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后撤五百里，脱离了那令人心悸的金色箭矢射程，虚空中弥漫的肃杀气氛却并未消散，反而沉淀为一种更为凝重的压抑。
各舰灯火通明，工程队伍正在紧急修复受损的护盾发生器和舰体创伤，能量补充管道发出嘶嘶的充能声。
初次试探的挫败感，如同无形的阴霾，笼罩在每一位将士心头，那堵金色壁垒带来的绝望压迫感，比虚空本身更加沉重。
“妖皇号”旗舰会议室内，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
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周围，秦枫坐于主位，白枫、墨辰、蓝凌、红曜、青幽、赤炎妖王、墨白庄主等核心人物尽数在列。
周倩薇作为清苍宗代表亦出席旁听。
主光幕上，正反复播放着方才攻击与反击的慢放影像，以及蓝凌团队初步整理出的数据报告。
“……反击能量纯度极高，结构稳定，几乎不存在能量逸散浪费，其转化效率远超我们现有的任何攻击或防御阵法。”
蓝凌指着光幕上那金色箭矢的能量构成图谱，声音带着疲惫与凝重，“这意味着，我们攻击壁垒的能量，有相当一部分被其吸收、转化，然后反过来攻击我们自己。这是一种近乎完美的能量循环防御机制。”
“壁垒的自我修复速度也极其惊人。”白枫补充道，调出了攻击落点区域的能量密度变化曲线，“在我们齐射结束后的第三息，受损区域的能量密度就开始以指数级速度恢复，第十息时已基本复原。留给我们的攻击窗口，比预想的还要短暂。”
墨辰一拳砸在金属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虎目含煞：“难道就真拿这龟壳没办法了？集合全军之力，不间断地轰他娘的！老子就不信砸不穿它！”
赤炎妖王眉头紧锁，周身散发着灼热的气息：“硬拼绝非良策。方才一轮反击，已让我军能量储备大幅消耗，若不能一击奏效，待其反击再来几轮，我军未战先溃！”
红曜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丹道大师的严谨：“关键在于能量属性的相克。壁垒神圣之力至纯至阳，对妖力、魔力乃至灵力都有极强的同化与净化效果。我们的攻击，如同以水泼火，非但不能灭火，反而可能助长其势。除非……能找到性质截然相反，并能引发其内部剧烈冲突的能量。”
性质截然相反？引发内部冲突？
众人陷入沉思。
神界壁垒的力量层次太高，想要找到能与之相克并引发冲突的能量，谈何容易？
就在会议室内一片沉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时，会议室角落，一座原本处于静默状态的、铭刻着繁复魔族纹路的传讯法阵，突然亮起了幽暗的光芒。
阵法中央光影扭曲，凝聚成一道模糊的、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虚影，正是远在魔界的魔君——墨阳！
“看来，诸位遇到麻烦了。”墨阳那带着独特磁性、却又隐含着一丝邪异的声音，透过传讯法阵，清晰地回荡在会议室内。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魔君消息倒是灵通。”秦枫看向那虚影，面色平静。
他并不意外墨阳能联系上他们，双方早有秘密通讯渠道。
“如此规模的跨界远征，能量波动可瞒不过有心人。”墨阳的虚影微微晃动，“更何况，神界壁垒的‘问候’，想必让诸位印象深刻。”
他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但更多的是一种冷静的审视。
“魔君此来，不会只是为了说风凉话吧？”墨辰冷哼一声，对魔族始终抱有警惕。
“自然不是。”墨阳的虚影转向秦枫，“秦枫，本王就开门见山了。神界壁垒，乃集万神信仰与至高法则所铸，至刚至阳，坚不可摧。以尔等这般蛮力轰击，不过是给它挠痒痒，徒耗力气罢了。”
“哦？听魔君之意，似有良策？”秦枫目光微闪。
“良策谈不上，不过是一点……经验之谈。”墨阳缓缓道，“阴阳相克，乃万物至理。神界壁垒虽强，其根基仍是这至阳之力。若要破之，或可尝试反其道而行之。”
他顿了顿，虚影中似乎有幽光闪过：“以至阴至邪之力，集中攻击一点！阴阳相遇，必生剧烈冲突！壁垒内部的能量平衡一旦被打破，其自我修复与反击机制必受干扰，甚至可能从内部引发连锁崩溃！届时，再辅以尔等全力一击，或可事半功倍！”
以至阴至邪，对抗至刚至阳？
会议室内的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动。
这个思路，与红曜方才所言不谋而合！
“魔界煞气、幽冥鬼火、九幽寒髓……这些算不算至阴至邪？”赤炎妖王忍不住问道。
“算，但还不够‘纯’，不够‘极’。”墨阳的虚影摇头，“寻常魔气与阴邪之力，面对这等层次的神圣壁垒，恐怕尚未接触就会被净化大半。需要的是……更为本源，更为极端，甚至能污秽法则的‘秽源’之力。”
