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4年8月,圣克劳德的夏末仍有余热,塞纳河薄雾贴着河岸游走。拿破仑在橡木长桌前展开海图与军报,烛焰在他眼窝下投出深深的阴影。他已不再年轻,但思绪比任何时候都更冷。他清楚:即便把法兰西所有男子都送上战场,也无法再用刺刀和滑膛枪把欧洲钉成一张版图;现在的战争因为后膛枪和战壕的出现,已变成消耗国本的磨盘,靠一场大陆决战压服对手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他的目光停在英吉利海峡,那道他一生狭窄的天堑,如今却成了唯一必须跨越的门。他低声道:“没有海峡,就没有法国;没有英国的彻底沉默,就没有法国未来在欧洲的话语权。”
他按着台面,再次决定派出十万法国陆军登陆英国,他将亲自统帅,绕行到利物浦,突袭英国北部,他要与英王进行一场“决定法兰西命运”的战略决战。
拿破仑现在已经清楚,欧洲的命运,其实是由海权决定的!
特拉法尔加之后,英国皇家海军把制海权锻成了锁链,曾经用这把锁链死死锁住了法国国运。所以,他必须占领英吉利海峡,必须占领英伦三岛。
为什么?拿破仑站直身体,推开窗看向外面的夜色,夜色里有猫头鹰的叫声。
拿破仑明显感觉到自己老了,连字都看不清楚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非常清楚,他死后,身边并无可以继承他意志之人,法国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平庸。
现在,他已经不在乎称霸,他在乎的是能给法国留下些什么?
他决定从他起,法国必须成为海陆复合型国家,英国佬的土地就是培养法兰西人海洋属性的地方。
同时,必须兼并英国造船业和蒸汽机工业,这两个行业会影响后面百年的法国国运。
只要他做到了,一个吞并英国的法国,那将是欧洲最强大,也最先进的国家,可以保护法兰西人民一百年繁荣。
现代战争不再是王朝的荣耀,而是总体消耗。全民征兵把各国推入财政与人口的泥沼,伤亡与税赋像两条绞索。靠“打一场大陆决战”来压服对手的时代已经过去,战争的目标与手段已经转向“控制要点、切断命脉、以战逼和”的一场漫长时间的持久战。
他亲手推动过的大陆封锁曾让他以为能用经济窒息英国,但封锁的代价最终由法国与欧陆市场吞下,英国孤立在欧洲之外,却能从海外殖民地与全球贸易中汲取续命之水。所以,法兰西必须拥有英格兰,控制英格兰就能控制海上贸易,且合并英法军舰将是欧洲最强大的舰队,傲视欧洲。
因此,他得出了冷酷而简洁的结论:如果不能在陆地上“压服”整个欧洲,那就必须在海上为法兰西“打开”通往大洋的大门;如果不能在欧洲“称王”,那就先征服英国,然后融合英格兰人开创一个“共治欧洲”的格局。
以海权为支点,以金融与贸易为杠杆,以法兰西陆军为基座,慢慢重塑欧洲秩序。
现在他的目标不再是“占领伦敦”,而是“吞并英国”。他要把英吉利海峡变成法国的内湖,让伦敦和巴黎成为西部欧洲的双子之城。
一旦英吉利海峡在手,法国与英国将从世仇变为“海权—陆权”的双极轴心。伦敦的金融和海军、巴黎的陆军、两国的商船队与工业将拧成一股绳,足以在谈判桌上决定德意志关税同盟的关税、意大利诸邦的秩序、伊比利亚的航线与波罗的海的出入。
他将以“开放海峡、共享贸易”为交换,换取英国贵族承认法国在欧陆的“秩序安排权”。大陆封锁将被“海峡通行与通商协定”取代,法国不再用封锁自伤,英国不再为防堵付出超额海军成本,欧洲贸易的血脉重新贯通。
