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眼神一点点冷下来,心底浮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这孩子,真的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吗?
“荷花塘那边……该不会,又是这灾星干的吧?”
“听着倒像是她干的。听底下人传话,说是砚昭公主嫌荷花塘边太吵,吵得她心烦意乱,二皇子便迁怒于正在塘边插秧的青苗。可怪就怪在这儿——当时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一个不少,竟没有一个人看出半点异常,更没人听见公主开口说过什么。”
“楚砚昭,真是跟她那早死的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娇纵任性、心性难测,迟早是我心头上拔不掉的刺!”
一提起先皇后,皇后的脑海中便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绣工精致却阴气森森的香囊。
她低头瞅着手里那绣着暗花的布包,指尖微微发颤,仿佛捏了一块刚从火中夹出的烫手炭块,烫得她心口一阵阵发紧,胸口更是翻江倒海般地翻腾起来。
难道……
那丫头真说中了?
香囊里藏着不可告人的东西?
辛嬷嬷见她脸色铁青,额头沁出细密冷汗,连忙压着声,小心翼翼地试探:“娘娘,您……
真要戴这香囊吗?它来路不明,万一真有什么邪祟……”
“我不戴,岂不等于低头认了那死丫头的话?让她去皇上跟前添油加醋,说我怕她、惧她,甚至被她言语所控?那我这皇后颜面何存?”
皇后咬牙,声音冷得像冰,“你刚才也瞧见了,她说一句,我就得费尽心机用十句压回去,可人心浮动,流言一旦生根,再想拔除,就难如登天!”
“可……奴婢总觉得,那丫头身上透着一股邪性。说话的语气,看人的眼神,都不像是寻常小孩该有的。她那一句‘香囊有毒’,说得太笃定,太不像是随口胡诌……娘娘,您真得万分小心啊。”
皇后仿佛被毒虫狠狠叮了一口,浑身一激灵,猛地抬手,将那香囊像扔瘟疫一般甩给辛嬷嬷,又迅速掏出一方绣着牡丹的锦帕,用力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自己的手指,仿佛沾上了什么见不得光的脏物。
“拿去!立刻拿去给太医和国师都瞧一瞧。我要知道——是这丫头信口开河、故弄玄虚,还是……这香囊真有什么蹊跷,藏着不能见天日的阴私!”
“是,老奴这就去办,绝不耽搁一刻。”
辛嬷嬷颤巍巍接过香囊,小心翼翼包进黑布,转身匆匆离去。
太子、二皇子,还有楚砚昭,跟在皇后身后,几乎是前后脚地离开了文德殿。
三人刚跨出宫门,天边乌云渐聚,风卷着落叶在青石阶上打旋。
太子忽然停下脚步,脚步沉重,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寒潭深水,冷冷地、一字一顿地落在另外两人身上——尤其是二皇子。
“灵儿,今天我替你求情,不是说你没错。而是你年纪尚小,身子骨单薄,扛不住重罚。可年纪小,从来不是胡作非为的借口。”
他语气严肃,字字如锤:“你得回去,老老实实背诵宫规,每日练习规矩礼仪,有错就改,没有错也要时刻警醒自己,别再给旁人添口实。你能做到吗?”
“砚昭知道了……”
楚砚昭低着头,小手紧紧攥着裙角,嘴唇微微瘪着,小脸垮得像被暴雨打蔫的花,再也没有了刚才在殿上那副天不怕地不怕、敢当面顶撞太后的劲儿。
她的指尖冰凉,心跳如擂鼓,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那一幕——
直到刚才,她眼睁睁看着太子哥哥和二皇兄跪在殿前,因她一人之过而代她受罚,被内侍按着背脊,板子一下一下狠狠落在身上。
她看见太子额角青筋跳动,汗珠滑落,却始终一声不吭;
她看见二皇子咬破了嘴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依旧挺直腰杆。
那一刻,她才猛然醒悟——自己任性妄为的代价,竟是要最疼她的人替她承受。
她的胸口像被千斤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原来在这深宫里,讲道理根本无用,所谓的公平与是非,在这里从来都不是衡量对错的标准。
真正至高无上的,是那一道道冰冷刻板的规矩。
这些规矩如同无形的铁网,将每个人的言行牢牢束缚,稍有逾越,便是万劫不复。
是不是真的错了,并不重要。
没有人会在意你是否出于善意、是否情有可原。
真正重要的,是你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会不会引发风波,会不会连累他人,会不会让局势更加复杂难测。
今天,她无意间犯下的错,已经波及了两位皇室贵胄——太子与二皇兄。
她的天真与直率,像一把双刃剑,伤了别人,也险些害了自己。
太子妃说完这话,目光缓缓从楚砚昭身上移开,又转向了站在一旁的二皇弟。
她的眼神沉静如水,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二弟,你也得记住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护得了她一次,护不了她一辈子。若真想护住她,就该让她学会安分守己,别再闯祸。”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如同重锤落在人心上。
“是,臣弟谨记皇兄教诲。”
二皇弟罕见地没有顶嘴,语气恭敬,姿态谦卑。
他低头抱拳行礼,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
可就在手心刚触碰到戒尺留下的红肿之处时,一阵尖锐的疼痛猛然袭来,他手指猛地一缩,下意识倒抽一口冷气,额头几乎沁出细汗。
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那痛楚根本不存在一般,强撑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一幕全被楚砚昭看在眼里。
她心头一紧,急忙踮起脚尖凑上前去,眼眶瞬间泛红,声音都带了颤:“二皇兄,是不是手疼得厉害?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冲动,不该惹事,让你为我受罚……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有灵草,可以帮你敷药止痛!”
“不怪你,真不疼。”
二皇弟笑着看她,语气温柔得仿佛能化开冰雪。
他抬起那只受伤的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丝,眼中满是宠溺与柔光,像是藏着星辰点点。
然而,当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不经意间撞上太子的那一瞬,眼神骤然一变——不再是温柔,