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雪夜里的故人,与无法拒绝的筹码
秦妖发来的那张图片,像一枚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烫在了陆寒的视网膜上。
SN-G-7708。
这串序列号,与他在苏家老宅,从苏振邦那个药瓶底部窥见的一模一样。
而最后那句话,更是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精准地剖开了所有迷雾,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真相。
阿彪。
白敬亭最信任的保镖。
二十年前,亲手埋了自己双胞胎弟弟的那只手。
原来,那所谓的“来源不明”的药,竟然一直都在白敬亭的手里。
陆寒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控制,这是一场长达八年,甚至更久的,跨越了两个庞大家族的交易。
苏振邦用某种东西,换取了这款能吊住他性命的药。而提供这味“解药”的,不是什么瑞士的制药公司,而是他当年的“老对手”——白敬亭。
而白敬亭,又通过共济联盟的渠道,拿到了这款药。
这是一条黑暗的、盘根错节的利益链。苏振邦、白敬亭、共济联盟,他们像三只被蛛网粘在一起的困兽,彼此牵制,彼此利用。
苏振邦出卖了什么?
白敬亭又想得到什么?
陆寒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他原以为自己只是在和白家父子博弈,却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他早已一脚踏进了这个横跨数十年的,由谎言、背叛和交易构筑的泥潭中心。
而苏沐雪,他最想保护的人,就站在这片泥潭的中央,对脚下的一切,一无所知。
他不能再等了。
陆寒拿起外套,没有片刻犹豫,径直走向门口。
“老板,这么晚了,您要去哪?”
一直守在办公室外间的林曦看到他行色匆匆,立刻站了起来。
“去见一个人。”陆寒的脚步没有停下。
“需要备车吗?或者让安保……”
“不用。”陆寒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你们都留在公司,看好家。”
电梯门合上,隔绝了林曦担忧的目光。
地下车库,陆寒坐进那辆平日里极少动用的阿斯顿马丁。引擎的轰鸣声在空旷的车库里显得格外刺耳,像一头被唤醒的野兽。
他没有去任何地方,只是将车开到瀚海资本大楼对面的一个僻静角落,熄了火,然后静静地等待。
他在等白敬亭的反应。
他相信,秦妖能查到的信息,白敬亭的眼线同样能查到。他今晚去苏家赴宴这件事,此刻恐怕已经摆在了白敬亭的桌上。
那只老狐狸,一定会派人来“请”他。
与其被动地等他们找上门,不如自己主动走进猎场。
果然,不出半个小时,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他的车旁。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平静无波的脸。
是阿彪。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中等,貌不惊人,那张脸就像是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普通人。唯有那双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沉淀着与他普通外貌极不相称的,厚重的过往。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陆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寒推开车门,坐进了奔驰的后座。
车内很安静,只有空调微弱的送风声。阿彪亲自开车,车开得很稳,像他的人一样,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陆先生,老爷想见您。”阿彪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知道。”陆寒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目光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车子没有驶向白家的别墅,而是朝着城郊的方向开去。夜色越来越深,路边的灯光也越来越稀疏。最终,车子在一座戒备森严的私人庄园门口停下。
这里不是家,是白敬亭真正的巢穴。
穿过长长的林荫道,车子在一栋灯火通明的玻璃建筑前停下。那是一间巨大的恒温花房,里面种满了各种珍奇的热带植物,温暖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与外面深秋的寒夜仿佛两个世界。
白敬亭就坐在这片人造丛林的中央。
他穿着一身中式的白色练功服,正坐在一张棋盘前,自己跟自己下棋。他的面前,是一壶正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普洱。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抬头,只是将一枚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啪。”
清脆的落子声,在寂静的花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陆寒,我们终于见面了。”白敬亭缓缓抬起头。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丧子之痛。那双浑浊但精光内敛的眼睛,像鹰一样,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白老先生,节哀。”陆寒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语气平静。
“哀?”白敬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拿起紫砂壶,给陆寒倒了一杯茶,茶汤殷红如血,“一个不成器的东西,死了,就死了。白家,还死得起。”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冷酷。
陆寒端起茶杯,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蒸腾的热气。“白老先生请我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喝茶下棋吧?”
“当然不是。”白敬亭的目光,落在了陆寒的脸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我只是很好奇,一个能把我那个蠢儿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能安然无恙地从苏振邦那个老狐狸家里走出来的人,究竟长什么样。”
陆寒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真正的牌局,开始了。
“苏叔叔只是请我吃顿便饭。”
“便饭?”白敬亭笑了,他指了指棋盘,“苏振邦这个人,从不做没有目的的事。他这辈子下的最大的一盘棋,就是用自己的命,换他女儿一世平安。你现在,就是他棋盘上,最重要的一颗子。”
他顿了顿,拿起一枚白子,在指尖缓缓摩挲着,“而我,恰好是那个能随时掀了他棋盘的人。”
花房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你想说什么?”陆寒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我想跟你做个交易。”白敬亭将那枚白子,轻轻放在了棋盘的天元之位,“一个,你无法拒绝的交易。”
他从身旁拿过一个檀木盒子,推到陆寒面前。
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三只小巧的金属药瓶。
SN-G-7708。
一模一样的序列号。
“‘心安格’,诺兰制药的宝贝。全世界,能拿到它的,不超过十个人。”白敬亭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苏振邦的命,就系在这东西上面。每个月一瓶,断一期,神仙难救。”
他看着陆寒,眼神像在看一只已经落入陷阱的猎物。
“我知道你去了港岛要做什么。你想查这药,你想破解它,你想把苏振邦从我的棋盘上拿走。”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年轻人,你太天真了。这盘棋,从三十年前就开始下了。你现在入局,太晚了。”
陆寒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三瓶药,像在看三枚致命的毒针。
“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白敬亭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像一个宣判命运的君王。
“第一,你带着这三瓶药走,从此以后,退出京城,永远不要再回来。苏振邦能活多久,取决于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至于你和苏沐雪,你们可以去任何地方,我保证白家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我那个蠢儿子的账,一笔勾销。”
“第二……”
白敬亭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你把你那个瀚海资本,并入巨鲨。你,来做我新的‘儿子’。苏振邦的药,我会按时给他。苏沐雪,会成为白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你想要的一切,财富,地位,权力,我都可以给你。甚至,未来整个巨鲨,都是你的。”
他给出了两个选择。
一个是流亡,一个是归顺。
一个是苟延残喘,一个是荣华富贵。
但无论哪一个,陆寒都将失去他最珍视的东西——自由。
花房里,那壶普洱还在“咕嘟咕嘟”地响着,像在为这场决定命运的谈判,数着最后的秒数。
陆寒缓缓抬起头,他没有去看那三瓶药,也没有去看白敬亭那张胜券在握的脸。他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植物,望向花房外那片沉沉的夜色。
许久,他笑了。
那笑容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这间花房里所有虚伪的温暖。
“白老先生,”他拿起一枚黑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花房,“您好像忘了。棋盘上,除了黑子和白子,还有一种东西。”
“哦?”白敬亭的眉头,第一次挑了起来。
陆寒将那枚黑子,重重地,砸在了棋盘上。
“还有……掀棋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