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有人低声道:“我滴个乖乖……原来咱厂长能进国宴?”
有人偷偷抹眼睛:“值了!这班没白上!”
郁鸿明不知道他们想啥,只跟管理层那桌碰了杯:
“自动织毛衣机,欧阳那小子搞定了。
年后第一条生产线,就靠它打响第一炮。”
“周主任,你们几个,今儿散了先开个小会,把明年产能排满,别等开年手忙脚乱。”
周文松拍着胸脯:“放心!保准开门红,红到天上去!”
郁鸿明点点头,咧嘴一笑:“从明年起,你们月薪涨百分之十,奖金另算。”
他起身,把话筒递出去:“剩下的热闹,你们撑起来,我先撤了。”
众人举杯,笑得比年夜饭还香。
他拎着行李箱,从后门溜出来。
厂区里人声鼎沸,大门外,只剩两个站岗的兵蛋子,冻得鼻子发红。
他走过去,拍了拍其中一人肩膀:
“过年还守着,辛苦了。
待会儿炊事班送热饭过来,李团长那边,我亲自打招呼,每人加二百块过节补贴。”
两个兵对视一眼,嘿嘿笑出声:
“不辛苦!厂长您放心,我们俩人一根绳,蚊子都飞不进去!”
“您尽管去京城吃大餐,这门,我们替您盯得死死的!”
郁鸿明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刚出铁门,一辆军绿吉普车停在路边,李正邦叼着烟靠在车门边,军装没换,裤腿上还沾着泥。
他一瞧见郁鸿明,把烟头一碾,抬手晃了晃:
“哟,国宴大佬,终于舍得出来了?”
郁鸿明走过去,挑眉:“你不是东江本地人吗?不回家过年?”
李正邦咧嘴一笑:
“头儿发话了——专机不来接别人,只接你。
我这当团长的,不亲自送,万一你路上被谁拐走了,我上哪哭去?”
“送完你,我得赶紧回团里把过年的事儿捋一捋,晚上陪家人吃口饭,立马还得赶回来。”
“我这还算好呢,团里一大半兄弟都是外地的,过年连家门都进不去。”
他说完,一把拉开驾驶座的门,翻身就上了车。
郁鸿明刚坐稳,李正邦就边开车边唠开了。
从盛兴主厂区到594团,十几分钟的事儿,跟遛弯儿差不多。
车子停在营地停机坪边上,郁鸿明下车,跟李正邦挥了挥手,直接上了那架早就等在那儿的专机。
舱门一关,飞机缓缓升空。
他靠着窗,底下是绵延千里的山河,看得人心里头热乎乎的。
他脑子一转,开始盘算起来。
今年,是不是该有第一届春晚了?
上面那几位打电话叫他进京的时候,压根没提这茬,也不知道会不会临时变卦。
正琢磨着,一位穿空军制服的女兵端着热毛巾和一杯热水走过来。
“郁厂长,您先暖暖身子,喝点热水,解解乏。”
“咱们这次目的地是魔都,飞行时间大概两小时二十分钟。”
郁鸿明耳朵一炸,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
“等等——魔都?!”
“不是说好去京城吗?!”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糊里糊涂上了错机。
不是说好去京城接人吗?怎么跑魔都来了?
女兵没急着回答,先把热毛巾和水轻轻搁在他小桌板上,这才慢悠悠解释:
“上面有新安排。
您到魔都,自有人接您转去京城。”
“我们这趟,就是专程把您从这儿送到魔都。”
郁鸿明一拍大腿,心下明了。
上面既然这么安排,肯定有他们的道理。
能坑我?二高层不至于这么缺德吧。
他随手用热毛巾擦了把脸,又灌了几口热水,整个人瞬间暖透了。
南方这湿冷的天,真是一点点热气都舍不得放过。
两小时转瞬即逝。
飞机开始下降,郁鸿明缓缓睁开眼。
窗外,魔都的天际线还是一片低矮的轮廓,真正能称得上“高楼”的,就外滩那几栋老洋楼还撑着场面。
飞机在空中转了两圈,稳稳落地,停在了空军基地。
刚下机,他就看见一个熟面孔。
“小郁同志~”
穿得严严实实、围巾裹得像个粽子的苏先才,笑呵呵地朝他走来。
郁鸿明赶紧迎上去,俩人握手,热乎得不行。
“钱所长?您怎么在这儿?!今天可大年三十啊,您没回京陪家人?”
他心里纳闷,这位老兄全家都住在京城,咋反而在这儿等着?
苏先才摆摆手,直截了当:“我原打算前天就回京,结果二高层一个电话,说你这两天要路过魔都。”
“那我就顺道陪你走一趟高铁,一块儿回。”
郁鸿明一听,立马醒悟。
——那条刚建好的魔都到京城高铁线,前阵子刚宣布竣工,说是明年开年才准载客。
他这是……比老百姓还提前坐上了?
他可是这高铁项目的发起人,上头八成是想让他亲自体验下,看看是不是真能扛住“中国速度”这顶大帽子。
想通了,他二话不说,跟着苏先才就往高铁站走。
车站和轨道是同步完工的,还没对公众开放,里头静得像没开过张的超市。
一进站,宽敞得没边儿,郁鸿明忍不住点头:“这地方,够气派。”
他瞅了眼苏先才,随口问:“钱所长,这高铁……您是头一回坐吧?”
苏先才笑着点头:“本来想着正式运营那天,带孙子来体验一把。
这回沾你光,提前过把瘾。”
“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小激动。”
两人边聊边走向月台。
轨道上,一辆通体雪白、流线型如箭的列车,静静候着。
郁鸿明一抬头,车头正中——大红油漆,五个烫金大字:
“复兴号001”。
这名字,是他亲手起的。
他心头一热,有点想笑,也有点想哭。
——咱这人,没赶上21世纪的高铁,倒在80年代给它起了名儿,还坐上了头等座。
真·魔幻现实主义。
整列车就为他们俩服务,工作人员总共六七个,全是京城本地人,顺便能一块儿回家过年,谁也不耽误。
两人进了商务座,单人独立座椅,空间大得能躺平。
郁鸿明靠在软垫上,心里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