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狗急跳墙
剧痛如烈火般在沈墨轩的后背蔓延，意识在黑暗中沉浮。他隐约听见周婉儿撕心裂肺的哭喊，感受到慕容惊鸿将他背起的颠簸，还有远处传来的兵刃相交声。这一切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布，模糊而不真切。
“必须立刻拔箭！”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语气急促。
“这箭矢有毒！”慕容惊鸿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惊慌，“墨轩，坚持住！”
沈墨轩想开口，却只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毒液随着血液流动，带来刺骨的寒冷与灼热交织的痛楚。他感到有人撕开他背后的衣衫，然后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使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沈墨轩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一张柔软的床铺上，后背的疼痛依然尖锐，但已不再有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他微微转动头部，看见周婉儿趴在床边睡着了，脸上泪痕未干。
“你醒了？”慕容惊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端着一碗药走进来，脸上带着疲惫的欣慰。
“这是哪里？”沈墨轩声音沙哑。
“苏府别院。”慕容惊鸿扶他慢慢坐起，“苏小姐救了我们。那日我们突围后，正好遇上苏家的车队。”
周婉儿被惊醒，见沈墨轩苏醒，喜极而泣：“你终于醒了！已经昏迷两天了，我们都担心死了！”
沈墨轩勉强一笑：“我命硬，不会这么容易死的。”他看向慕容惊鸿，“那日放冷箭的人...”
“是魏明。”慕容惊鸿面色阴沉，“我亲眼看见他消失在树林中。没想到大将军府表面与我们合作，暗地里却下此毒手。”
沈墨轩闭目沉思。魏明的背叛并不意外，在权力斗争中，诚信往往是最廉价的筹码。只是他没料到对方会如此迫不及待地灭口。
“密诏呢？”他忽然想起这件关键之物。
“已安全送达皇上手中。”慕容惊鸿道，“靖王被削去王位，软禁府中。其党羽大多落网，唯有少数在逃。”
沈墨轩松了口气，至少这场风波的主线已经平息。
周婉儿喂他喝下汤药，轻声道：“你伤得很重，那箭上淬了剧毒。若非苏小姐府上有解毒灵药，恐怕...”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
“苏小姐何在？”沈墨轩问。
“她去打探消息了。”慕容惊鸿道，“朝局虽定，但江南这边仍有波澜。周世昌虽失靠山，却仍在垂死挣扎。”
正说着，苏芷瑶匆匆走进房间，面色凝重：“沈公子醒了？正好，我刚收到消息，周世昌被监察御史问话了。”
沈墨轩精神一振：“结果如何？”
“他凭借往日关系网勉强脱身，但惊出一身冷汗。”苏芷瑶道，“据我安排在周府的眼线汇报，周世昌恼羞成怒，已不再限于商业手段。他雇佣了一群地痞流氓，准备对沈家工坊进行物理破坏。”
房间内一片寂静。大家都明白，这意味着矛盾已从商战、官场斗争，升级为暴力冲突。
“他疯了！”周婉儿失声道，“工坊里有那么多工人，他这是要闹出人命啊！”
沈墨轩面色凝重：“周世昌已是穷途末路，狗急跳墙。他这么做，是要与我同归于尽。”
慕容惊鸿握紧佩剑：“我立刻回工坊加强守卫。”
“不，”沈墨轩摇头，“周世昌既出此下策，必已做好万全准备。我们需从长计议。”
苏芷瑶点头：“沈公子说得对。我打听到，周世昌雇佣的是城西‘黑虎帮’的人，这帮亡命之徒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黑虎帮？”慕容惊鸿皱眉，“我听说过这个帮派，帮主叫赵黑虎，原是江洋大盗，后来金盆洗手，在江南一带拉帮结派，专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沈墨轩沉思片刻，忽然问苏芷瑶：“苏小姐，令尊与按察使司可有交情？”
苏芷瑶眼前一亮：“沈公子的意思是...”
