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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家门口。

洛宁站在外面驻足踌躇不前,心里多少生出些胆怯。

“怎么了?”洛十安回头问向挪不开步子的洛宁。

洛宁几欲开口,但话到嘴边又咽回肚子里,不知该说什么。

洛玖猜测她可能心里有迈不开的想法,直接上前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她拉着洛宁直接往前走,“都到家门口了,回家回家!”

洛宁干涩开口:“我……愧对洛家……我说好了要守住大家,但……我一个都做不到……”

洛玖想起,除了洛宁的孩子,洛宁是洛家最后一个战死的人。

初见洛宁的时候,她意气风发、昂首挺胸说要带大家步向和平安宁的盛世。

洛家却差点无一人踏入这和平时代。

若非她的爱人,余先生甘愿自入洛家,带孩子改姓,洛家怕是就此绝后。

向来富有责任感的洛宁,无法接受这个落差。

洛玖拉着她的胳膊往前走,“哎呀,咱们洛家的人你不懂吗?换我上了战场,我肯定也会拼命,咱们一脉相承的,哪有什么怪不怪,走吧走吧,爷爷说了今天做大餐!再不进去菜要凉了。”

小精灵在洛玖头上欢快蹦跶,像开花般笑逐颜开:“对哇对哇!爷爷做的饭好吃!奶奶洗的水果超甜!”

洛云意退到洛宁身后,推着她往前走,“哪有什么怪不怪的,为你骄傲都来不及,别人我们不知道,但咱们三个,都很敬爱你们,打心眼觉得你们是洛家的骄傲!”

洛十安与洛济程笑着交谈往前走。

洛念跑上前挽住洛宁另一边胳膊,和洛玖一起拽着洛宁走。

洛玖录上指纹推开门后大喊:“爷爷!奶奶我们肥来啦!”

正巧端着一盘大闸蟹的余爷爷,听到洛玖的声音,笑得合不拢嘴,双眼弯弯,眼角褶皱如开花。

“都回来了啊!”

在看到余爷爷那一刻,洛宁立刻板着身子,略显拘谨,显然没有其他人这般松弛。

正巧下楼的白奶奶,一眼扫过,发现洛宁拘束的状态。

她走过去,拉着洛宁往餐桌坐。

“您就是洛宁前辈吧?咱们小玖一直跟着您,我和老头子一直看着您,巾帼不让须眉,您那一番风姿,当真英气不凡。”

洛宁着急忙慌摇头,没有察觉到自己不似平日里的冷静自持,举止间多了几分局促。

“论年龄,您现在才是长辈,用不着敬语。”

白奶奶笑得温和亲近:“好啊,那你也别对我用敬语了,回了家,放松就好。”

白奶奶将她虚抱在怀里,轻柔地拍着洛宁一直紧绷从未松懈过的脊背,声音温柔如长辈般慈祥和蔼。

“回家就好,好久没回家了吧?终于等你们回家吃饭了。”

“今天你们都要吃饱,你们爷爷从早上忙到现在,一个都别想跑,吃饱了才能下桌!”

“咱们宁宁在军营里苦这么久,就该回家好好吃一顿家里的饭。”

白奶奶温柔慈祥的声音,好似羽毛轻轻扫过洛宁不安的心,又似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捧起她的心,温柔呵护。

洛宁的眼里逐渐漫起水雾,泪珠蓄积在眼角,模糊了视线。

她想起,离开家第一次参军的时候。

家里长辈对她说:“等咱们小宁下一次回来,爷爷给小宁做大餐!小宁记得早点回家吃饭啊!”

“济程记得看着你妹妹点,你这两个妹妹都不爱按时吃饭,老是饿一顿饱一顿,胃饿出问题了怎么办?”

“可惜了爷爷老了,拿不动刀了,不能跟着你们一块去。”

“去了营里,好好的去,平平安安的回来,爷爷就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可是,就在他们回家那一天,爷爷没能等到他们。

从前线摸爬滚打,一次次险象环生中死里逃生里逃生的爷爷,明明已经退休在家里准备颐养天年。

在她跟哥哥带着妹妹要回家的那一天。

听说他们要回来,兴高采烈出门买菜,逢人就说自己的宝贝孙子要回来了,说要给他们做大餐。

邻居为他高兴,说他终于等到孙子回家。

他乐呵呵回谢,心里嘟囔着要买大孙子爱吃的牛肉做炖牛肉,还有二孙女爱吃的焖排骨,小孙女爱吃的油焖虾。

在买菜回家的路上,碰到要吃小孩子的异兽,军人本能的保护欲,让他忘记自己已经是个年迈的老人,也……

送了命。

就在他们回家前的十分钟。

风光一辈子的前首长,就这么潦草仓促的走了。

到死前紧紧抱着那个孱弱被吓傻的孩子。

洛宁看着弯着腰将菜端上桌子前的余爷爷,好似一瞬间重叠那个说在家里等着他们回家吃饭的爷爷。

她绷紧的脊背终于弯了下来。

说不出来,是因为白奶奶一句句引导终于放松下来,还是因为余爷爷的身影令她回忆往事而无法再度逼直脊背。

尤其是在看到桌子上那一锅炖牛肉,她爱吃的焖排骨和油焖虾后,更加情难自抑,低声啜泣不止。

白奶奶无声轻拍她的后背。

“哭出来就好,孩子,背负这么多,你已经很累了,在家里你什么都不用做,你还是那个洛家的孩子。”

洛宁抓紧她的手,泣不成声,哽咽着无法出声,只能一个劲点头。

“嗯,谢谢你……谢谢你……”

“说什么谢?应该说回家了。”

洛玖拉着洛念过来,围在洛宁身边,轻声安抚,“宁姐,我们回家了,已经回家了。”

洛宁看着围簇在自己身边的人们,哭着笑着,最终抹去眼泪展露笑颜。

“嗯,回家了。”

“我回家了。”

爷爷,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