在新法国担保下,德国将接受在莱茵河—威悉河之间的有限扩张,奥地利保住波西米亚与南蒂罗的安全边界;意大利诸邦在“关税—治安—货币”三统一中获得内部秩序与对外安全,成为法兰西—不列颠共同市场的南翼。
失去英国海上补给与财政输血,俄国将不得不在波兰—芬兰—高加索之间采取守势;英法可提议召开“北海—波罗的海安全会议”,以海峡通行权换取俄国对波兰边界的承认与黑海贸易的开放。
他要让欧洲明白,未来的秩序不是“谁把谁打服”,而是“谁控制通道,谁制定规则”。伦敦提供资本与海军,巴黎提供秩序与陆军,二者合则欧洲稳,分则欧洲乱。
8月25日拂晓,拿破仑在圣克劳德签署三道敕令:
- 第一道,命海军部在三十日内完成“海峡机动群”的编组与补给,优先建造与征用蒸汽拖轮与浮式栈桥,并在加来—布洛涅一线布设夜间灯标与系泊浮筒。
- 第二道,命陆军部以十万为上限编成“英吉利第二远征集团军”,分为三潮梯队,配属工兵、桥梁、铁路与火箭营,指定老近卫军为决战锋线,胸甲骑兵为机动打击拳头。
第三道命令,命外交部与财政委员会发布“致英国人民书”,宣布保护私有财产与宗教信仰、释放英国商船与船员、开放海峡通行与通商谈判的“三项保证”,并任命塔列朗为对英谈判全权大臣。他要外交和军事双管齐下,怀柔和武力一起来。
他披上旧披风,走向窗外的塞纳河。风从西方来,带着清晨的凉意。他轻声道:“迎战敌军,以观其效。这一次,我们不在巴黎决定欧洲,不在维也纳决定欧洲,在利物浦以北的平原上决定法国和欧洲的命运。”
号角在远方响起,像1800年翻越大圣伯纳德山口时一样冷,也像奥斯特里茨的晨曦一样灼热。
夜深了,塞纳河像一条缓慢的银蛇,绕过圣克劳德的坡地。书房里,壁炉的火光把海图上的英吉利海峡照得发亮。拿破仑用指腹沿着海岸线从加来划到多佛,又从多佛向西一直划到利物浦。每一次来回,他的手都更稳。他记得1805年的布洛涅军营,记得特拉法尔加的硝烟,记得滑铁卢的雨。他老了,但他的记忆像刀锋一样锋利。
“先生们,”他对空无一人的房间说,“你们以为我老了,可你们错了。我只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把英吉利海峡变成法国内湖的时机。”他拿起一支红笔,在利物浦画了一个圈。“这里,是我们的第一潮。这里,是我们的桥头堡。”
他放下红笔,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他听见海风在窗外呼啸,听见远处教堂的钟声在敲午夜十二点。他知道,明天,他将召集他的元帅们,告诉他们:我们要再次登陆英国。他要让他们知道,这不是一次疯狂的豪赌,而是一次经过深思熟虑的战略行动。他要让他们知道,这一次,他将亲自统帅,他要让他们知道,这一次,他将赢得胜利。
第二天上午,马尔梅松的元帅府里,气氛凝重。达武、苏尔特、内伊、缪拉、拉纳的旧部们围坐在长桌旁。拿破仑站在海图前,用教鞭指着英吉利海峡。“先生们,”他说,“你们都看到了。这是我们的目标。这是我们的未来。”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们要在利物浦的北面与英军进行一次战略决战。我们要让英国明白,他们不能再在背后捅刀子。我们要让欧洲明白,谁控制英吉利海峡,谁就控制欧洲。”
元帅们面面相觑。达武第一个开口:“陛下,我们的海军能行吗?英国皇家海军的战列舰还在,我们的舰队能突破他们的封锁吗?”拿破仑笑了笑,“我相信海军”
唰,所有的海军将领全部起立,向拿破仑敬礼。没有誓言,却坚定无比!