“周世昌雇佣黑道人物，已触犯律法。”沈墨轩道，“若能说动按察使司出兵剿匪，不仅可解工坊之危，还能将周世昌绳之以法。”
“妙计！”慕容惊鸿击掌称赞，“我这就去按察使司报案！”
“且慢，”沈墨轩叫住他，“空口无凭，按察使司未必相信。我们需要证据。”
周婉儿忽然道：“我可以作证！我亲耳听见叔叔与黑虎帮的人密谈。”
沈墨轩摇头：“太危险，周世昌若知你出面作证，绝不会放过你。”
“那怎么办？”慕容惊鸿急问。
沈墨轩看向苏芷瑶：“苏小姐，可否请你父亲出面，邀按察使司副使来自家府上一聚？届时我们再见机行事。”
苏芷瑶会意：“我这就去安排。”
待苏芷瑶离去，沈墨轩对慕容惊鸿道：“慕容，你速回工坊，让李掌柜疏散大部分工人，只留少数护卫。然后你在工坊内外设下埋伏，若黑虎帮来袭，尽量拖延时间，等待官兵到来。”
“明白！”慕容惊鸿领命而去。
周婉儿担忧地看着沈墨轩：“你的伤...”
“不碍事。”沈墨轩勉强起身，却因牵动伤口而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你别动！”周婉儿急忙扶他躺下，“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做便是。”
沈墨轩看着她真诚的目光，心中一暖：“周小姐，多谢你。”
周婉儿脸一红，低声道：“叫我婉儿便可。那日你舍命相救，我...我还没谢你呢。”
二人相视片刻，气氛有些微妙。沈墨轩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婉儿，确实有一事相托。你能否回周府一趟，设法找到周世昌与黑虎帮往来的证据？”
周婉儿坚定点头：“我一定办到！”
当夜，苏府别院书房内，苏芷瑶的父亲苏文远正与按察使司副使张明远对饮。沈墨轩在屏风后静候时机。
“张大人，近来江南治安似乎不太平啊。”苏文远试探道。
张明远叹道：“可不是嘛！靖王倒台，其党羽作鸟兽散，不少亡命之徒流窜到江南，案件频发啊。”
“听说黑虎帮近来活动猖獗？”苏文远顺势问道。
张明远皱眉：“苏兄也听说了？这帮匪徒实在嚣张，前日还抢劫了一家商队。本官已下令严查。”
屏风后的沈墨轩见时机成熟，缓步走出：“草民沈墨轩，见过张大人。”
张明远一愣：“这位是...”
“这位是沈家工坊的少东家。”苏文远介绍道，“近日他遇到些麻烦，想向张大人求助。”
沈墨轩躬身道：“张大人，草民得到确切消息，黑虎帮受周世昌雇佣，欲袭击沈家工坊。”
张明远面色一肃：“此话当真？可有证据？”
就在这时，周婉儿匆匆进来，将一封信递给沈墨轩：“我找到了！这是叔叔与黑虎帮往来的书信！”
沈墨轩将信呈给张明远：“大人请看。”
张明远仔细阅读信件，面色越来越凝重：“好个周世昌，竟敢勾结匪类！本官这就调兵围剿黑虎帮！”
“大人英明！”沈墨轩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家丁慌慌张张跑进来：“老爷，不好了！沈家工坊起火了！”
沈墨轩心中一震，没想到周世昌动作如此之快！
张明远当即起身：“本官立刻调兵！苏兄，借你家快马一用！”
众人匆忙离开苏府，赶往沈家工坊。远远地，就见工坊方向火光冲天，喊杀声不绝于耳。
工坊外，黑虎帮众与工坊护卫战作一团。慕容惊鸿剑光如龙，独斗三人，但对方人多势众，工坊护卫已落下风。
“官兵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黑虎帮众顿时阵脚大乱。
张明远率领官兵加入战团，局势瞬间逆转。黑虎帮主赵黑虎见势不妙，欲趁乱逃走，被慕容惊鸿一剑刺中大腿，生擒活捉。
“周世昌呢？”沈墨轩急问。
慕容惊鸿抹去脸上血迹：“没看见他。火是从仓库烧起来的，李掌柜已带人救火去了。”
沈墨轩望向熊熊燃烧的仓库，心如刀绞。那里存放着刚刚收购来的棉花，是工坊重建的希望。
在官兵的协助下，大火终于被扑灭，但仓库已化为灰烬，刚购的棉花全部焚毁。
“墨轩，对不起，我没能守住工坊。”慕容惊鸿愧疚道。
沈墨轩摇头：“人没事就好。周世昌既出此毒手，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了。”
张明远押着赵黑虎走过来：“沈公子，赵黑虎已招供，确是周世昌指使他袭击工坊。本官已下令全城搜捕周世昌。”
“多谢大人。”沈墨轩拱手道。
