婆。是我不对,我太固执了,总想把我认为好的、有趣的强加给你,忽略了你的感受。下次旅行,行程我们一起定,好不好?”
林南笙靠在陈向北怀里,轻声说:“我也有错,太懒了,还有点胆小,应该多陪你尝试些新东西的。” 她顿了顿,声音更软了,带着一丝依赖,“而且……我想你了。”
这声“我想你了”瞬间抚平了陈向北心中所有的不快。他收紧手臂,给她一个扎实的拥抱,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嗯,我也想你。”
当晚,两人重新规划行程,林南笙主动提出:“明天先按你想的来,我们去海钓、徒步!后面一天再按我的方式来休息,好不好?” 这种相互妥协的态度让陈向北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他们真的去体验了陈向北的安排。登上一艘略显古朴的渔船,海风带着咸腥气扑面而来。林南笙有些紧张地紧紧抓着陈向北的手。
“别怕,有我在。”陈向北反手握住她。
船驶向蔚蓝深处,当林南笙在陈向北的帮助下,第一次笨拙地钓起一条闪着银光、活蹦乱跳的海鱼时,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随即爆发出惊喜的欢呼:“哇!陈向北你看!它它它还在动!” 她下意识地往他身后躲,却又忍不住探出头来看,那种又怕又好奇的样子,让陈向北觉得带她来体验真是太值了。
看了几秒,她忽然抬起头,眉头微微蹙起,小声问:“可是……它这样,会不会很疼啊?”
“海洋生物的生命力很强,很快就能恢复。不过……”他顿了顿,征询她的意见,“那我们把它放回去?”
林南笙立刻如释重负,眼睛重新亮起来,用力地点头,像只啄米的小鸡:“嗯嗯!好!”
鱼儿入水,瞬间摆尾消失在深蓝之中。
下午的徒步虽然有些辛苦,但当他护着她走过湿滑的石块,最终见到那从悬崖奔泻而下、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的瀑布时,林南笙累得气喘吁吁,却还是睁大了眼睛,由衷地感叹:“好漂亮啊……” 她眼中纯粹的惊喜和因为他在身边而倍感安心的依赖,让陈向北觉得所有的筹划都无比值得。
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
负责他们这趟渔船行程的,是个皮肤黝黑、一口白牙、笑容格外灿烂的年轻小伙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浑身散发着海洋的阳光气息。
“小姐姐,第一次海钓吧?放松,鱼竿我帮你调整好了,就这样握着……”小伙子非常热情,上来就自然地凑到林南笙身边,手把手地隔着空气比划着动作。
林南笙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礼貌地笑着点头:“嗯,第一次,有点紧张。”
“没事儿!我们这海鱼可傻了,一钓一个准儿!”小伙子语调轻快,开始滔滔不绝,“你看那边,水颜色深的那片,底下有珊瑚礁,藏着可多漂亮的小鱼了,还有那种会发光的……”
他绘声绘色地讲起各种海洋生物的趣事和当地渔民流传的传说,语言生动有趣,逗得林南笙从一开始的拘谨,到后来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眼睛都弯了起来。
“真的吗?那种鱼还会装死?”她好奇地问,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倾向小伙子那边,听得不亦乐乎。
陈向北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背景板。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又忍不住瞥向那边相谈甚欢的两人。听着林南笙被逗笑的声音,他心里那坛陈年老醋彻底被打翻了,酸溜溜的感觉从胃里一直冒到喉咙口。
脸上还得维持着基本的风度,不能显得太小气,但他嘴角那点因为妻子开心而扬起的弧度,早就僵硬地耷拉了下来。
“哥们儿,这附近水深怎么样?”陈向北试图插入话题,彰显一下存在感。
“哦,老板,这边水不深,放心,安全得很!”小伙子回头冲他爽朗一笑,然后又迅速转向林南笙,“小姐姐,我跟你讲,上次有个客人,就在这儿钓到一条稀有的……”
“……”陈向北一口气堵在胸口。
他默默走到林南笙另一边,伸出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她腰上,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试图用行动划清界限。
林南笙正听到兴头上,只是下意识地靠了他一下,目光还追随着小伙子的手势,嘴里应和着:“哇,那你们经常能看到海豚吗?”
小伙子更来劲了:“那可多了!尤其是清晨,有时候一群一群地跳出来,那场面……”
一整天下来,林南笙玩得很开心,眼睛因为见识了新奇事物而亮晶晶的。但陈向北的开心指数,因为那个过分热情、几乎占据了他老婆所有注意力的渔船小伙子,呈断崖式下跌,大打折扣。
返航时,看着夕阳下依旧在和妻子说说笑笑的小伙子,陈向北在心里默默给这家渔船公司打了个差评:服务太“周到”,导游太“健谈”,差评!
到了按林南笙计划行事的“休闲日”,她换上了一件色彩鲜艳、设计别致的露背吊带长裙,充满了阳光与活力,看起来明媚动人。
陈向北一看那大片裸露的背部,眉头就皱了起来。“太阳毒,晒伤了怎么办?”他不由分说地拿出自己的男士防晒衬衫,硬是给她披在了肩上,遮得严严实实。
到了热闹的商业街,琳琅满目的小店让林南笙兴致勃勃。陈向北对逛街实在提不起太大兴趣,林南笙看出他的勉强,体贴地说:“你要是累了,可以去那边咖啡厅坐着等我,我逛一会儿就来找你。”
陈向北从善如流,觉得这安排甚好。
然而,独自坐在咖啡厅里,喝了半杯咖啡后,陈向北就开始坐立难安了。眼神不由自主地往窗外瞟,心里一直琢磨:笙笙在干什么呢?买了什么?会不会又遇到像渔船小子那样的人?