苏尔特皱了皱眉头:“陛下,我们的陆军能行吗?十万人,分三潮登陆,这需要大量的物资和补给。我们的财政能支撑吗?”拿破仑点了点头,说:“先生们,我们的财政没有问题。我们已经与荷兰和比利时的银行家谈过了。他们会为我们提供贷款。我们的工业也能为我们提供足够的武器和弹药。我们的士兵,他们是最勇敢的士兵。他们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内伊拍了拍桌子,大声说:“陛下,我愿意再次率领老近卫军。我愿意在利物浦北面的平原上与英军决战。我愿意为法兰西流尽最后一滴血。”拿破仑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说:“先生们,我感谢你们的忠诚。我任命达武为远征军总司令,苏尔特为副司令,内伊为老近卫军军长,缪拉为骑兵军长,拉纳为工兵总监。我们将在十月登陆,在十一月决战。”
元帅们站起身来,向拿破仑行礼。他们知道,这一次,他们将面对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他们知道,这一次,他们将为了法兰西的荣誉和未来而战。
九月,敦刻尔克与布洛涅之间的海滩上,一片繁忙景象。蒸汽拖轮拖着一排排驳船,在海面上穿梭。浮式栈桥像一条条灰色的长龙,从海滩一直延伸到海里。工兵们忙着安装系泊浮筒和抛锚灯标。士兵们背着行囊,排着整齐的队伍,等待着出发的命令。
清晨,灰蓝的英吉利海峡被初秋的风揉成细碎的银光。布洛涅外海的浅滩上,潮水退去,露出湿润的沙脊与贝壳。十万双军靴同时踏上滩涂,压出一片低沉而整齐的声响,像远处滚动的鼓点。旗手们把三色旗和贞德旗在咸湿的海风里抖开,红、白、蓝在雾与阳光之间猎猎作响。士兵们背着背包与枪械,队列从海线一直延伸到沙丘尽头,军号与鼓点此起彼伏,连海鸥都被惊得掠过桅杆,盘旋不去。
在蒸汽拖轮的牵引下,一艘灰色的驳船靠上临时栈桥。甲板上的拿破仑披着深灰大氅,帽檐压得很低,眼神却像刀锋一样明亮。他踏上栈桥的那一刻,海风把他的披风鼓起,像一面迎风而立的旗。岸上,前排的老近卫军齐刷刷摘下帽徽,以枪托顿地致敬;后排的掷弹兵与轻步兵把步枪斜扛在肩,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从雾里走来的身影。鼓声骤然一停,代之以海浪拍打船体的闷响与千万人的呼吸。
“皇帝万岁!”第一声从近卫军中炸开,随即像被海风接力,沿着队列、越过沙丘、沿着整条海岸线奔涌回荡。有人摘下军帽用力挥舞,有人把步枪举过头顶,更多的人只是屏住气,喉头颤动着,把那两个字在胸腔里滚了又滚。拿破仑停在栈桥中央,微微抬手,示意安静。风把他的声音送到最远的人群:“士兵们,我回来了。”这一声并不高,却像一枚石子投入湖心,激起一圈又一圈回响。他环视四周,目光掠过一面面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鹰徽,掠过一张张年轻而黝黑的脸庞,掠过那些在布洛涅寒夜里守着篝火、在敦刻尔克码头搬运物资的熟悉身影。他缓缓张开双臂,像要把这片海岸、这支军队、这个国家一并拥入怀里。欢呼声再度拔地而起,盖过了海浪,盖过了号角,像一场从大地深处涌出的雷。
拿破仑收回手臂,转身面向大海。他指向灰蓝色的天际线,声音冷而坚定:“今天,我们从这里出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脸:“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不再有人在背后捅刀子。我们要让英吉利海峡成为我们的内湖,让伦敦在我们的旗帜前沉默。你们将用脚步丈量大海的宽度,用意志敲碎命运的门。”他抬手在空中一劈,军号齐鸣,鼓点再起,旗影翻飞。士兵们齐声应和:“皇帝万岁!”声音汇成一条看不见的洪流,沿着海岸奔向远方。栈桥两侧,工兵们解开缆绳,浮式栈桥一节一节推向深水;蒸汽机喷出白汽,像鲸鱼的呼吸;驳船在海面上排成长龙,桅杆上的缆索在风中绷得笔直。拿破仑迈下最后一级台阶,回身望向那十万双眼睛,那是他最熟悉的风景,也是他将要带去彼岸的力量。他低声、却让每个人都听见地说:“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