回到沈府，众人疲惫不堪。工坊连遭打击，已濒临绝境。
“少爷，现银已尽，棉花全毁，工坊...工坊恐怕撑不下去了。”李掌柜老泪纵横。
沈墨轩站在废墟前，沉默良久。忽然，他抬头看向众人：“不，工坊不会倒。我们还有最后一条路。”
“什么路？”众人齐声问道。
“交子。”沈墨轩目光坚定，“我们可以大规模使用交子与外地棉商结算。”
王账房疑惑道：“少爷，交子虽便捷，但许多商家不愿接受，认为不如真金白银可靠。”
“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大胆使用。”沈墨轩道，“沈家百年信誉，便是最好的担保。我们可以承诺，持沈家交子者，可在任何沈家商铺兑换现银，也可直接购买沈家商品。”
慕容惊鸿若有所思：“此计甚妙！既可解决现银不足，又能加快采购效率。”
“但若商家纷纷前来兑换现银，我们如何应对？”李掌柜担忧道。
沈墨轩微笑：“所以我们需控制交子发行量，且要与有信誉的大商号合作。此外，”他看向苏芷瑶，“若苏家肯与我们联保，交子的信用将大大提升。”
苏芷瑶毫不犹豫：“我这就修书给父亲，请他出面担保。”
计划既定，众人分头行动。沈墨轩不顾伤势，亲自拜访江南各大商号，推广沈家交子。起初确实遭遇阻力，但在苏家担保和沈家信誉的双重保障下，渐渐有商家愿意尝试。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交子的便捷性很快显现出来。外地棉商不再需要携带大量现银，只需轻便的交子即可完成交易。沈家采购效率大大提高，工坊重建速度远超预期。
就连一向稳重的陈砚舟看到交子带来的变化，也不禁感叹：“沈少爷这一招，可谓开创江南商界先河啊！”
然而就在工坊重建顺利进行时，周婉儿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叔叔逃走了！”她面色苍白，“他在被捕前一刻，被一伙神秘人救走。”
沈墨轩心中一沉：“可知是什么人？”
周婉儿摇头：“只听他们称首领为‘主公’。而且...”她犹豫片刻，“我偷听到他们说，要执行什么‘焚城计划’。”
“焚城计划？”沈墨轩与慕容惊鸿对视一眼，均感不妙。
当夜，沈墨轩独坐书房，思索“焚城计划”的含义。忽然，一阵轻微的响动从窗外传来。
他警惕地抓起佩剑：“谁？”
窗子被轻轻推开，一个黑衣人跃入房中。来人摘下蒙面，露出一张沈墨轩万万没想到的面孔。
“魏明？”沈墨轩又惊又怒，“你还敢来此！”
魏明面色凝重：“沈公子，长话短说。周世昌已被大将军府余党控制，他们计划在江南制造暴乱，嫁祸皇上，为靖王复仇。”
沈墨轩心中一凛：“焚城计划？”
“正是。”魏明点头，“他们准备在三日后的庙会之夜，在城中多处同时纵火，制造恐慌。”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沈墨轩警惕地问。
魏明苦笑：“那日放箭非我本意，是大将军府另一派系所为。我虽为谋士，但也有底线。江南百万生灵，不该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沈墨轩凝视他片刻，选择相信：“具体计划是什么？”
“我只知他们已在城中暗藏火油，具体位置只有少数核心成员知晓。”魏明道，“周世昌是计划的关键执行人，他现在躲在...”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窗而入，正中魏明后心。
“小心！”沈墨轩急忙扶住倒下的魏明。
魏明口吐鲜血，艰难地道：“周世昌...在...城南...土谷祠...”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
沈墨轩放下魏明，冲到窗前，只见一个黑影在对面屋顶一闪而逝。
他心知事态严重，立刻唤来慕容惊鸿：“快！通知张大人，全城戒备！周世昌藏在城南土谷祠！”
慕容惊鸿领命而去。沈墨轩看着魏明的尸体，心情复杂。这个曾经的敌人，最终以生命为代价，传递了关键情报。
三日后便是庙会之夜，他必须在这之前阻止周世昌的疯狂计划。否则，整个江南将陷入火海之中。
而暗处的大将军府余党，显然已察觉计划泄露，必将提前行动。
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