这种牵挂和一点点莫名的担心让他再也坐不住,结账出门,开始沿着街道寻找林南笙。
陈向北在熙攘的人群中,一眼就锁定了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他的笙笙正站在一家文创店门口,手里拿着两个冰箱贴,一个是抱着菠萝的小海豚,另一个是戴着草帽的小太阳。她微微歪着头,眉头轻蹙,目光在两个小物件间来回移动,那专注又纠结的小模样,和他记忆中大学时的样子如出一辙。他靠在不远处的灯柱旁,嘴角不自觉上扬,心想:怎么连选个冰箱贴都这么可爱。
最终,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拿起那个小海豚,转身走进店里付款。出来时,她小心翼翼地将战利品放进随身的编织包里。陈向北只觉得喉咙发紧,一种混合着爱意与占有欲的情绪在胸腔里鼓胀——他的老婆,怎么看都让他心动。
这时,一对年轻情侣走上前,男生礼貌地询问:“不好意思,能麻烦您帮我们拍张合照吗?”
“当然可以呀!”林南笙立刻扬起温暖的笑容,接过手机。她耐心地指挥着:“再靠近一点哦,对,男生笑一笑嘛!好,三、二、一!” 她半蹲着,找了好几个角度,一连拍了好几张。
“太谢谢你了!”情侣中的女孩接过手机,看着照片十分满意,“我们也帮你拍几张吧?这里背景很好看!”
林南笙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女孩热情地说。
于是,林南笙在店门口的彩虹墙前,自然地侧身,嘴角漾开浅浅的笑意。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陈向北看着这一幕,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颗柠檬糖,又酸又甜。甜的是她怎样都好看,酸的是,在她留下美好瞬间的时候,站在她身边的却不是自己。 他暗自懊恼:我真可恨,干嘛要让她一个人逛?
拍完照,林南笙继续前行,路过一家卖当地特色炸鱼薯的小店,诱人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她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招牌,眼睛像小星星一样亮了一下,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但当她看到旁边不算短的队伍,又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陈向北的心像被细针扎了一下。这个小吃货,明明想吃,又怕排队,还担心吃不完!我怎么就没陪在她身边?真是失职!
然而,更让他血压飙升的一幕紧接着发生了。林南笙站在街边,正低头看着手机地图,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墨镜的陌生男人凑了过去,语气轻浮:
“嗨,美女,一个人吗?看你好像需要帮忙,这地方我熟,要不要一起逛逛?”
就在那个陌生男游客带着试探性的笑容,向林南笙迈近半步,那句“需要帮忙吗?”的话音刚落之际——
“谢谢,不用了。”
林南笙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令人不快的氛围。
“怎么了?”
突然感受到腰间的的温暖,林南笙抬头。
原本平静的眼眸,瞬间被点亮,里面像是洒满了细碎的星光,充满了全然的依赖和骤然涌起的喜悦,那变化快得像夜空中骤然绽放的烟花,璀璨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老公来接我了。”
这句话,她是对着那个搭讪者说的,目光却始终牢牢锁在陈向北身上,语气里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宣告和归属感。
这句话,如同最有效的降温剂,又像一道无可辩驳的最终裁定,瞬间浇灭了陈向北心头所有翻涌的怒火和醋意,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舒坦和得意。 仿佛三伏天喝下冰泉,通体舒畅。
陈向北的手臂极其自然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环上她纤细的腰肢,将她轻轻带向自己怀里,形成一个充满保护欲和占有欲的姿态。
“有事?”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不止一个度,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却带着千钧的压迫感,仿佛每个字都砸在对方的心上。这两个字不是在询问,而是在划清界限,是在宣告主权,是在无声地驱逐。
搭讪者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没、没事,误会,误会!”说完便迅速溜走了
“哼,”陈向北低头,看着怀里正偷偷抿嘴笑的林南笙,用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语气还残留着一丝醋意,但眼神早已软化成水,“算那家伙识相。”
林南笙笑着往他怀里蹭了蹭。
陈向北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往回走:“走吧。”
“啊?去哪儿?”林南笙一时没反应过来。
“回去买你刚才想吃的东西。”陈向北头也不回,目标明确。
“可是……要排好长的队呢!”林南笙看着那不见缩短的队伍,有点打退堂鼓。
陈向北停下脚步,转过身,双手捧住她的脸,语气是十足的霸道和宠溺:“排队怎么了?我给你排。你老公别的没有,就是有耐心陪你。”
“可是那一份看起来好多,我可能吃不完……”她小声嘟囔,有点不好意思。
陈向北被她这可爱的顾虑逗笑了,屈起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子:“小傻瓜,吃不完有我啊。你负责尝鲜,我负责扫底,分工明确。”
林南笙看着他故作严肃却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心里那点甜意再也藏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她不再有任何异议,任由他牵着手,乖乖地跟在他身后,朝着那飘香的小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