他话音未落，会议桌中央的传送阵光芒一闪，一个约莫尺许见方、通体漆黑、表面布满天然孔洞、散发着令人极度不适的阴寒与堕落气息的金属箱，凭空出现。
箱子出现的瞬间，会议室内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修为稍弱的如周倩薇，脸色微微一白，感到一阵心悸。
就连墨辰、赤炎妖王等强者，也感到自身的妖力\/魔力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此乃‘破界魔晶’。”墨阳的声音带着一丝傲然，“乃我魔族耗费巨大代价，于九幽归墟深处采集‘万秽之源’，辅以秘法炼制而成。其内蕴含的秽力，足以在短时间内污染、侵蚀绝大多数法则之力，对神圣属性的力量尤具奇效。”
蓝凌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以神识探测那黑色金属箱。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凝重：“好……好可怕的污秽之力！其能量结构极其不稳定，充满了毁灭与堕落的意志！确实……确实有可能对壁垒的神圣法则造成冲击！”
红曜也凝神感知，片刻后微微颔首：“此物蕴含的阴邪之力，其本质层次极高，已近乎‘道蚀’，若运用得当，或真能奏效。但……极其危险，稍有不慎，未伤敌先伤己。”
墨阳的虚影发出低沉的笑声：“风险自然有。但破界之事，岂有不险之理？本王可提供百枚‘破界魔晶’，助尔等破开壁垒。至于如何使用，何时使用，就看秦枫你的决断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秦枫身上。
采纳魔君的建议，使用这危险的“破界魔晶”，无疑是与虎谋皮，且过程充满未知风险。
但若不用，面对那几乎无懈可击的神界壁垒，联军很可能被永远阻挡在此，远征计划功亏一篑。
秦枫看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箱子，又看了看光幕上那堵巍然不动的金色壁垒，脑海中闪过母亲云曦的面容。
他没有犹豫太久。
“魔君好意，朕心领了。这‘破界魔晶’，朕收下了。”秦枫的声音沉稳有力，“待破开壁垒，朕自有厚报。”
“呵呵，合作愉快。”墨阳的虚影轻笑一声，逐渐淡化消失，传讯法阵的光芒也随之熄灭。
会议室内的压力并未因魔君的离开而减轻，反而因为做出了这个危险的决定而更加凝重。
“陛下，此事是否太过冒险？魔族之物，恐有蹊跷。”白枫面露忧色。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秦枫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魔阳所言，不无道理。阴阳相克，确是破局的一种可能。蓝凌。”
“臣在！”
“立刻对‘破界魔晶’进行安全检测与激发方式推演，务必掌握其特性。同时，重新计算下一次壁垒能量波动低谷期及最佳攻击点坐标。”
“红曜，研制能暂时隔绝或中和魔晶秽力反噬的丹药或符箓，分发给主要操作人员。”
“青幽，动用一切手段，监测壁垒在遭受秽力攻击时可能产生的任何细微变化，尤其是其内部能量循环是否会出现紊乱。”
“墨辰，赤炎，墨白！重新调整攻击阵型！所有具备远程攻击能力的单位，包括战舰主炮、妖族强者、清苍宗道法、以及……魔族特遣队携带的魔能弩，全部纳入统一指挥序列！下一次攻击，我们要将所有的力量，无论是正是邪，是妖是魔，都凝聚于一点！”
“白枫，统筹后勤，确保能量供应万无一失！”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地发出，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蓝凌，还有一事。”秦枫最后补充道，“在发动总攻的同时，你亲自指挥阵法师团队，在预定攻击点周围的壁垒区域，秘密布设‘断元扰流大阵’！不求完全阻断其能量回流，只要能稍微延缓其自我修复速度，为我们争取到哪怕多一息的攻击时间，便是胜利！”
“臣，明白！”蓝凌重重点头，眼中燃烧起挑战难题的火焰。
整个联军舰队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只是这一次，目标更加明确，手段更加……激进且危险。
虚空之中，金色的壁垒依旧永恒，仿佛对即将到来的、融合了神圣与污秽、秩序与混乱的毁灭洪流，一无所知。
而这一次，联军将不再只是试探。
他们将押上所有筹码，进行一场豪赌，赌那阴阳冲突的瞬间，能在这绝对防御之上，撕开一道通往神界的裂缝！
命运的齿轮，在至阴与至阳的碰撞前，缓缓加速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