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爷？”
“皇爷爷！”
第一声尚带疑惑，第二声已是满心欢喜。
只因眼前的皇爷爷，与先前相较，竟大不相同。
那位原本须发斑白的老人，此刻竟生出几缕乌发，脸上的皱纹也浅淡了许多。
更让他清晰感知的是——
过去的皇爷爷年事已高，呼吸渐重，短促而急促，身上老年斑日益明显，皮肤褶皱层层叠叠。
但现在……
皇爷爷的呼吸不仅变得悠长深远，脸上原本清晰可见的老年斑与皱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淡去。
欣喜的朱允熥再度转头，环顾四周。
忽然注意到工部主事沈用，后者似乎也因某种机缘，发生了显着变化。
不过这一切，都远不及皇爷爷的变化来得惊人。
终于……
老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目光由最初的朦胧渐渐恢复清明，他习惯性地准备如往常般缓慢起身。
毕竟年事已高，
哪怕是最轻微的动作，也会不自觉地放慢节奏——这是身体发出的提醒，有时心有余而力不足。
然而此刻，明明只是用了平日相同的力气，动作却明显迅捷许多，甚至差点让他整个人弹起。
察觉异样，老爷子立刻审视自身，随即惊愕不已。
手臂上松弛的皮肉竟重新紧实有力，全身上下充满蓬勃生机。
这般状态，仿佛瞬间重返十年前的壮年光景……
这……
“皇爷爷，您也察觉到了吗？”
朱允熥惊喜发问。
“您看这里……”
他抬手指向四野，“此处与我们外界所感，全然不同。”
朱允熥瞪大双眼，满是震撼，语气中难掩惊异：
“如今外头已是十一月寒冬！”
“可此地却如阳春三月一般温暖宜人！”
“桃花正盛放，还有我们的变化——皇爷爷，您难道没发现，自己也变得年轻了？”
老爷子点头。
随即也惊异地打量四周，
眼中浮现出深深的震惊。
这等奇遇，是他生平从未经历过的！
“皇爷、三皇孙，东晋之时，陶渊明曾着《桃花源记》，描绘的正是这般宛如梦境的世外桃源！”
“而今此处，桃花灼灼，又现如此神异之象，莫非真是天降洪福，庇佑我大明？”
沈用低声呢喃，“先前臣还一度以为……以为……”
他未敢说尽心中所想，但眼神中残留的恐惧与此刻的狂喜，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这类传说臣也曾听闻，不是曾有一位樵夫误入山中，观二人对弈，待归来时，人间已过百年？”
“如此恢弘奇景！”
此时此刻，这位象征大明至高权柄的老人凝望四周，目光中透出迷离与梦幻：
“史书记载，始皇帝为求长生奇术，先是遍访九州奇人异士，最终更遣徐福东渡海外，寻求仙踪……”
“汉武帝亦因巫蛊之祸，疑神信鬼，几近动摇国本！”
“唐太宗，一代战神帝王，晚年仍沉迷方士之言，广服丹药，终致崩殂！”
“此类帝王，青史留名者尚且因鬼神之事招致灾祸，更遑论其余诸王、贵胄，千百年来，数不胜数！”
老爷子显然被眼前景象触动，陷入深思。
也因自身的际遇，不禁吐露心声：
“至于咱……咱出身贫寒，一步一脚印走来，从不信虚妄之说，更不寄望于神鬼！”
“可谁能料到……”
“今日这等波澜壮阔的奇观，竟偏偏落在一个不信之人身上？”
“如此玄妙之地，恐怕比陶渊明笔下的桃源，更为幽深莫测。”
“世事无常，由此可见一斑？”
他发出深深感慨，将自身遭遇与历代帝王相较，本无所求，却反得奇缘……
接连数声叹息尚未落定，突然！
他神色一滞，似是忆起一件至关紧要之事。
“等等！”
老爷子先是一怔，旋即恍然顿悟。
“咱此次出宫，原是为了寻咱大孙！”
此言一出，朱允熥与沈用先是错愕，继而心头一震，似有所悟。
“皇长孙……”
“没错！联系眼前一切，此地……此地……”
老爷子越想越是激动。
“对对对！绝不会错！”
“咱活了这几十年，若论所见之奇伟景象，竟不如咱大孙带给咱的多……”
“既然这一趟本就是为寻咱大孙而来……”
“那这地方……这片开满桃花的奇妙天地……莫非竟是我大孙留下的？”
“这是大孙给咱们的指引？”
老爷子话音未落，朱允熥已激动地喊出声来：“大哥！对！一定是大哥！”
紧接着，朱元璋眼神一凝，目光陡然定在不远处——
那棵最为高大的桃树之下，竟矗立着一口棺椁！即便相隔十载，那轮廓依旧清晰如昨！
“那儿！”
几人快步前行，走近之后，才真正看清。
那棺中赫然立着一张他们曾无比熟悉的面容——正是大孙！
而棺门早已敞开，一道熟悉的身影静静伫立其中。
“大孙！”
“大哥！”
“皇长孙！！”
三声呼喊，几乎同时迸发，满是惊喜与震撼。然而就在此刻，整片桃林忽然白雾升腾……
继而——
一幕宛如幻境般的光影，缓缓浮现在半空。
这般奇景，他们并不陌生，昔日曾在钟山行宫得见。
彼时所现，乃是大明未来的命运流转。可这一次——
并非未来，而是当下……此刻正在发生的一切！
画面之中，赫然是奉天殿内的景象，一切历历在目。
“这……这是？”
老爷子瞳孔骤缩，死死盯着前方。
朱允熥亦震惊万分。
眼前这一幕，他们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奉天大殿！
殿中一砖一瓦、一柱一梁，老爷子闭目皆能道尽。
“究竟出了何事？”
他们尚且不解，局势未明，
但仅凭眼前所见，便已能猜出七分。
“皇爷爷，咱们之前说的那个孔明灯，并非自行断裂。”
朱允熥低声提醒。有些事无需多言，点出关键，其余自会明了。
此刻，他们清楚看见——
群臣在殿中的站位已然错乱，兵部尚书与工部尚书踪影全无，而齐泰、练子宁等人，竟立于原本属于二位尚书的朝位之上！
更令人惊心的是——
储君之位上，赫然站着“朱允炆”！
老爷子的眼神，从最初的困惑，转为震惊，最终化作滔天怒火。
刹那间，他已洞悉一切。
“混账！”
“是……是允炆干的？”
他眼中惊疑交织，到了最后，心中已有定论，却仍不愿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